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3 无法呼吸

“真的不留下来吃饭吗？”坂本阿姨手里拿着锅铲从厨房露出一个头来，向着悠介问道。

记得有一位名人这样说过：“人妻，果然就是要围裙啊！”对此，悠介深表赞同。面容上的差异在达到一个极限之后便无法分辨了，因为无限就是无限，美就是美，很难再加以比较与修饰。但是，独特的气质比起天生的面容更能将单独的个体区别出来，成为特别的存在。便如此刻。

明明是穿着很朴素的围裙，坂本阿姨却给人一种特别的冲击力。在动作之间流露出一种成熟女人的风韵和居家的温馨之感，让悠介都不由得有些神魂颠倒。

“悠介……看呆了，盯。”裕香戳了戳悠介的胳膊，淡漠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从她的视线可以判断出，这样的行为让她不怎么高兴。

“没有的事情，我只是觉得这个围裙很不错，决定下次也买这种样式的。”悠介信口开河地说道，自信自己的扑克脸是没有瑕疵的。当然，为这种事情高兴也只能用可怜来形容了。

和坂本裕香相处十分的开心，明明还有许多更好的修饰词，但是只有这最质朴也最平常的一个字最能体现他的心情。谈话，一般都需要照顾气氛的吧。占据谈话主动权的人或许会觉得轻松，但相对的，应答的人就会觉得十分的累。悠介知道什么样的气氛该说怎样的话，但那说到底也只是理论。就像总有人觉得自己如果成为了galgame的主人公就能够抱得美人归一样，是完全错误的想法。

游戏终究是游戏，人生终究是人生。真实存在的人，行为模式以及心理活动绝不像游戏中那样单一，而最重要的是，真实的人也不会像游戏中那样行动。比方说，在动漫和游戏中十分常见的天台情节，在现实中就是很少发生的。对于女生来说，和陌生的人在僻静的地方独处，第一反应是搭讪？被搭讪会觉得高兴？综合大部分情况进行分析，女孩子会觉得讨厌，厌烦，甚至是畏惧。即便假定人物模板清晰，世界温柔的不可思议，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实中的人啊，是不会像主人公那样子行动的。

综上所述，渡边悠介是一个完全没有开发谈话技能树的绝对宅男，就算从书本吸收了无数的例子，真正要做的时候还是会因为慌张而无法做好。和坂本裕香的相处不需要在意气氛，一切都很自然，这让悠介简直无法理解。

人从会遇上自己无法理解的存在，就像成绩差的人有的时候怎么都无法理解那些高材生到底是怎样解题的。但是，至少这一次，是好事呢。

“悠介，骗人。”裕香闹别扭的转过身去。顺便一提，她自作主张把对悠介的称呼升级了一下，直接称呼为“悠介”了，会这么称呼悠介的人，记忆力只有悠介的母亲一人而已。怎么说呢，这就是朋友吗？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呢。

“那么，已经很晚了，我妹妹应该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呢，明天见。”悠介对着裕香挥挥手，然后向着坂本阿姨也打了个招呼，走了出去。

时间是下午5点半，这个时间点已经可以说是晚上了。壮烈的火烧云正挂在天边，以仿佛要将天空燃尽的气势剧烈地绽放着光明。染上橙红的街道上，悠介提着书包慢悠悠地走着，带上耳机听着手机中下载的新番的op。悠介是小说党，也就是因为看完轻小说觉得很不错才会去看新番。对于二次元，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消磨时间的话还是书更好一点。僻静的角落里，一个人默默摩挲着书的扉页，那是最让人心神宁静的事情了。

最近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遇到了麻烦的事情，但在不经意间，悠介感觉自己多多少少变得幸福了。有可爱的妹妹，有信赖的学姐，认识了有趣的学生会长，最后还交上了新的朋友。这种初次的幸福简直让悠介感到惶恐。小小的幸福积累起来，就像要驱走他身体中所有的寒冷般荡漾着暖意，让他不由得沉醉。

笑容，一定是会让人上瘾的毒品呢。一度体会到那种露出温柔笑意的心情的话，就会变得无可遏制地伸出手追寻。

“温柔的人会让世界变得温柔。”悠介有点开始相信这句话了。一个人当然不可能影响整个世界，但对于人这种生物而言，他所见的世界如何是由他自己判断的。温柔的人，即便会遇到残酷的事情，痛苦的事情，想要流泪的事情，一定也会坚信世界是温柔的吧。

