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愿意跟随不祥者一同前行,除非身处同样境地的人。
艾莉丝无所谓随行于巴特尔的佣兵团队,娜塔莎就不一定了。驻扎地是地下酒馆,就是这么简单而已,没有在此之上的居住地。所有人窝在地下酒馆附带的休息室,如被饲养的牲畜般睡着。
秘密驻扎地看似简陋,实际上比原来好得多。
当然了,毕竟比较对象是他们获得相对的自由前的状态。
有谁会管奴隶们的睡眠状态?有谁在意奴隶们的睡眠环境?只要能最低限度地让他们活下去,那么就足够了,没有必要给他们这之上的条件。
处于最底层的人们并非人,没有人身自由,没有任何权利,只能被迫参加各种悲惨的战争和服务。黑神·阿赫里曼盯上了这群在黑暗里趴伏的生物,并实现他们活下去的愿望,使他们能在获得自由的那一天到来以前,绝不会轻易死去。
通过他们不断受到的致命伤、不停产生的漆黑感情,深沉之地能获得大量负面力量。
奴隶佣兵们不单单是人类的奴隶,更是深沉之地的奴隶,只要活着,便是无限制的“劳动”。
战俘、罪人、买卖、欠债、强迫......种种方式都能产生奴隶,其中再产生负责战斗的努力佣兵,而且由于不死,他们的数量日积月累逐步上升。
最开始,贵族、领主、富人等群体拥有少量奴隶是正常现象,途径也不一。由于奴隶们也是商品,他们有时也将奴隶用来买卖交易。
各小国中奴隶最为众多,廉价劳动力正可谓多多益善。
于是到最后会出现很多大奴隶主。最有名的是侧靠沃尔德王室边境的大地主塞法尔,他是恶名昭彰的奴隶买家,且对沃尔德王室阿谀奉承,自身更是某位恶魔王的契约者。
艾莉丝不知见过多少身形腐朽、骨已暴露的老年佣兵,但他们也是受黑神力量加护最多的一部分,令他们即便年老都有战斗力量。
看着现在熟睡中的那群人便会明白,哪怕是相对自由,也是自由。只要不违抗巴特尔的命令、不和巴特尔背道而驰。
若以步行从这座以斗技为主流的城市朝北进发,大概四天就能到达大地主塞法尔的公馆,那肯定是巴特尔的最大目标。
至于为什么,巴特尔的妻子被卖到了那里,死于了一场事故。
艾莉丝套话的能力不简单,他轻而易举就从巴特尔最信任的部下嘴里套到了情报。
要与恶魔王的契约者为敌,仅仅靠巴特尔自身的力量不够,靠这点数量的不死者也不够。但是,若舍身一搏,仍有给敌人留下伤痕的余地。
所以只要有一击就能准确给予死亡的能力——穿过重重庇护防卫,从灵魂方面将其杀死甚至连寄生在其体内的恶魔王一起毁灭的强大威力。
不需要打碎或贯穿,仅仅擦伤就能确切致死的一击。巴特尔绝对看准了这点才与艾莉丝为友。
艾莉丝在另一座教堂的塔顶俯瞰月光照耀的城市,抱紧了阴影缠绕的破刃大剑。
她不怎么想和那群人睡在一起,于是单独出来感受柔和的黑暗。在没有人发现的高处,她久违地将大剑拥入怀中。
这把剑是她母亲的遗物,受到深沉之地巨大的祝福,已经不能称之为“钢铁”,而是形如钢铁的诅咒。
充盈着悲伤、绝望、愤怒、死亡等所有负面情报的破刃大剑只能使用一次,但就算是一次,也有可以瞬间夺去恶魔王生命的力量。它是艾莉丝对抗“白银之王”的王牌。哪怕那场战斗过后艾莉丝自己的存在消失殆尽,破刃大剑的刀刃只要能够触及到仇敌,即可使其彻底死亡。
或许克洛蒂斯在寻找类似的东西,因为其代价是如此之小,让剑擦伤就能完全夺去目标生命,根本不需要做出生命牺牲。
然而,这是艾莉丝的“业”,不能与任何人分享的秘密。知晓这秘密的人,是她给予了最大信任的亲近者,除非有另外隐情。巴特尔显然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过去在。
破刃大剑在艾莉丝眼里是她母亲的化身,是留存于这个世界的她母亲最后的思念。因此当她将剑拥入怀中时,能从剑身内部黑暗的漩涡里——感到微微的温暖。
它只为那一击而存在,只为艾莉丝而存在。
在过去,死于艾莉丝母亲剑下的人们包括不死者在内,绝对不会二度复活。见识过那舍身拼杀之影的人们如此称呼这把剑——“葬仪之刃”,而艾莉丝也清楚剑名的含义。
死是唯一的救赎,死是最大的自由,若能就此睡去,便不会再受到悲伤尘世的伤害。
艾莉丝的母亲视死亡为一场安息的葬礼,成为不死者的她无法以自身意志死去,但她以此剑单方面“救赎”了她的敌人。尽管那是个悲观的人,但也是有着扭曲温柔的女性。
原来这把剑可以无限使用,在到艾莉丝手中时,黑神·阿赫里曼的声音却说:经过极限淬炼,附着于剑身的能力只能使用唯一的一次,但已经强化到足以给你的仇人致命一击。
对没错,它是深沉之地送给艾莉丝最大最贵重的礼物。
不管死是自由还是救赎什么的,能杀掉“白银之王”才是它真正的意义所在。
思念在此,怀抱着母亲的思念给仇敌最后一击才是最为痛快的。
艾莉丝从没想过给巴特尔“葬仪之刃”,那个男人没有资格触碰它。对一无所有的艾莉丝而言,它才是真真正正的亲人。哪怕是没有生命之物,若有母亲的思念,母亲便在身边。
最后一战会怎样必不用说,惨绝人寰尸横遍野也无所谓,复仇才是艾莉丝的一切。
要守护就守护到底,要抛弃就别再回头——
既然从最开始就下定决心,就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无论被他人如何评价,她就是她,她不会更改自己的选择,抛弃了就绝不会回头。
要抛弃就别再回头。
只不过,每当她心中涌现这样的想法时,她总会扣痛自己的灵魂询问自己——
既然如此,为什么使用那股丑陋力量时,会担心被某人看到?
