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噢噢噢噢噢噢————”
脱去铠甲的男人趴伏在地,发出已暗哑的嘶吼。
他在嚎叫、痛苦地咆哮,为了抵抗能够撕裂他全身的疼痛而拼命叫着,然听到他哀嚎的人没有谁敢上前,惧怕被感染的佣兵们畏而壁之,远远看着他走向死亡。
普通人对毒毫无办法,无论多么摸爬打滚地想活下去,最终所见到的结局皆为殊途同归。瞬间致死的毒还好说,若非瞬间致死而是慢慢折磨,中毒便会成为最残忍的死亡方法。
中了与丝麦尔、伊丽莎白相同剧毒的佣兵们,基本都在数分钟化为轮廓模糊的残骸,再加上不可救性,这种死亡效率相当不错。同时,不单单是快速死亡,还有更为恐怖的痛楚存在。
他们在步向死亡的过程中,会被激痛侵袭生不如死,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失去意识,仿佛毒本身不允许他们失去意识,强迫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剩残骸。
究竟是多么恶意、多么残酷的人会这么做?
“别.....救我......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死之脚步靠近了。
求助声成为最后的挽歌,顿时变成一片死寂的周遭宛如墓地。
愕然无声的人们将视线聚焦于感染者,惊恐又倍感悲伤的目光,带着那份不舍目送了感染者最后一分钟。
他快被挤压变形的嘴漏出一丝求救声。
有听到吗?不,似乎并没有什么人的声音。
男人的脸部开始肿胀,最后炸开。
在散开的血雨之中,无论什么求救都被炸裂声遮掩,变得毫无意义。
头部炸开后是上半身,只不过程度没有那么激烈而已。
皮肤腐坏溶解,几乎见骨。
五脏六腑完全化为浑浊的液体,穿过骨骼间隙流至地面。
留存于人们眼中的硕果仅存之物,只剩一滩难以言喻的污秽。散发阵阵恶臭的遗骸令人作呕,难以直视,简直是“堆尸谷”的重现。
然而在那个地狱肉眼所见的都是死者,或者半死者,如今克洛蒂斯等人是目睹人变成一滩污秽,谁都不可能对这片场景有所比喻。
直到自我毁灭般的场面结束,人们才惊吼出声。
他们都纷纷哀悼起来,诸如:“对佣兵团最上心的亚迪竟受到如此毒手”,等等悲怒参半的言语。
旁观已久的克洛蒂斯放出火焰,燃尽污秽,防止再造成感染。
丝麦尔体内的毒似乎带有感染性,就像是一场瘟疫。
克洛蒂斯自身不会得病,所有恶魔王都不必担心得病,病痛对它们乃是无缘之物,硬要说起来也就“毒”能奏效。但取自寻常生物的毒,无法使恶魔王中毒。
处理完污秽走向佣兵团长帐篷的克洛蒂斯,在路途中继续她的分析:能让丝麦尔中毒到十几天都无法恢复,这样的毒若具有传染力,哪怕自己也承受不了。问题在于,自己待在她身边的时间不会比谁少,绝对是最多的,我甚至离丝麦尔和伊丽莎白吐出的血最近,这样我都安然无事,再加上凡是好心探望丝麦尔的佣兵,都已经全员身亡,他们根本就没靠近丝麦尔,只是在帐篷外看看,个别人也有隔着病床几米远,帐篷里污物也都焚烧干净.....
那么答案基本都趋近于有人投毒,或者用什么其他方式毒杀众人,与瘟疫之类基本扯不上关系。
但有什么用?从丝麦尔开始的一连串连锁,让众人把矛头都指向了丝麦尔。
丝麦尔成为众矢之的后,被银白色玛尔娜下令隔离。
以约瑟夫医生帐篷外中心,半径十米区域内竖起了临时墙壁,且玛尔娜时不时请圣教圣职者与修女来净化,并向墙内泼洒祝福圣水。
克洛蒂斯认为最重要的是和玛莉卡交流,然后分享自己的看法,接着共患难解决问题。
由于她不认为玛尔娜好说话,就准备找真团长玛莉卡。
很可惜,她刚走到团长帐篷前,两名佣兵便举大戟,挡住克洛蒂斯的去路,
“请问我可以进去么?我想见你们的团长一面。”
克洛蒂斯神情依然冷漠,但她努力用尊敬的语气告知他们来意。
平常的她只会说一句简单的“让开”,她是考虑到要见不得不见的人,才把言语添字添得很长。
面对表情冰冷如霜的她,两位佣兵怒声回道:
“阁下如今也可能是带病体,恕我不能放行。”
“你应该为自己没得病而庆幸,别再来找玛尔娜与玛莉卡小姐的茬了!”
他们并非对克洛蒂斯的表情感到愤怒,而我是迁怒于“和丝麦尔同行”的她。
但凡是人,都或多或少会迁怒一个错误所关联的事物上。
克洛蒂斯一时也解释不清,推测出来的模糊结论并不具备决定性证据,无法瞬间驳倒他人。因此她才想和玛莉卡好好谈谈,希望对方能相信那个结论。
“我应该知道了造成这种情况的可能,请给我一次见......”
