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2 表情

“好累啊。”悠介坐在铺着厚厚垫子的地上，叹了口气。

裕香跪坐在他的对面，疑惑地问道：“悠介君身体不舒服吗？”

看着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的坂本裕香，悠介实在是想不到该说什么，叹了口气试图岔开话题。

两人现在正坐在二楼裕香的房间里，至于坂本阿姨则笑着向悠介挥挥手，离开了房子。也就是说，现在只有悠介和裕香两个人在家。

“果然是女孩子的房间啊。”悠介环顾四周，感慨了一句。

粉色的墙壁，有着可爱图案的地毯，摆在床边上的毛绒玩具，都是十分符合悠介对女生房间认识的装扮。

“是这样吗？”反倒是裕香歪着头，似乎是觉得奇怪，“以前被邀请去同学家里的时候，总感觉氛围很不一样呢。”

悠介心中一愣，被邀请去同学家玩，虽然自己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是裕香这样的性格，说不定也会有一个两个好朋友的吧。虽然不擅长显露表情，可能也不习惯和别人打交道，但是这么可爱的孩子，会受到喜爱也是很有可能的吧。这点和自己不一样呢。

以脸来区别人是最不精准但也最普遍的方式，无论怎么看，悠介都不像是长了一张友好的脸蛋啊。面无表情本来就已经很恐怖了，而且冷峻的嘴角，硬朗的鼻尖，双目中仿佛死了一般的空寂，合在一起更加令人害怕。

渡边悠介的气质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那可以匹配模特的身材和工整的五官搭配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形成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或许也会有女生喜欢这样的冰山脸吧，毕竟长得的确不差。但是，那个前提是这个人没有留下让人畏惧接近的恶名。

有些时候，不同的选择不是因为对象的差异，更多的是因为环境或者条件的不同。就如许多物理公式在宏观上适用，而设计到微观领域时就会出现偏差一样。

如果悠介是一个没有任何人了解的转学生的话，或许他会意外的有人气，但是这种假设本来就是不存在的。而且，就算刚开始只是正常的因为一些小事而被排挤，现在的悠介也早就失去和人正常交流的能力了。

是的，已经不再是环境的问题了。这个恶性循环发展到最后，便是渡边悠介在人际交往上的技能完全退化，再也无法正常地与人相处。即便是现在转学，大概也不能改变些什么了。

如果这世界上全都是遵循常理的普通人的话，悠介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绝望吧。不幸中的幸运，亦或是给予更大不幸的桥梁，总有怪人存在着：沉醉于书本的松乔青叶，同样表情单薄不通常理的坂本裕香，骄傲温柔的天野梦子……和她们相遇明明只是这几天的事情，却给人老友般令人怀念的感觉。如果是和她们在一起，或许自己也能好好走下去。怀着这样的想法，渡边悠介开始一点一点地前进。

“悠介君，经常去女孩子的房间吗？”裕香的问题来的如此突兀，让悠介措手不及。

“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表情没有变化，但声音却在颤抖，悠介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不是那么动摇。

裕香说道：“因为悠介君说了‘果然是女孩子的房间’这样的话，难道不是因为经常去女孩子的房间吗？”

“不，这个只是常识而已，大家都这么认为的。”悠介感觉这样的对话似乎十分的奇怪，似乎是进入了别的次元一样，到底坂本裕香是怎样成长起来的呢？看她母亲的样子，似乎是一个很普通的妇女才对。“坂本同学，你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裕香想了一想，然后双手抱在胸前说道：“悠介君，果然对我母亲有企图吗？真的想做那样的事情……”

看着像松鼠一般缩成防备状态的裕香，悠介的大脑像被人放进洗衣机里不停地搅拌一样疼了起来。明明是一副天然的样子，为何在这方面特别的在意啊！要装傻的话就装的彻底一点啊。这就是常识吗？你其实是在整我的吧。