或许正是因为无法做到这一点，悠介才无法变得幸福起来。这种事情，无论是读多少书都不可能明白，无论是做完多么厚重的习题册一定也都无法了解。

会对世界展露笑颜的人，一定也会被温柔地对待……吧。如果世界真的如此温柔的话，悠介，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啊。

“我回来了。”掏出钥匙打开门，悠介回到了只有他和茉莉两人居住的家中。这栋二层的普通家居由两个人来使用的话，稍稍显得有些空旷，并不怎么有人息。此刻，回到家的悠介只觉得一股阴寒的气息爬上自己的后背。

“没有人在吗？果然是最近脑子除了问题呀，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居然感到失望？”悠介自嘲地说道，将书包仍在沙发上，舒展身体躺了下来。

如果一直是一个人的话，就不会感到寂寞，因为他不知道寂寞为何物；如果从不曾感受过快乐，便不会有痛苦这种情感，因此，无论是多么没有道理的事情都可以忍耐；如果一直憎恨着世界，厌恶着世界的话，死去的时候一定会无比的轻松，不会因为有着各种羁绊而流泪……

一旦被人温柔地对待过，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曾经能够忍受的事情也会变得像是无底的深渊般痛苦的不能自已。所以，绝对不要用半吊子的善意去接近那些可怜之人，因为，那份温柔会让他们毁灭。

躺在沙发上，悠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给茉莉打电话。因为刚刚来到这个城市，可能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为了方便联络，茉莉一直把手机带在身上。但是，既然那边没有打电话过来的话，应该是有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这么想着，悠介将已经伸入裤子口袋的手抽了出来。手机里面音乐还在放着，耳机的效果很好，即便在沙发上滚来滚去也不会掉落，音质也很不错。一周前的悠介，此刻应该是躺在他的房间里，静静地看书吧。因为和任何人都没有约定，因为完全没有过期待，所以安详的像是在母亲的子宫里。而现在，他心上仿佛被压着一块大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稍微问一下，应该也不要紧的吧，毕竟得做茉莉的晚饭呢。”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悠介掏出了手机，按下了一个号码。

十声响铃过后，电话接通了，茉莉刻意压低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

“喂，悠介哥，有什么事吗？”

“不，那个……”悠介组织着语言，“因为你没有回来，所以打个电话问一下而已，在办什么事吗？”

手机那端，声音十分的嘈杂，男男女女似乎兴高采烈地喧哗着，茉莉这是在什么地方？

“啊，那个……社团的活动，平时一直很关照我的学姐的生日到了，所以在一起帮她庆祝。”

茉莉的声音很低，似乎是怕被人听到。说话也很犹豫。如果这样还察觉不到她在撒谎的话就怪了。想到茉莉会对自己撒谎这件事情，悠介莫名地心中揪了起来。就像是被人对准胸口狠狠揍了一拳一样，十分的痛苦。

“是这样啊，打扰你了抱歉，要记得早点回来啊，晚上不怎么安全。”思索了一下，悠介还是补了一句：“聚会结束了，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必了！”

茉莉断然拒绝，气氛凝固了起来。

“哦，那你玩的开心点，电话我挂了。”说完，不等茉莉再说些什么，悠介直接挂掉了电话。

“我这是……被讨厌了吗？”嘴里呢喃着丧气的话，真的像一个败家犬一样呢。

但是，无计可施啊，继续纠缠下去的话，不是更加的惹人讨厌吗？所以，干脆点抽手的话比较明智。理智上是这么判断的，但是……

“不甘心啊。”

蜷缩成一团，悠介注视着手机，通话时长17秒，他和茉莉的世界距离遥远如这个数字的个位。写作七年，读成无法跨越。

如果他们一直一直待在一起，一直一直都没有分开过的话，悠介一定也……一定也会成为……出色的人吧。

憎恨自己，为自己的无力而痛苦，哭着，喊着，痛苦着……若是可以做到这些的话，或许还会好受些。

可悠介唯一的反应便是，将手机收好，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地写着习题。

“距离实践约定的时刻还有16天，当那个时刻到来后，我一定也有资格，去接茉莉回家吧。”

怀着这样渺小的心愿，渡边悠介在书本上努力填图着自己的梦想，一笔一画。虽然卑微，这就是他所能做的全部。

窗外繁星逐渐明晰，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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