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兆伊始（五）

火在飞舞。

星火在触碰到邪恶之物后绽开，向着远方尽数散去。

目睹红炎在眼中描绘出飞散的轨迹，红莲之影闭上瞳眸，把失败的痕迹连同那份讶异一起吞进胃里。

她收刀跳开，向右下方挥刀振血。从黑刃上振飞的血污颜色黑红，光是看着就被她唾弃。

那肮脏的颜色不可能用来比作为花。

人形凶兽只能是枯萎的高大之枝。

第二次试探依然以失败告终，方才飞回原地的蝴蝶优雅地扑打双翼。

再度双手持刀摆好架势，克洛蒂斯命令意志之炎更剧烈燃烧，直到那股力量透过手臂传达给魔刀，令刀刃产生实质性变化。

黑色是伪装，掩盖了真实的第二刀鞘。平日里的刀鞘是真物，但也只是单纯的鞘，黑刃既是“鞘”也是限制器，为了使没有火焰恶魔之力的人，也能握住炙热如炎的“灼落羽”。

红炎燃起，从刀柄末端一路攀爬到刀尖，烧尽那层漆黑的“鞘”，露出魔刀应有的真实之姿。

绯红刀刃蔓延着火舌，微微发光。炽烈的刀身就像刚从炼铁炉拉出，散出的高温折射光线，形成蜃景。

红莲之影握持冬日里的海市蜃楼，以身后战场为背景，背负着那片而屹立。

充满死亡的黑色高墙、猛烈燃烧的海市蜃楼。

枯萎的黑色之枝、黑红的飞舞之蝶。

凶兽架好那把岩片巨剑，左脚重重踏裂地面，略微弯腰“轰”地一声疾驰而来！！他的姿态完全是能把人压成肉泥的高墙。

巨大身躯瞬间堵在克洛蒂斯面前，那小小身形完全被盖在阴影之下，显得极其弱小。

下一刹那——

蝴蝶扑打双翅起身飞翔，越过碾压上来的黑色高墙。

向右轻跃而起的红莲之影落地滑过凶兽腰侧，踏出舞步避过碎骨碾肉的斜斩。

敲往大地的岩片无法触及背后，而蝴蝶轻轻停留在此，停留在枯枝的这片盲区。

优雅蝶舞中的红莲之影露出凶相——

她扭转侧身，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地拧紧刀柄。

刀尖朝上，烈焰燎燃，整把刀化作绯红流星刺向漏洞大开的背部。

然而一声巨响，前半秒还在前方的岩片，此刻却竖在黑墙背后，犹如厚实盾牌地抵挡住了这记突刺。

紧接着，两人被突刺点爆发的冲击力双双吹飞。

克洛蒂斯在地面滑行一段距离后停下，凶兽巴特尔则展现出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他以左手撑住地面在空中即将坠地的身体，并凭一只左手弹起整个身体包括岩片巨剑，以不可思议的空翻稳稳落地。

他坠落在地的身体使得大地都猛地一震。

克洛蒂斯不禁咂舌，她没想到对方的巨躯速度竟然那么快，甚至是在使用那块岩片的情况下！

恶魔力量等奇异之力固然超常，但巨躯极其异常的迅捷，简直无法联想到那是手持超大剑、身穿重甲的人能做出的动作。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战吼。扭曲畸形头盔之下的东西发出吼声。带着那足以震痛耳膜的嚎叫，巴特尔踏碎地面来到克洛蒂斯正前方，站在绯色刀刃无法碰到的远处砸下岩片。

又加速了！带着又一阵惊讶的克洛蒂斯接下一击，整个人甚至地面都往下沉降。

稍微陷入地面的双脚周围布满蛛网裂纹，承受岩片一击的地面几乎粉碎。

极度沉重的“斩击”。

哪怕是克洛蒂斯，她都感到全身骨头咯吱作响。

握住刀刃的双手麻痹不已，微弱地颤抖起来。

红莲双眸中填满了差点压在头顶的黑色岩片，美丽的红顷刻被阴影所覆盖，转而黯淡。

克洛蒂斯咬紧牙关，命令意志之炎更猛烈燃烧，以此引发力量强行顶起岩片，向上反压回去。

刚才的一击不止速度，力量也加强了。

凶兽的战力增幅莫名像无底洞，每次交锋都比前一次更强。

“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

咆哮。凶兽持续咆哮。他浑厚的音色有意无意地变成精神上的重压。

漆黑超大剑被垂直抬起，高举的岩片形如擎天巨塔，在这把剑下的克洛蒂斯着实渺小，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速度与速度成倍增幅，倒塌的巨塔彻底压向“弱小无助”的克洛蒂斯。

瞳眸在凝视到岩片压下之时骤然缩小。

红炎顿时喷发，由绯红刀刃放射出的光焰轰开倾倒之塔。

不，还没完，凶兽仍然握着岩片，他稳住双腿，借武器被轰飞造成的冲击力扭转巨躯，回旋斩往克洛蒂斯。

当他停下“斩击”——

“很厉害啊。”

