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此刻，原来被火光盖过半边的虚假黄昏落下帷幕，凛冽月光铺洒而下，几近冰蓝色的月亮降下一层霜似的光辉，霜花满开于降温了的地面。

红莲眼眸的视线里落下片片冰晶，不合时宜地点缀着世界。

焦土被冻结，灼热氛围迅速降温，非自然产物的白雪漫天，与冰晶共舞飘零。

无数的雪、无数的大颗冰晶反射着冰冷光芒，它们在黑夜里璀璨夺目，宛如从天而降的星尘，亦如磨碎的钻石碎屑。

身披星屑的众人不分心分毫地观望、凝视娇艳欲滴的雪月花。

克洛蒂斯若是炙热的红莲和曼珠沙华，那么她的故人——这位同样身穿东国异服的女性便是雪，冻人心魄的雪花。

和克洛蒂斯黑红为主色调的衣裳不同，对方以白蓝为主色调，给人以极其冰冷的印象，那头冰蓝色头发和眼睛更加深了冰冷感。

落雪之下，月光所照，不香之花微笑朦胧。

“总板着脸可是坏习惯啊克洛。多亏我到城里来买卖东西，不然你可能要趴着啦。以一敌三太不公平了诸位，让我加入吧。”

“......”

面对突然闯入者的傲慢，“山铜”萝塔伸出手指指向她，义正言辞地问道：

“报上姓名吧！”

“啥？你是哪里的武人还是武士？告诉你名字并不是件好事，不如说帮克洛，都已经是一次感性的行为了哟。”

对方“克洛”，“克洛”地叫得很亲热，实际上克洛蒂斯和她关系并不怎么好，基本只能碰上同伴的边。

“山铜”萝塔不知道她名字是正常的，克洛蒂斯作为那女性的故人，自然知道其底细。

月华。对，这便是那位娇艳故人的本名，是和整个大陆格格不入的、坐落于东之岛的居民姓名。

大陆东边一小块区域再加上东之岛，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东国。那里与沃尔德王国相近，也有传闻东国已经被纳入王国一部分的说法。

位于大陆东边临海极其靠北的地方有块领土，月华便是其中的领主——冬寂城的城主。

她离开那个寒冷世界来做买卖，想必看上了什么新物资。

身负最高位冰恶魔之一的她，由于向恶魔王献上自己作为人的所有感性，最后只剩下冰一般的理性，做什么事都想着往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走。

事实上，克洛蒂斯觉得她能来帮忙，已经算得上一场货真价实的奇迹。或者说，她是看上了帮克洛蒂斯可以得到的好处。

月华的本性有点难以言喻，从克洛蒂斯角度看来，那是个略有色狼风范的女性。当然，所谓“色狼风范”是对女性，月华本人并不喜欢亲近男性。

说得难听点，她的本性白瞎了她的娇艳美貌。

“名字没什么必要让你们知道。小妹妹，你受的伤不轻啊？对自己的防御力自信过头，是会吃到苦头的，特别是面对克洛。”

“那么‘黑色死神’克洛蒂斯的同伴，你也要来试试打破我的防御吗！”

“很难说啊，如你所见我没有带武器。”

即使没带武器，她也拯救了玛莉卡。

克洛蒂斯刚刚注意到一件事：风之佣兵团长身上的咒力在消散，这代表操控的诅咒被抹去了。

就目前情况，能够解开诅咒的也只有月华，外加从玛莉卡被撕开的衣服来看，基本能确定就是她伸出的援手，当然那似乎让她好好揩了一次油。

对体力被抽干，离昏倒只一步之遥的人出手，真是相当有她风格的做法。

没有反抗之力才更好出手，她正是看中了这点。

“说起来，这位小妹妹被你们控制了吧？不过诅咒印记还真是容易感知呢。怎么，不进攻么钢筋铁骨的小妹妹？”

月华出言挑衅，她弯曲后三根手指，来回抬降食指如同侮辱般挑衅“山铜”。

冰蓝色双眸目光冷澈，没有半点温度。

她的视线比月色更冰冷，是一把磨砺了锋芒的钢刀。

一般人这双眼睛盯上，会产生赤膊在极寒暴雪之中的恐怖错觉，然后从身体到神经再到精神开始全身性发冷。

她用来挑衅对方的右手舞刀千百遍，剑术手腕更胜克洛蒂斯。

在大陆认可的剑术分级里，克洛蒂斯是“剑王”，而月华是“剑帝”。

理之剑·冰之型、炎之型、风之型传承者皆在此，其中玛莉卡剑术水平处于最末，月华最高，克洛蒂斯则位于两人中间。

“那么就请阁下打破我的防御！”

显然，“萝塔”中了月华挑衅，转换了目标。她第一目标本来是克洛蒂斯，现在却转为月华。

“看来你的朋友不想让我和你单打独斗。”

