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夜谈

“这里的豆腐正宗吧？”

夜晚的露天小摊之中，尽是嘈杂的人声还有那嗝嗔着的星导机运转的噪音，但少年口中那带着半分咀嚼意味的话语却像是盖过了浮世的喧嚣一般。

“不，还是我以前在神威的那段时间里尝到的味道更加正宗一些。”

“神威，是什么？”

“东大陆的一个多种族混合的都国，差不多有现在的帝都那么大。”

“原来如此，我以前在东大陆旅行的时候没有听说过呢，真亏凯瑟琳能记得那么仔细呢。”

“我说……我能记住那里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那里的豆腐好吃，而是因为伊莎贝拉小姐待在那里，请别把我和主上相提并论。”

“哈哈，好好，都是我的错……等等，你说伊莎贝拉在那边？”

黑骑士小姐无奈地站起身来，随着在半空中自转了一圈，她现在身上的打扮从之前的一身黑袍换成了用红色与绀青相间的丝绸所制成的露肩彩袍。

“这种服饰，稍微有点印象了。”

“这套东大陆的礼服就是伊莎贝拉小姐送给我的。”

一旁的摊主见到此刻的凯瑟琳不禁笑着喊了一句。

“小姐身上真是颇有俺们那边的人的神韵！”

“谢谢。”

摊主有着一头油亮的黑发，但却身穿着一身朴素的麻衣，脸上的沧桑说明他或许经历了许多事情，才到达的这片土地吧。

“摊主，再来两份豆腐。”

“好嘞！”

换到凯瑟琳这边。

虽然凯瑟琳换上了一声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衣服，但拉普拉斯更加在意的是她之前所说的那句话。

“伊莎贝拉居然会去东大陆，这令我有些意外。”

“我想，这一定是之前主上经常在她的耳边谈论东方的事情的缘故吧。”

“就当是这样吧，不过，豆腐还真是好吃啊，吃了这个就完全对肉没有想法了。”

“说起来，伊莎贝拉小姐还在那边开了家旅馆。”

“……旅馆么，没想到伊莎贝拉竟然走了这条路。确实，和那家伙的死板很合得来。”

“主上的这句话要是被她给听去了，准又要嘀咕您两句了。”

“嘀咕归嘀咕，还是比你在这里说教我来得好啊，你说是吧凯瑟琳？”

“您要是能将这份自知之明利用在别的地方就好了……”

凯瑟琳用牙签叉起一块豆腐小口地咀嚼起来，而拉普拉斯则是一直都在放开吃着，也没有在意一旁那些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客人们想法，只是豪爽地将豆腐一股脑地塞进口中。

啪嗒一声，一块豆腐便从拉普拉斯的虎口中脱出，落在了他那萤白色的锁骨上。

“您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抱歉抱歉……”

只见凯瑟琳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从自己的袖口中拿出了一块青蓝之布，往拉普拉斯的身上凑了过来。

“……我自己弄就行了。”

“您在说什么呢？站着别动……让我来……好了。”

“凯瑟琳……今天的你好香啊。”

短短一瞬，漆黑的铠甲便附着着少女的身躯出现在路边的小摊上，巨大的冲击席卷着四周的菜碟以及涵盖在上边的蔬菜。

拉普拉斯见势不妙，一把拉住那身漆黑的铠甲，随地掷下了几枚梅洛，便转移至了别处。

注视着远方繁闹的华灯之景，拉普拉斯总算是能松口气了，对着身旁的少女说道。

“突然在人群里变身是要搞什么啊……”

“还、还不是主上突然说那样的话嘛！”

“我只是说出了实话。换做是以前的你的话，应该是不会有那种鸢尾花一样清新的味道的。”

“为什么您会这么清楚啊！？”

“不不，这点还是会注意到的吧。”

“确、确实，今天在来您的房间之前，和伊莉丝小姐一起去澡堂洗浴了，但也请不要说这么令人害羞的话……”

“我明白了……”

拉普拉斯呼吸着秋风所捎来的气息，在周围找了个空档的地方坐了下来，而凯瑟琳也渐渐从之前的状态之中恢复，解除了铠甲附着的状态。

少了那身坚实的漆黑甲胄的凯瑟琳像是少了股威压，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副邻家小妹的样子，轻巧地按着裙子的一角坐到了拉普拉斯的身旁。

“感觉怎么样，这个都市？”

“很热闹……热闹到令人目眩神迷，要是这里的住民得知了<预言的终末>即将到来，恐怕这份宛如死潭之水般的沉寂也会在瞬间瓦解的吧。”

“喂喂，阻止‘那个’的降临是我们的【义务】，不过你这么说那些普通的住民们就有些太不留情面了吧，毕竟是我们一手建立起来的‘国家’啊。”

少女脸上的神情变得略有些暗淡起来，她紧捏着拳头，低声说道。

“有时我总会在想，魔神大人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记下您的功绩，只是在寂静中拯救，只是在低鸣中高歌，这样真的有价值吗？”

“有，当然有啊。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比起成为支配世界的魔王更加伟大的事情，那多半就是拯救这些世界之中的住民了。即便是没有人知晓，不是还有你们吗？只能你们继续注视着我，纵是无人知晓，我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少女不再继续看着少年眼中那片璀璨的人性灯光，轻轻地委下脑袋，露出了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的寂寞笑容。

“……若不是我知道您的本性，恐怕此刻身旁的您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圣人了。”

“圣人什么的一点都不适合我，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抱负，仅仅<魔神>一称就足够了，这便是对我最高的勉励了。”

“是啊，魔神大人就是魔神大人，而我也仅仅只是您的剑，我的锋芒即是您意志的体现。”

“谢谢。”

不需要过多的话语，两人就这样互相注视着对方的星空，心中已然盛满了指引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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