只见克洛蒂斯以挺拔身姿立在岩片之上，她睥睨的双眼居高临下，俯视着位于脚底的黑色凶兽并出声赞叹。

那身姿仿佛轻轻落脚于枯枝的黑蝶。

“哼，只会躲么？别叫我太失望啊，恶魔王的契约者！！”

不等凶兽抽走岩片，克洛蒂斯踮起脚尖跳向半空，翻腾一圈后静静落地，不发出任何巨大声响。

双眸凝视着畸形头盔缝隙间凶恶的目光。

两耳聆听着漏出头盔的显而易见的挑衅。

她挥出刀刃，刀尖直指前方，指向黑色凶兽的心脏。

“来吧。”

非常简单又直白，克洛蒂斯迅速回应巴特尔的期待，用刀尖接下挑战，用刀尖反过来挑衅对方。

不使用“降神”，她也有自信与巴特尔比剑。

巴特尔的确给她一股压迫感，她也不想再麻烦下去，早就设好埋伏，准备在比剑途中发动“转神”直接毁灭掉对方。

凌驾“降神”的“转神”发动途中，单是迸发的光焰就足以烧焦周围事物，释放出的攻击即使不能蒸发凶兽，也能给他毁灭性的打击。

当然，那种极度消费体力的力量她不是用得很多，能够省力就省力。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于是开始了。这场岩片和薄薄刀刃的比拼拉开序幕。

不拉远距离、不闪避不防御，靠刀剑纯粹的互相撞击决定胜负。

以区区一把薄刃对抗巨剑看上去鬼扯，但如果是鬼之一族炼金术的杰作“灼落羽”，便可以成为对决中最可靠的保障。

绯红炎刃狠狠地撞击漆黑岩片，单薄的刀刃难以置信地抵抗住宽大厚实的巨剑，毫不示弱。

刀剑交锋异乎寻常，爆发巨响。这道声响震慑住所有人，震飞靠近二人的佣兵，摇晃着大地。

他们四周尘土飞扬，卷起狂风。

双方每度交锋碰撞，所有佣兵都要从地面被略微弹起，他们吃惊地看着这场战斗，勉强直视宛如天方夜谭的刀剑对决。

缠过黑色瘴气的岩片压制过来，红炎薄刃再反压回去。

十五次、二十次、二十五次、三十次......两人无限制地沉在对决狂热之中。

逐渐地，云层以对决处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产生出不断扩大的空心区。

大约六十轮交战后，谁占上风谁占劣势已开始清晰，经过十几轮加速加重的岩片敲击不再增幅，威力开始恒定。这代表凶兽终于抵达力量增幅极限。

他为了在最开始追上并与克洛蒂斯抗衡，持续不断提升自己，现在终于到达极限。

克洛蒂斯为对抗他，也算发挥出常规状态百分之百的实力。

双方皆为百分百出力，理论上已经算势均力敌，只不过——

恶魔王炎神伊芙利特的力量还能够继续提升。通过成为化身的“转神”，就可以暂时抵达恶魔之力最极限的领域。

巴特尔的力量令人叹为观止，他成功迫使克洛蒂斯发挥了百分百的常态实力。

他终究和艾莉丝稍有不同，艾莉丝是“天生的死者”，从一出生就被黑暗祝福。巴特尔后天被青睐，即使黑暗瘴气比艾莉丝浓厚，也没有艾莉丝某些“特权”。

艾莉丝曾在闲聊中提到过她的“特权”，却没有细讲也没有展示。

只不过，克洛蒂斯相信那家伙（艾莉丝），相信她绝对比巴特尔厉害得多。

最后一击。

“转神”即将发动，那股热量会成为克洛蒂斯的八个大技之一，“炽燃热地狱”的起步点。

透过剑尖迸射的光辉将确切地毁灭巴特尔。

为此艾莉丝躲过岩片下砸，跃入黑色凶兽怀中。

她后撤左臂握紧左拳，在拳上点燃猛烈光焰，对准了巴特尔胸部最中央。

对于充满杀意的凶兽之流，没必要注意礼节之流。克洛蒂斯也自认不是具有高洁精神的骑士。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

半吊子的复仇者。

“！！！”

火焰铁拳在无声嘶喊中刺出，正中黑色胸甲。

“咕啊、果然不出所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来对方也料到结果是什么，爆发出极大黑色瘴气抵挡炎拳。然而，他能做到的也就是减缓冲击力的程度。

说白了这一拳是为了给佣兵们腾出安全距离，克洛蒂斯没期待过会造成什么伤害。

“炽燃热地狱”的攻击力先不说，光是四散的热量就会烧光直径百米内的事物，所以她必须先远离战场。

凶兽巴特尔被勉强打飞十米，这当然不够。

克洛蒂斯还得再给他几圈。

左手相当痛，但她完全可以忍住。

“......”

然而，她没有继续进行攻击，连火焰也解除了，甚至绯色刀刃回归黑色。

巴特尔突兀结束进攻，他不约而同地转身朝向克洛蒂斯所看的方向。

佣兵们无不盯着离开战场约百米处。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息凝神，感受到到了什么。

“暴.....暴风？？”

某一位小佣兵嘴里漏出了这句话。

没错，确实如此。

在巴特尔身后，卷吹着昏天黑地的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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