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自杀什么看法?”
突如其来的问话令迹部有些惊讶,但他很快便恢复镇定,语气更添从容:“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事情,叫做活着。”
“类似于无缘社会那样?”
“倒不是,人活着有许多理由,选择死亡也有许多理由,二者就像天平两端始终平衡,大多数人选择活着,不过是还没有找到那个关于死亡的决定性理由。不过嘛,也不必去非找不可,人生苦短,能活着总是好的,至少无趣时还可以像他一样,纵浪花丛中,不喜亦不惧。”
“动机呢?就是你说的关于死亡的决定性理由。”
“自杀最不缺的就是动机,有很多人终于来到自己最羡慕的年纪,却没能活成自己最羡慕的样子,从最开始抑郁到自我否定,找不到来时的路,也没有要去的地方,最终无缘社会,只好把希望寄托于来生。所谓自杀,难道不是一场以生命为代价换取未知幸福的赌注吗?”
“如果非要认真去想,其实无论什么原因都是经不起推敲的,我一直很想知道,假如给那些自杀者重来的机会,他们是否会感到后悔,哪怕只有一点。”
“你对自杀的理解过于幼稚,没有人会愚蠢到拿生命开玩笑,当然,排除那些盲目无知的跟风者,任何一个敢于结束生命的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毫无疑问,当他们的世界里出现了比生命更重要且只能二选一的东西时,生命,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宗野问:“那样东西,是什么?”
“对命运的掌控。”不理会对方的满目诧异,迹部继续说道,“我们从出生活到现在,一路走来,每一次呼吸,吃饭,睡觉,每一个行为,每一句话,似乎都是自主选择,然而仔细想想,主动权真的在我们手上吗?总有人言不由衷口是心非,总有人对自己的一切感到自卑,我们的相貌,身高,智商等等,其实都不是由我们决定,很多东西,早在出生时就注定了,就连出生这件事,也在安排之中。”
宗野沉默,他觉得迹部兜一大段圈子,故意掩饰了字里行间若隐若现的某个词汇,那个最为本质的东西。
思索片刻,他抬头。
"你是说,基因?"
对面的人转而似笑非笑:“你很聪明,至少非常善于揣测别人话里的深层含义。没错,本大爷就是指基因。基因密码的复杂程度绝不亚于脑部,人类有生之年,彻底破译是遥遥无期了。因为基因,我们变成了参与者,被迫参与到一个生命里去,然后以这个生命体的身份在社会里同其他人或事发生关系,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直到自然死亡那天来临。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样东西是我们自身可控制的,但自杀不一样,自杀可以是一种自主选择,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精子和卵细胞结合就产生了生命,也没有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世上,但这并不重要。”
低沉的嗓音随停顿戛然而至,迹部半眯着眼,看向宗野,不作说话的打算。
宗野讷讷道:“我们游离在命运之外,却又被囚禁在基因的枷锁中,生命……死亡……难道……”
迹部的眼神愈发深不可测,他如同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安静地等待宗野自己揭开答案。
“生命,或许是我们唯一可以决定的东西。”
“不是或许。自杀是对无奈的控诉,当一个人无能为力时,精神再无可寄托,死亡与来世,即便不可知悉,也是唯一的安慰。”
宗野垂眸,眼里微微红润了半圈,似乎要将眼泪流出来,但最终缩回去了。
“可是,他还年轻,却已经不打算重头再来了。”
迹部轻问:“手冢国光?”
宗野微微点头,问道:“你知道他自杀的原因吗?”
歌曲恰好切换成另一首,轻柔静好,宛如细溪缓缓趟过土地,浸润到生命中央,激起一股暖流,温暖一颗冰封多年的心。
宗野重复道:“你知道吗?”
那个强者,褪去野兽的凶猛,柔化了气场里的棱角。风从窗外来,吹乱了几缕逃离被发胶往后固定的发,也吹乱了他那无可辩驳的自信。
宗野听见和自己一样哽咽的声音。
“这世界上,也有本大爷无法知道的事呢。”
那种喉结滚动的幅度微弱到只能刚好被耳朵捕捉到,就像被录音笔自动过滤的声波,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悲伤。
宗野知道,迹部那坚不可摧的伪装,已经被他撕开一个裂缝,很小很小,但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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