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二）

暴风雪猛烈扫过冻结的岩浆海，结晶雪带着无情之美冻结了视野直到远方，将目标深深掩埋，冻结成冻土平原上直立的冰雕。

失去了生命机能的似人非人之物，她不再拥有人的形态，那不曾拥有人生的肉身，被葬于纯净透明的冰柩。

受人驱使、毫无自我的马前卒似一张白纸，冰之棺正好适合她。

冰雕形状是大朵无名之花，在冷冷月光照耀下闪烁凄凉辉光，宛若冬灯。

遗憾地望着变为冬夜雪月花的敌人，月华放下了手，撤走掌间的光芒，目睹冰柩支离破碎的一幕。

碎散凋零的雪月花撒落满地，被一阵寒风吹向黑夜，失去了踪影。

“钻石星尘”，冬寂城女主人月华的大技之一，以此为标志性力量的月华又称“吹雪月华”。闪闪发光的冻气、冰结晶彼此交错舞动，其中的恶魔之力又如极光，死者在临死一刹那，必然会感叹冰雪之美。

对一片白纸的马前卒使用“钻石星尘”，只能说是月华的慈悲了。

“极光......不，那是什么？”

“怎么了小妹妹，不继续下去？你也想试试变成冰雕？那就......成全你吧！”

克洛蒂斯亲眼观摩着第二次的钻石星尘。

暴风雪浸染了规模可观的极光，发散出凄烈的光辉。犹如钻石一样闪亮的星尘——在冰雪炫目的美丽外表下，隐藏着足以致命的无情低温。

与火焰力量截然相反的冲击轰向“山铜”萝塔！

受到克洛蒂斯“炽燃热地狱”重创之后，她想要接下那股冻气绝不会有好果子吃，更何况那与直接进行伤害的火焰有所区别，要用肉身硬扛并不是好选择。

萝塔至少要付出双翼冻伤的代价——

不对！现实并没有如克洛蒂斯预计那样！

从克洛蒂斯后方飞来一束黑色火焰，由上至下倾斜着打断暴风雪，截击了“钻石星尘”的超低温冻气。

身负双翼的银白人影越过地面二人头顶，停留在萝塔一旁的半空。

“黑焰”魔女腋下夹着玛莉卡，赶来救场的她先扫视两人。在她思考着什么期间，萝塔注意着克洛蒂斯和月华，也主动向魔女搭话：

“怎么了瑞吉蕾芙？”

月华并没有打断她们对话，她的眼神表示她正观察情况，并不贸然出击。

其实也难怪，火焰某种意义上能克制冻气，若只知晓能力而不知底细就莽撞攻击，也许得自讨苦吃。

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月华也是会逆流而上的剑士，她只不过在尽量避免坏情况而已。她加入克洛蒂斯以一敌三的阵势时，貌似没料想到“黑焰”魔女，不然她大概率不会来帮忙。

“哼哼，克洛，你觉得如果我知道有那女人存在，还会跑过来救你吗？”

月华抛出疑问的语气扑朔迷离，克洛蒂斯无法猜透。但是，她认为月华在那情况下伸出援手的概率也不小，“帮”与“不帮”皆有可能是百分之五十。

克洛蒂斯认为人是不可能绝对理性的，哪怕向恶魔王献上了所有感性，人性深处仍会萌生感性的嫩芽。

“我们先回去，现状对我们极其不利。”

“什么！？瑞吉蕾芙你是开玩笑还是？”

“你的能力不适合对付这两人。别忘记，你是冥王最坚实的盾。难道你想在报答她之前就死于这里？”

“这......好吧。”

克洛蒂斯从未放松警惕，她随时都做好迎击准备。刀身的炎热没有退去，直到状况安全以前都不会停止燃烧。

魔女看了一眼死神，又看了一眼雪月花，留下“好自为之”的目光，带领“山铜”萝塔快速飞离这片战场。

等到完全感受不到银白二人的气息，克洛蒂斯才停下恶魔之力，熄灭尚在燎燃的火焰。

战场余留下的冻气消散，气温重归原来。

忽热忽冷的世界平静下来，冻土也恢复正常，露出岩浆海冻结后满目疮痍的大地。

战斗之声响彻夜晚，撕开安稳之夜的噪声终在这一刻平息。

月华转过头，再露出乘人之危的险恶笑容。她的笑容简直不比恶人好多少，明显是找到了占便宜的空子。

克洛蒂斯冷漠地看着这弯曲的嘴角，一言不发。

“怎么样，要不要再和我同床共枕一次？上次没能夺走你一分一毫实属可惜。虽然现在的冬寂城不适合你来，但再过不久，在百鬼夜行的神无月前一天，你大可以尽管来冬寂城，那时候也许我很需要你哟。”

“我拒绝和你睡。”

“哎呀你是想不报恩情？无妨，人之常情，更何况是你。只不过，冷淡的你才会让人产生蹂躏到你流泪的欲望。顺便这些本来是要给侍女的，就当慰问品送给你吧，里面的服饰和你这身完全相同。”

语毕，月华丢出一个“错位袋”给克洛蒂斯，然后一把将她抱入怀里。月华的左臂擦过克洛蒂斯右臂，摸索到她后背的长长黑发。

“好香，你的味道和当时一样丝毫未变啊。我向往着你这样的黑发，就像一尘不染的幽幽黑暗。”

克洛蒂斯没有动，也没有露出什么杀意，只是静待月华离去。

雪月花的指尖亦是花瓣，瓣尖扣入黑色发丝深处，抵着后背浅慢慢划下，勾勒出红莲一颤的背部线条。

“刚才你抖了一下？哼哼，反应还是很可爱的嘛。那么再见喽，要来冬寂城就在神无月之前吧。算了算了我只是说说而已，这硕果仅存的时光里能有美丽的一刻也不错了。顺便，你可别以为我喜欢你哟？但你可算是十六夜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吹雪月华”松开手，与“黑色死神”擦肩而过，走往森林另一头。

“哼哼，你的影子和那个人可真像。正所谓美梦刹那，色香依旧。仰望阴缺之月，独醉十六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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