话音未落,幔帐忽然往外飞舞,只听风声过耳,不见风之本形。
“!!!”
死神抓住脸庞嘶吼的风刃,使劲地捏碎。
眨眼间,她前方两杆长戟各被削掉一半,啪啷一声掉落在地。
讶异于手中半截武器的佣兵后方,银白色人影撩开幔帐,从幔帐一片昏暗中来到克洛蒂斯面前。
透过她撩开幔帐的空隙,克洛蒂斯并没有发现昏暗中的玛莉卡。
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银色恐惧”的人——“黑色死神”立刻担忧起玛莉卡的状况。
银白色刘海下那对碧色眼睛,有如鹰眼般锐利。
两人身高对比明显,玛尔娜仗着先天优势高高在上地傲视克洛蒂斯。
从那抹碧色中散发的不屑毫无遮掩,几乎要让所有人知道。
与之相对,红莲眼眸也磨砺锋芒,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
交错的视线迸发着不可见的雷霆,激烈氛围一触即发,震慑四周。
佣兵们纷纷躲闪退避,远离二人,避免自己卷入无法预测的战火。同时,也有人拿着武器跃跃欲试,想着和玛尔娜并肩作战。
“哦?你想见玛莉卡?不能让你碰到我妹妹呢,死神。”
“......”
死神。玛尔娜直呼死神作为代称。
“黑色死神”这个称号其实算得上有名,但直呼死神作为称谓,估计是对克洛蒂斯很熟的人。
这更代表玛尔娜是“银色恐惧”的成员。
丝麦尔那边肯定没人敢靠近,除非谁不怕死去接触“致死之源”。
克洛蒂斯集中注意力在玛尔娜身上,她暂时没有左手搭鞘,伺机而动。
“为什么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细长的碧色眸子微眯,鹰之瞳显露出不容反抗的强势。
“就算你对同伴着想,我也得为佣兵团的大家着想。佣兵团人数在短短时间内锐减一半,一切都是从那家伙发病开始。这是你无法狡辩的事实。”
“......”
玛尔娜没拿出武器,她单纯挥手向克洛蒂斯宣告一个残忍事实:
“即刻起,你赶快给我带着那家伙离开佣兵团,越远越好。”
这完全是开玩笑!
约瑟夫医生说过丝麦尔不能乱动,连背她走也最好不要。那只会使她更痛苦。
“那家伙在昏迷中,痛不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你不用操无用的心。能活那么久的家伙,必然不会在意小跌小撞。还是说......你要因为她一人,从而牺牲我们整个佣兵团?”
克洛蒂斯本来勉强想说自己的结论,她的声音却被众人所覆盖。
“快点给我离开!”
“我兄弟都是因为探望黑色修女才死的!你还想让她祸害更多人么!”
“我们不需要瘟神在佣兵团里!快收拾东西走!!”
“谁都不愿意看到更多牺牲,你还有人性的话,就赶快带她滚出去!”
“风之佣兵团死了多少人,难道你眼睛没看到?快点滚啊,瘟神!!”
◇
“你也听到了,这是大家的声音。死神,你若能带她走,你可以救这么多人啊。大家的呼声早就开始了,只是没有爆发而已。”
聚众起来的话语会变成重压,从精神上压制风口浪尖的人。
克洛蒂斯脸皮没那么厚,她虽没有颜面无存,却也无法完全不把所有话语当一回事。她不能攻击半受害者们,杀戮心将随着染血之刃涌出。这群佣兵是完全敌对者的话,她反倒会拔出刀刃。
喊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这还是无法用武力能解决的事。除非......如死神一般,把整个佣兵团赶尽杀绝,杜绝惹上是非的后患。
“啊啊啊啊!!团、团长!!玛尔娜小姐!!!”
正对声音来源的人们瞪大眼睛,而背对的人们各自转身,那表情也表示他们陆续品尝到了惊愕。
一个人。
正在腐败消失的人。
他全身溃烂不成形,双手已剩些许血肉,白骨清晰可见。
这个感染者将仿佛千斤重担的丝麦尔背在背上,用尽全力奔跑而来。
最后,随着他血肉碎裂的膝盖折断,他与丝麦尔一同摔向前方。
——不好!!!
克洛蒂斯当即冲向前,接下飞扑来的丝麦尔。
至于那个人,他在倒地瞬间就已......
不,他还没有咽气!!他失去了半张脸却仍旧苟延残喘地活着!
在所有人注视之下,他把他的生命化作呐喊,对着面露难色的克洛蒂斯咒骂咆哮——
“给我——从这里——滚出去!!!!带着你那可恨的,给我们佣兵团重创的家伙滚!!把那不祥、异端、不净、可憎、剧毒的‘黑修女’踢进坟场吧混蛋!!!!玛尔娜团长!!!您一定要和玛莉卡副团长一起,让佣兵团——”
意识忽然失去了思考。
冲上云霄的红炎火柱拔地而起,将那还有半条命的人——连同他尚未吼出的声音一起蒸发。
连燃烧的过程都不需要,腐坏的身体分秒间不剩飞灰。
没有任何怜悯,大红莲盛开于此。
愤怒的火焰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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