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呵护贵重物一般（一）

大雨降注而下，天空的喧哗声透窗传入室内，朦胧地响着。斜斜滴落玻璃的雨点宛若乐器的音色，奏响悦耳的歌。黑发的少女站在窗前，手扶着窗，仿佛在聆听雨。

然而，乐声再动听，也无法改变氛围使其轻快起来。没有灯光的室内与此时的天空如出一辙，黑暗而沉闷，令人不禁感到难以呼吸。

这虽是经常发生的事，但今天的程度特别厉害。

在静默的黑暗中只听得到雨声，笼罩在阴影中的金红色燃烧着怒火，感觉随时会引爆。只不过，眼瞳与目光并不会爆炸，会引爆的仅仅是责备声而已。

修女双手环胸，细长的金红双眸瞪着前方。

艳美的色彩里倒映着少女——那是故作听雨，实则闷气不快而不理睬修女的黑发人影。

将少女从众目睽睽的闹剧中拎回来可不容易，修女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少女将此当做多管闲事，更闷闷不乐。

“看来也没必要解释。”

修女埃莉诺不耐烦地喃喃道，用力扣紧抓住左臂的手指。现状简直和恶人先告状似的，她实在没什么耐心听对方解释。再说，要解释肯定都是老一套。

“起初是我的好意，但被你拿来满足自己了啊。我说过好几次，至少先观察观察再说。喂，你有没有在听？看着我的眼睛。快点！”

在怒声命令下，黑发少女尤恩转过了头。阴暗的黑色眼眸不情愿地注视着那抹金红。

对着眼中倒映的好友，她冷冷说道：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个丝麦尔是怎样的东西。她是人也是恶魔，内在比恶魔更可怕，圣教对于她这类存在根本不可饶恕吧。所以你更要支持我啊，埃莉诺。”

“如果还没查明就去杀死，那不就和某些主教所进行的魔女狩猎没什么区别了。不分青红皂白无端地杀戮的人，比恶魔更像是恶魔。”

“我早就听腻了啊，埃莉诺。”

“......”

修女咬紧牙齿，强忍住即将爆发的怒火向前走。她的目光刺着尤恩，比刚才刺得更深。双腿每往前一步，怒意就更加接近黑发少女。

压迫过去的视线勒紧少女的喉咙，直至少女发不出声；愈近的脚步声化作枷锁，锁住少女浑身上下，阻止她从视线中逃走。

黑发人影背对着窗，无路可逃。黑色眸子倔强地仰望着金红，这片色彩深处仍不服输。

以压倒性的身高笼罩住她，修女更皱紧了眉头。修女巨大的影子仿佛比平时高了几倍，完完全全把少女包容住，宣告着“你绝对无路可逃”。这股带有侵略性的无声宣告与视线一同，瞬间震慑了少女。

“‘我想避免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件再次发生’，“弥补我过去没有付出的勇气”......冠冕堂皇又正义的理由就不必了，我同样懒得听。你至今到底肆意妄为过多少次我先不追究，但是至少，你给我好好看看！！”

修女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下来，她无力的视线落在黑发少女的衣服下。

仅披着的外套下方裹紧了绷带，即使没有绷带的地方，也都有红色的细小裂口。个别裂口仍在渗出血液，缓缓划出扎眼的线条。

奇迹治愈了大部分伤口，但身体受到的负担并没有消失，皮肤、血管、肌肉还是不自主地开裂。以人的力量化身修罗未免太过勉，这条道路的尽头是骨头尽碎，血肉迸射而亡。

细小伤口被奇迹疗愈后不会留下伤口，就像没有发生一样。但，流血和伤口确实存在，而且多不计数。要承受如此多的痛楚，以少女而言已经足够极限了。尤恩正是承受了如此多的伤痛战斗至今。为补她没有勇气造成的恶果。

埃莉诺轻碰了一处伤口，尤恩便反射性扭了一下。

“既然知道那么疼，就给我珍惜自己。那力量必然会有要用到的时候，别在那时候到之前就四分五裂。听到没有？我跟你说话呢。”

“别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埃莉诺，你懂吗？懂被侵害时的痛苦吗？不能反抗，嘴也被封住，能感觉得到的只有身体被灼热物贯穿的疼痛，眼睛能看到的只有满是欲望的脸孔......你根本不明白！那种阴影，那种痛，无论怎样用现在的疼痛去替代都无法消去！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每每说起我，就会提到、谈论我被侵害的事，就像是一件趣事一样！”

疼痛和阴影冻在了悲剧的那一时刻。

少女在呐喊，在狂暴的雨声中对修女高声呐喊。她背对着窗，仿佛背负着大雨，而丝毫不减的冷雨则代替了她的眼泪与悲鸣。

血仍流着，血珠滑落到修女手上。

因为没有眼泪可流，落下的血如同化作了泪滴。

将少女纤细身体搂住的长长手臂染上血，染上红色。

这次似乎因为习惯了疼痛，少女对此举没什么反应，反而紧紧抓住这只手。她不松手，不放手，非常用力地扣住修女的臂弯。

“我无法容忍那样的环境，无法容忍恶魔契约者和恶魔，也不能原谅没勇气反抗的自己。如果我能在当时就逃跑，如果我能偷袭给那个男人一击，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被玷污，被伤害！以及......没有办法嫁人......所以，我才不想让同样的悲剧再发生。所以，我才会鼓起勇气学到那力量！”

最后的理由竟是那么稀疏平常。任谁被侵害产生阴影，恐怕“嫁不出去”都会是最大的担忧之一吧。虽然这理由在某些人耳中听起来好像很好笑，其实一点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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