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雪神的礼赞

一位身穿黑袍的男人抱住倒飞出去的人影，向后移动了数米的距离才勉强站住了脚跟，地毯的前方留下了两道焦黑的鞋印。

“咕……哈……别、别靠近那家伙！”

“喂，醒醒！喂！”

男人激烈地晃动着身上的那位失去意识的同伴，遗憾的是，他的声音无法传达到任何地方。

“可恶，可怕的怪物……”

男人将怀中的同伴安放置地面，手指间略有火星闪过。

他猛地抬起头，注视着那突然发动袭击的白色身影。

“元素-四重龙炎-过载-量化！”

无数的火光将整个走廊照亮得灯火通明，而屹立在走廊另一头的白色身影呢喃道。

“……夺走……”

她扭动着身体，在火蛇与火蛇之间的狭缝中穿梭着，一对灵动的耳朵捕捉着从空气之中传递过来的高温。

“再也不会……”

“可恶的亚人！这座公馆里住着的都是怪物吗！？”

面对着迅速朝着这边冲过来的皎洁身影，黑衣人扯起安详地躺在地面上的同伴裤腿开始往后撤离，但少女的动作之快几乎用了一个眨眼便缩短了两人间数跨的距离。

“可恶……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你小子请我一顿饭！”

“让你们夺走雪华的任何东西了！”

“咒术-元素激发！”

黑衣人迅速操纵着周围的魔力节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可能是他自出生以来最聚精会神地吟唱魔法了。

巨大的魔法阵在地面上成像，相隔了数米外的白色身影顿时被巨大的火光所淹没，整座公馆在此刻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黑衣人并没有被眼前经过爆炸产生的巨大黑烟所迷惑，再一次朝着黑烟之中咏唱起了元素魔法。

“元素-六重大地焰！”

眼前的景色再一次被冲天的火光所淹没，黑衣人见状不禁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调整了下背上背负着的重量，有些脱力地朝着楼梯的方向迅速移动。

“绝对……要守护住……爸爸！”

“可恶！”

听到来自背后那如同率恶魔般的低语声，男人暗自滋了口舌，一边移动着，一边侧身继续咏唱魔法。

“元素-六重大地焰-量化！”

魔法几乎在眨眼间便构建了完毕，连续的几声爆炸在并不算宽敞的走廊之内此起彼伏，连续的火光几乎照亮了整个走廊。

“哼，死了可别怨我啊……”

黑衣人迅速地在走廊之中移动着，而楼梯很快便出现在了他眼前不过数米外的地方。

此刻，变故再生。

一个虽然不起眼，但也足以有一个人拳头大小的火团正面击中了黑衣人的后背。

一吃痛，黑衣男人猛地将腹腔之中的空气咳出，如同一只断了翅膀的乌鸦重重摔倒在地面上。

“……你这家伙！”

黑衣人再一次从地面上爬起，注视着从黑烟之中走出的少女。

星光下，少女原本那身洁白的毛发上染上了大片的污垢，不少因为火焰的直击而卷曲起来的焦块从她的头顶落下。

她高举着手掌，大幅地摆动着瘦小的胸腔，黑衣人刚看到她的那一瞬甚至都不敢相信刚刚的魔法竟然是从她那如同树枝般纤细的手臂中释放出来的。

不过，少女肯定不会就这样等着他振作起来，在这之前，黑衣人便猛地将手旁的那个倒下的家伙往对面的楼梯口甩去，同时用另一只手在半空中对术式进行的再构建。

注视那个黑袍的身影从楼梯口滚下，黑衣人露出了一抹笑容。

理论上，一心二用地释放魔法并不是什么能被归类到都市传说里边去的存在，而尤其是在像这样的困局之中，人类越是能激发出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潜力。

尽管早已满头大汗，但宣告魔法建立成功的魔法阵却早已在半空中凝结。

“咒术-精神震荡！”

破坏性的声波在狭窄的空间中如同蚁群一般扩散开来，从一开始的一缕声波，在撞击到第一面墙面时化作了数缕，而兽耳的少女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并不像之前攻击的那般‘和善’，迅速组织起防御。

“啊啊啊啊啊啊啊！”

意识到了攻击类型的少女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双耳，但此刻已经有数缕的声波进入了她的耳朵，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声回荡在偌大的空间之中。

