佣兵与炼金术师（五）

死神和修女先回城了，而佣兵与炼金术师暂时留在稍有倾斜的小坡。

原野没有任可以遮蔽视线的东西，放眼望去能够直视到地平线。这条线环绕着延伸至极限的视线，微微散发出光芒。

二人站起身便能眺望最远方，仿佛视线的极限就是世界的尽头。

银发炼金术师娜塔莎坐在小坡上，继续眺望地平线的尽头；金发佣兵艾莉丝则躺着，仰望天空的尽头。

此时跃入眼帘的光景比起称为“一体的大地与天空”，不如说是空灵深邃的深海。

在被称作天空的遥远“海面”，月亮朦胧不清，向四周晕开荡漾的澄澈光芒。那月光不是血红，是银发炼金术一直渴求的青白色。

她将手伸出，用手掌包围住月亮，这样就好像能够抓住遥不可及的月光。

四周吹着使人头脑清醒的凉风，睡意毫无征兆地带走，让人沉浸在这安静又平稳的夜。在这里，即使醒着，也宛若坠入了清醒的幽梦。

深海很美，但娜塔莎更喜欢的是月光，只不过那捉摸不清的薄月之色，不知何时才能握在手中。

不知何时，艾莉丝冷不防把揉成一团的白纸递到了娜塔莎面前。

沾有不少灰尘，因此看上去有些老旧的纸团带有一点怀念感。接过纸团，娜塔莎诧异地扫视了一圈依然仰望天空的艾莉丝。

“看看吧，是之前蜗居在你家里的堕落者叫我交给你的东西。”

从堕落者手上得来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既然是艾莉丝叫她看看，娜塔莎觉得不一定完成是恶意，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在里面。

于是，银发炼金术打开了纸团，焰色眼瞳无声地读着旧纸张上的文字：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迷失自我。追逐自己的梦、为自己的信念而活吧。无论何时，我都会永远守护你的。

其实纸张上只有短短几句话而已，最后署名当然是娜塔莎的母亲。

这不但是对女儿的期望，更是弥留之际的遗言，不然不会说出“无论如何我都会永远守护你”。

没有华丽的词汇，也没有过大的奢求，有的是真挚而深切的希望。所有语句里没提到一句关于病情或其他感伤的话，全部都是寄宿着思念的祝福。哪怕走到生命尽头，也依然挂念着唯一的孩子。

纵然腐朽的身躯已成了灰，银发炼金术师仍能从这广袤的世界当中感受到爱，以及永不止歇的思念。这正是“我会永远守护你”。

“哦对了，你们搬尸体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盒子，看上去似乎是送给你的。”

接过精致的小盒，银发炼金术师立刻明白过来——

以前她的母亲曾教过她纸盒手工，这个银白带有焰色的纸盒无疑出自她母亲之手，而且上面还有寄语：

送给即将追寻月光的你。

我会一直守护你。

双手打开纸盒，里面放着一只母亲曾经戴过，且保养得很好的银色发饰。它与源自母亲的那头美丽银发再相称不过。

美丽之物似花，当视野模糊时，意识更加深了这个映像。

手渐渐靠近银白朦胧的花，捧起这份思念，接着把不曾淡去的思念抱在胸口，体会着残留在花瓣上虚妄的温暖。

眼泪滴落，沾湿曲起并拢的双腿，却不曾划过银白的花。

“快点戴上去，别让那思念居无定所啊。”

静静听艾莉丝说完，银发炼金术师将捧于手心、抱在胸口的发饰戴在了头的左边。

然后，娜塔莎勉强挤出一抹微笑，用被眼泪弄花的笑容问道：

“怎么样？好看吗？”

只见艾莉丝闭上眼睛豁达一笑——她头一次露出那么清爽的笑容。

“当然。你很漂亮，至少比我漂亮得多。现在你的眼泪是什么味道呢？”

艾莉丝抬起手擦了擦娜塔莎流下的眼泪，放在唇边，以坏心眼的神情睁开眼瞳，若有所思地回答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

“哈，你现在的眼泪很甜哦。”

“什！？”

“今天过后，你还是变回原来的你吧。重拾信念的理由，不是已经存在了吗？”

是啊，有东西可以与信念相互依存。

思念不会断绝，生根于热忱思念里的信念、意志，不会再被打断。

为了这份思念，为了自己，是时候重整状态了。萎靡不振肯定不是妈妈想看到的，自己绝不能辜负永远守护着自己的这份思念。

鼓足勇气之后，娜塔莎再次眺望远方，用泪痕未干的面容、尚闪烁着泪光的眼瞳眺望地平线的尽头。

深深呼吸一次夜风，银发炼金术师对金发佣兵堂堂宣告着：

“我想加入你们，想成为你们旅途中的同伴！我会做一些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来报答你们！”

“哈，我们的旅途可不平稳，遇到什么危险情况都有可能。”

“没关系，若不深入险境，只浑浑噩噩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那就不是炼金术师了。我是娜塔莎，炼金术师娜塔莎，想跟随你们一起探寻未知！！”

“不错不错，探索未知的确也是克洛蒂斯和丝麦尔会做的事。”

自信满满地说着“探索未知”，这代表娜塔莎重新找回了原来的本心，不再因为父亲的堕落、母亲的病逝而沉沦。正因为有母亲的思念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她才能离开名为悲伤的牢笼。尽管她此时依然泪痕未干。

如果大家都有一致的目标，不管是怎样的未知，自己肯定都会欣然接受。

“说说吧娜塔莎，你除了探索未知，有什么比较实际的梦想？”

比较实际的梦想？硬要说的话，当然是追寻月光，打造出能抵御世上一切诅咒和恶意的守护之剑。

没人比娜塔莎更清楚自己的梦，她不假思索地予以应答：

“阳光、湖光、月光，被誉为最纯粹的三种结晶，是所有炼金术师共同的追求，相当于实质化的贤者之石。这些结晶无法被炼制，只能找寻，所以能用它们打造武器就是炼金术师最高的追求。我的梦想是追寻到最为神秘的月光，并打造为剑。”

“哈，听起来还是很虚幻的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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