既然如此,友情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是真心实意的吗?还是到最后连残渣都不会剩下的虚伪之物?
艾莉丝认为不能放下一切、不能抛弃一切的复仇者是愚蠢的,她每每遇到能够令自己敞开心扉的人,总会不由得觉得自己很蠢,逊毙了。明明自己是嘲笑着克洛蒂斯那种半吊子的人,结果却经常沦为接近于克洛蒂斯的同行者。
虽然数量不多,但她确实动摇了数次。包括之前的洛德里斯也是。
她本以为自己是残酷的人,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动摇。
克洛蒂斯是半吊子,然而那个“黑色死神”不会为自己的选择所动摇。要守护就守护到底、要抛弃就别再回头——那个外表冷酷实则善良脆弱的人选择了前者,且一定会坚持到底。
意识到自己不足的艾莉丝愈发抱紧了“葬仪之刃”。
她是如此不甘,不甘到像是做出坏事、在大人面前无法抬起头的孩子。
如果能坚持到底,她相信自己不会对将来的选择有所动摇,但是现在似乎——
我是在为母亲报仇啊!难道还有比这重要的事吗?不,绝对不会有!
“所以,脆弱的人到底是谁呢?你向你今后的雇主做出承诺时,又是什么心情呢?”
突如其来的低沉男声直击艾莉丝心口深处。
黑神·阿赫里曼冷冷询问道。
“你觉得自己脆弱吗?
那时你的心情悲伤吗?
前方的路无法回头,没有牺牲就无法堆积出高塔,没有高塔,可就办法触及到顶峰的光(白银之王)。已经选择了背叛,就把背叛实行到底吧。
既然最初已做出选择,为何又要懊悔?
若懊悔,为什么要做出那时的选择?
和母亲的仇比起来,哪边更重要?
还是说,你本质上其实是个天真的人?”
数重质疑狠狠击打艾莉丝发痛的心。
深沉之地的声音掐住她的灵魂,让她的身体为之发抖。
抱紧“葬仪之刃”的双手直到肩膀都在瑟瑟颤抖。
对啊,母亲的仇和......比起来,究竟哪边更重要?答案毋庸置疑,毫无疑问是前者。
连仇恨都不能放在第一位的话,自己根本是在愧对这把剑啊!
“现在尚且无所谓,如果到特定的时刻在特定的场所你动摇了,你所计划的一切都会崩塌,你将无法触及到顶峰的光(白银之王),最终成为徘徊在底层懊悔的黑暗里,成为空空如也的游魂。好好想想你和克洛蒂斯在一起旅行的意义,然后回顾那天向银色之物许下的承诺。”
在必要时刻、必要场所动摇......
终将到来的那一日是所有的转折点,是自己能够靠近“白银之王”的保障。
不把复仇放第一位,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那一日,是自己的命运转折点,也是克洛蒂斯这场漫无目的旅行的终幕、曲终人散之时......
所以,“诗寇蒂”(Skuld)是艾莉丝(我)染上银色后的名字。
“现在尚且无所谓吗......娜塔莎啊,如果你能把我当做最差劲的女人......也许我反而会感谢你吧。”
因为只有你愿意真心靠近我、理解我。
只有你愿意真心靠近我、理解我的话......那才是你最应该说出口的言语吧。
自己的道路前方黯然无光,所以在那一日到来以前,尽量多地......如人渣一般地......享受名为“艾莉丝”的人生中即将消逝的光芒吧。
要守护就守护到底,要抛弃——就别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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