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4 渡边茉莉

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呢？渡边茉莉无数次在心里向自己问道。

和哥哥的相遇是茉莉期待了五年的事情，曾经一起长大，彼此视为最珍贵之人的兄妹，相互思念着，等待着重逢的时刻。

一切本应该像故事一般美好，她从未考虑幸福以外的可能性。

那一天，她意识到了，这冰冷的现实。

渡边悠介，她最喜欢的哥哥，成为了被众人排挤的异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哥哥一直是坚强并杰出的人啊，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成绩就一直很好，运动上也十分的出众。虽然不擅长和人交流，但并不是内向或者怯懦这样的原因，是一个内心十分坚强，有着自己想法的人。

这样的哥哥，茉莉一直从身后注视着。仿佛泡沫在阳光下反射出的七彩光芒一样，那是耀眼的不像人间的美好回忆。

因其美好，所以无法长久，所以被轻易地碾碎。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哥哥绝对是被人误会了。茉莉在心中这么坚信着。是要能够解开误会的话……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茉莉每天都在行动着。首先要能够融入班级的圈子中，对于素不相识的人，再正确的话语都不会有人去倾听。

少女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但是她决定变得强大。

喜欢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呢？居然能让人做出这样的努力。

即便翻遍所有的字典，也一定无法对“喜欢”这个词做出完全正确的解释吧。人是被情感支配着的生物，愤怒、欲望、喜悦、悲伤……

强烈的情感引导着人类的行动，而喜欢正是最强烈的情感之一。

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很少，但那只是因为他站的不够高。权利、金钱、人脉，拥有这三者便可以拥有庞大的影响力。

对于尚且是学生的众人，最直接的压迫来自学校，寻求权利也必然要从学校下手。老师作为公正的代言人，是不可以可以偏袒某个学生的，那么成为学生会的一员便是必须的事情。在这一点上，茉莉和悠介不谋而合。

然而，这样还不够。即便能够保证不被人欺负，权利也就到此为止。受法律和校规保护的学生是不会被审判的，也就是说，权利可以给他们造成影响，压迫他们，不让他们做出明显的恶意举动，但是却无法从根本上消除他们的愤恨之情。

一切都利益化来计算，那么众多学生歧视渡边悠介的目的何在？他们又能获得怎样的利益呢？

只要能够想通这一点，解决的办法也就出现了。

情感也应当算进利益中进行考虑。沉迷游戏的人自然知道玩游戏花钱，也浪费时间，且几乎不会给自己带来物质上的利益，但仍然沉迷其中，为何？因为玩游戏会带来精神上的亢奋和愉悦。换句话说，他们在用物质上的利益与精神上的喜悦进行交换。

由此可见，一切必定都是从利益出发的。那么，他们的利益何在？

“这次考试，渡边同学再次取得班级第一，年级第三的成绩，大家要向他好好学习啊。”秃头的数学老师在讲桌上说道。

“切，那个阴险的家伙？成天缩在角落里，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因为是老鼠呢，所以只能缩在角落里，哈哈。成绩好也是这个原因吧，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他这种人一起玩呢，真可怜呢。”

对这几句话进行解刨，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了。

第一个发言的学生，主导他心理的情感是嫉妒，因为嫉妒，所以他不自觉的去贬低悠介，称他为“阴险的家伙”。但事实上，悠介和阴险这个词应该是无缘的，这种没道理的强行批判本质只是一股无名之火而已。

从结论而言，无论怎样贬低悠介，他的成绩都不会得到改变。然而，他仍然从这种无责任的讽刺和诽谤中得到了利益。至少，心情会稍微舒畅一点吧。当然，这个一点具体是多少就得看这个学生的阴暗程度了。

在这之后，令这位学生心情更舒畅的，一定就是之后那位学生的发言了。一个人的批判是无法持久的，因为罪恶感或者说是自我意识会制止这样的行为。越向后，这样的行为越没用意义，索然无味，自己也会变得更加暴躁。因此，单人的诽谤是无法持久的。但是，多人便不一样了，这里便设计到集群心理了。

人类是一种群居性生物，大部分人类都是不被认同便无法好好生存的，这正是人类拥有诸多情感而拥有的缺陷之处。而当自己的观点被他人认可后，便会极端的兴奋，喜悦。

因此，第一位学生对悠介发表积愤的言辞之后，他得到了第二个人的回应，这种共同观念一瞬间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同时，也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舒畅。