“坂本同学，我错了，其实我真的对你母亲有意思。”因为实在太麻烦了，所以悠介也懒得再去解释了，挥了挥手就这么轻快地说道。

裕香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悠介几眼，然后恢复正座的姿势，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喂，什么叫没办法了啊？你打算认同吗？你真的打算认同！那可是你母亲啊，稍微抵抗一下再认同也好啊，不对，无论怎样都不应该认同吧。

悠介只觉得短短几分钟的对话，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天然原来是这么难对付的存在吗？教科书上课没有这么将过哦。

“哈哈……”

然后，很小的笑声传了出来，悠介呆愣愣地扭过头去，看到裕香正微微地笑着，泛着潮红的可爱脸蛋，稍稍勾起的嘴角，都让悠介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那一刻，实在是美的难以形容。宛如精灵般面色凄冷，空灵孤寂的少女，在这一刻展露了笑容，成为了让人不再感到难以接近，而是温暖舒心，想要伸出手去触摸的存在。那一刻的坂本裕香，里悠介很近，很近。

“坂本同学，原来会笑的啊。”许久之后，悠介才说出了这一句话。

裕香虽然恢复了原先的表情，但悠介总觉得她的脸庞变得生动了起来，微小的情感通过细微的变化表现出来。

“因为，悠介君真的很有趣，和悠介君交谈真的很有意思。只有悠介君一个人，会这么认真地烦恼，毫不顾忌地和我说话。所以，我想要，笑给悠介君看哦。”裕香的表情温柔的就像是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悠介的头。

为了让对方快乐而展露笑颜，这么简单的理由，悠介竟然一直忘记了。禁锢他的不是失去表情的脸，而是不再感动的心。如果是这一刻的话……或许可以……

“那也是彼此彼此吧，坂本同学，真的是个怪人呢。”

……笑出来吧……

表情是用来传递情感的，所以它不应该用于自己，而是为了给予他人而存在。当想要让对方快乐的时候，就换上笑脸；当希望得到关怀的时候，摆出悲伤的脸来……

“也闹了这么长时间了，可以开始学习了吧。”悠介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摆在矮脚桌上。裕香挪到他的身边，和他并肩坐着。

裕香意外地很擅长教导别人，她说话特别有条理，讲题目的时候思路也很清晰，总是能够引导悠介得出答案来。对于悠介来说，学习一直是一件不是痛苦，但绝不快乐的事情，但是在这里，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学习已然成为一件幸福的事情。

朋友是相互需要的人。因为相互需要，才会彼此靠近；因为相互需要；才会互相包容；因为相互需要，所以才会倾注情感，最终互相认可，彼此信任。

出于同情或者是怜悯的交流注定无法早就友情，不对等的情感只会让双方最终走向分别与敌对。不是无法理解，而是理解却无法接受。或许这便是悠介初恋结束的原因吧。悠介一直很感激那个女孩子愿意向自己搭话，愿意帮助一直孤身一人的自己，因此萌发了喜欢的情感。但是啊，那个女孩子，可能一直用帮助受伤的小兽这样的心情与悠介相处。她的喜欢是否纯粹呢？她的真心到底是什么？最后分手的时候，她为什么在笑着呢？悠介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些。只是，有一点他明白的，绝对不能将喜欢这种情感用来施舍，那对于被施舍之人，一定是一种绝望与毁灭。

所以啊，当遇到能够和自己平等相处的女孩子之后，悠介才会那么的喜悦吧。因为啊，终于可以拥有朋友了。

一个人没法好好前行的话，那就两个人一起走。

即便是命运安排的微不足道的小小相遇，悠介还是十分的感激给予自己的这次邂逅。如果可以，请让此刻延续，让这份珍惜对方的心情不会因为事态的变迁和时间的流逝而掺入杂质。

“对了，悠介君，需要我把母亲的三围告诉你吗？”正在埋头做题的悠介突然听到了裕香的话，吓得直接把手中的那一页纸撕了下来。

“听好了，从上到下是……”

“不必了！”

嘛，这也是交友的……一种方式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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