似人非人的银白女性在月华身后，举起长剑迎头斩下。

剑光切开朦胧月色，斩断雪花。

冰冷剑刃离雪白长衣只毫厘之差，而立于雪与冰晶中的雪月花不动分毫。

白皙、给人脆弱感的纤细手指夹住了剑腹。

剑刃被夹在大拇指与弯曲食指之剑，被单手接下。

空手入白刃是用双手掌控制住剑，月华仅仅用两根手指就将其完成，她夹住剑刃的右手纹丝不动，稳如不化的坚冰。

乘人之危的险恶笑容顿时冻结，那冷淡的表情就是一块寒冰。

“先说好，你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算袭击我，我也不会欣然接受。”

银白女性没说一句话，她持续往双手灌输力量，直至臂膀颤抖。

只不过，冰冷的雪月花依然保持稳健，她的身体仿佛被冻住一样，根本不受外界所动摇。

比起克洛蒂斯战斗时的进攻性，月华更倾向于防守和控制。

孤高的不香之花几乎化为白雪皑皑的一部分。

冰蓝光辉变成她的轮廓，描绘出她婀娜美艳的身形、

那些光正是恶魔之力的体现。

从她体内飞散的蓝色萤光集中到右手，使得捏住剑刃的手部闪闪发光。

啪啷一声，剑刃从被捏的部分粉碎四散，金属剑身像是玻璃般易碎，表面出现一层蛛网状龟裂。

冰恶魔王的力量使得金属化作冰块，换句话说，月华捏碎的是剑形的冰块，而非原来的那把金属剑。

和火焰烧毁目标不同，冰恶魔王子之力先使目标冻结，再把目标当做冰块去击碎，简而言之，那个冻结行为类似于替换了目标存在概念。

“抱歉啦，钢筋铁骨的小妹妹想和我单打独斗，另一位小妹妹精疲力尽，都很不错。我这里容不下你这样似人非人的东西。连人生都不曾拥有，只拥有虚假生命的人偶，连为自己感到悲伤都做不到么？”

说完这番话，月华抓住了那只手——想用断剑继续发动攻击的手。

她大幅跨开双脚，愣是把银白女性甩飞到“山铜”身旁。

“......阁下准备以一敌二？”

“开玩笑，那家伙根本算不上敌人。她对普通人也许是强敌，对我而言不过是不值一提的马前卒。”

月华来到克洛蒂斯边上，与她擦肩而过。

在冰雪纷飞中傲然矗立的月华，堂堂正正站在银白二人组眼前。

“既然如此！！”

萝塔意识到对方有多么自傲，便打算主动出击。她失去大戟，但仍有一对翅膀，靠着强韧意志支撑的她气势毫不减弱，向克洛蒂斯与月华二人猛烈突击。

“哼，人形战车吗你。”

话语间，她手掌里的冻气凝结成形，构建出两把刀的形状，左一把，右一把。

眼看萝塔的双翼近在咫尺，克洛蒂斯却并不紧张。她不认为萝塔能够成功，在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故人的实力。

镇定的红莲眼眸注视着雪白背影，而冰蓝色的眸子注视着前方巨影。

焦黑双翼由外向内刺向黑夜中的雪月花。

两把冰剑承接下双翼重击。

月华在承受这一击的同时往后滑动，同时放松肌肉，她的手部顺应力量传导方向而动，引导双翼强烈的力量沿着冰刀流向虚空，自己只接下降低到最小程度的冲击。

就这样，月华的脚后跟停在离克洛蒂斯的靴前。

双翼无法再前进，力量被“冻结”起来。

“小妹妹蛮力倒挺强。但是，极度单纯的暴力还是给我冻住比较好。”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萝塔往天空飞起，银白女性则透过这一空档袭来，握住断剑斩向月华。

“还不知道自己是消耗品么，悲哀的家伙。”

只见双冰剑朝上弹开断剑，接着刺穿银白铠甲，贯穿了似人非人女性的肩膀。

月华跃起发出一记极强的前踢，把她语气里讨厌的银白女性踢飞。

“山铜”飞在空中，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同伴”。

正如月华所说，那个东西是消耗品，压根算不上萝塔的同伴，只是一个马前卒罢了。

“算了，就当我饯别你吧。至少让你看些美丽的东西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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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抬起右手，手掌朝上。

雪和大颗结晶集中到掌心，一颗一颗化为光芒。

说白了，这场突然降下的雪也是她的杰作，并不是天然形成的。

纯净的雪花剥离了杂物，凝结为透明结晶降下，一片片结晶像极了掉落的花瓣。

月色朦胧，薄冰轻盈，雪片凋零堆积。

熠熠生辉，飘如星尘，不香之花亦似钻石碎屑。

“在我出生的故乡，雪就是以这种结晶状态降下，在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地降下，直至堆积出一片雪白的世界。冰之花虽美，却与死亡同在。”

生者赞叹冰雪之美，死者则埋没于冰雪之无情。

“结晶的雪会一直下，在夜晚就像星屑一般。它们的光辉宛如磨碎的钻石那样璀璨夺目。因此，我们怀着赞美与敬畏称其为——

钻石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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