“不止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所以我没有错。”

怀着这样的想法，罪恶感便消失了。因为被他人认同了，所以便没有错，十分可笑的想法，但这正是人的普遍想法，即便自己没有意识到，在日常生活中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仔细分析的话，一定会有这样的自觉吧。

情感上的共通，认识上的相同，导致本应该被放弃的诽谤行为再次获得了动力以及动机，变得更为持久，以及更能为诽谤者带来快乐，即情感上的利益。而这些利益是从哪里来的呢？自然是剥夺了渡边悠介的情感。以让他人的心情恶劣为代价，换取自己的心情舒畅，这便是这种行为的本质。

第二个发言的同学，或许是因为自己成绩不好而不爽，也或者是为了附和第一个的说法，对悠介进行了更加恶劣的言语伤害。

偷换概念，不客观地评价别人，将自己的想法强行扣押上去，这都是十分可耻但随处可见的做法。对于比自己强的人，无法正面击倒，那么至少也要从侧面给他一脚，恶心一下对方。这样的想法完全可以用更好的词汇来形容，但本质是不变的。

人是不会完全客观的，人总是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人总是无理取闹听不见别人的话的。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特别的人是存在的，善良的人，温柔的人，脑子缺根筋的人。但这只是少数人，而无法作为人类这个共同体的代表。当然，以上的言论也只是极为主观、来自电脑前敲键盘的某人的十分偏激的个人看法而已。

高举着言论自由的武器，对别人肆无忌惮地进行伤害，这就是一切的本质！

从利益出发，对众人的目的与行为进行分析，从而得出的结论就是：这种行为无法遏制。

没错，从他人身上获得利益这样的行为是永远无法被停止的，只要人还有着自己的意志，这样的行为就会永无止境地发生，直到世界毁灭。

无法停止，不代表对象无法更换。

因此，需要的是替代的殉道者。这个殉道者必须接替悠介的工作，成为众人鄙夷和发泄抑郁心情的对象。一般情况下，不会有殉道者出现，因为众人的负面情绪不会全部集中于某个特定的人身上，而是互相分担，在收获愉悦的同时也会被人施以掠夺，从而保持一定程度上的稳定。

正因为出现了悠介这个特例，才会出现现在这样扭曲的情况。而茉莉想要做的，就是让一切回归正常，将针对悠介的恶意由所有人来承担。

为此，她需要和班上的人之间搞好关系。只要能够一个人一个人地确保不对悠介施以情感上的掠夺，很快，就能够完成这个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计划分为三部分：

第一、让悠介从众人的非难中脱离，可以选择暂时休学这样的极端手段，也可以借助学生会的力量施加压力，这个时间不需要太长，一个星期就足够了。

第二、完成对班级众人的性格分析，了解他们的关系。和谁有矛盾，对谁有好感，是暴躁还是冷静……

第三、最后一步，引发事端。通过第二阶段的积累，人脉和情报已经到手，接下来就是借助这些工具布下陷阱，让班上发生争吵。这个时候，因为已经将 悠介独立出去了，负面情绪便无法向他发泄，平常一直积蓄的压力便需要新的发泄口。到那个时候，班上那种专门针对悠介的默契便会荡然无存。

然后，悠介就不会再被全班人一齐针对了。虽然还是会有看不惯他的人，但是那一定可以慢慢化解的。

“渡边同学，刚才是谁的电话？”

卡拉OK的包厢里，一个留着短发的女生向着茉莉问道。茉莉赶快收好手机，笑着说道：“没什么，是我以前的朋友问我最近过的怎么样。”

“渡边同学，和我一起唱一首歌吧？”一个在班里还算有人气的男生向茉莉发出了邀请。在众人的起哄下，茉莉无奈地上去合唱了一首歌。

聚会是在九点结束的，茉莉迎着寒风走回了家中。

“二楼的灯还亮着，哥哥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呢？”

在没有人的时候，茉莉一直是用哥哥来称呼悠介的。

茉莉拖着疲惫的身体，轻轻地打开门，然后向着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

路过悠介的房间时，茉莉犹豫了一下，看到门没有关紧，便悄悄地向里面看了一眼。

悠介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睡着了。他安详的睡脸上没有一丝阴晦。茉莉注视着这样的悠介，迟疑了片刻，蹑手蹑脚地走到悠介的身边，轻轻地撩起他的刘海，在他的额上留下淡淡的一吻。

“晚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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