黑衣人见状迅速跑过了楼梯，勉强坐着地毯滑落了下去，抓起躺在地上的同伴便再一次从楼梯口颠簸下去。

“可恶……睡得可有够香的。”

从地面上爬起的黑衣人并没有马上逃离，而是将手掌按在地面上，努力挤出体内那最后一丝魔力，构建这最后的魔法。

“咒术-雪藏、元素-六重大地焰-过载。”

地面上的魔法阵在出现了一瞬便从世界中消失，黑衣人暗露一抹冷笑，将手掌高举过头顶。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对方已经到达了他的正上方，便猛地往后退去，同时完成了术式的构建。

“咒术-元素激发！”

从地面升起的高温远远比起前几次的爆炸更加剧烈，这一次，他明确地感受到了对方的魔力如同在风中扭曲着的火苗一般节节消逝，便一把抓起一旁的同伴，冲出了大门，逃出生天。

“……爸爸…对不起…”

早已被轰得不成样子的废墟中，少女缓缓伸出了右手握向虚空，随后握住了那段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抹蜃楼萤火。

木屑在燃烧着，时不时还会从火堆的中央发出火焰迸发的声响，但这一切显然都不会传达到任何人的眼中。

“……雪华小姐！？”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意识也仿佛坠入了极寒深海之中。

随后，少女微笑着，缓缓合上了双眼。

………………………………

陌生的土地，熟悉的服饰，还有那到了十三月也不会消逝的雪，少女那浑浊的眼中映入之物，是不断浸湿在鲜红液体中的残缺人形。

过去曾是被亲切叫做姐姐、哥哥、弟弟的存在，还是能够温柔地抚摸自己脑袋的父王、母亲，早已成为了这些碎块中的一员。

周围传来的不仅仅是雪日的肃穆喧嚣，还有周围那些穿戴着铠甲的士兵。

跪倒在地面上的膝盖早已失去了知觉……或者说，连皮肤都已经失去了感受的能力，甚至连眼中都难以挤出一滴温暖的液体。

自己或许就会这么死去……她这么想到。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士兵向她的身旁丢出了什么东西，无数同质化的笑声开始在这个空虚的世界中响彻起来。

（自杀吧……只要用了这把剑，连一丝的痛苦都不会剩下的哦？）

铠甲的士兵笑着扯动着少女头上的白丝，此时的她早已感受不到丝毫感觉了，只是用空洞的眼神呆呆地看着那把泛着银白色光芒的蛇剑。

但剑始终只是剑，不会回答她任何答案。

“痛苦……痛苦是什么？”

（喂喂，你这家伙这么浪费吗？这么漂亮的孩子你竟然只想着杀掉？）

（公爵大人下的死命令，不能留一个活口，借她刀自害已经是最后的仁慈了。）

（别这么较劲嘛，在这之前，我还想让辛西娅王子帮兄弟几个解决下那个问题呢……）

（喂，对方可是王室诶，这么做的话……）

（我还得为兄弟们的下边考虑呢，兄弟们是吧？）

（是啊是啊，等大家舒服过了再杀也不迟嘛？）

（哼，随你们便了。）

其中领头的一人脱下了裤子，漆黑的某物彻底暴露在冰天雪地中的过道走廊中。

“痛苦……痛苦……痛苦是……”

少女的嘴角渐渐上扬，此刻，她的背影上似乎缠绕上了一丝悲伤。

（这个头发，真是舒服啊，不愧是王室成员，平时一定用着我们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洗涤着吧。）

（这个小嘴，真是让人忍不住啊，只能便宜便宜我了……）

（喂，你们不觉得冷吗？）

（是啊，怎么突然这么冷了，明明还是一月份……）

（喂！你的脚！？）

就在一名士兵扭动着腰肢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脱下的裤子已经与地面牢牢地黏在了一起，随即摔了下来。

咯吱的响声引起了周围所有士兵的注意，原本兴高采烈的士兵们眼前浮现出了可怕的东西。

（喂，你快扶我一把……等等，怎么老子还站不稳了？）

紧接着又是咯吱的一声，贴合在地面上的什么东西化作了碎片。

这名摔倒的士兵将视线渐渐往下探去，恐惧，恐惧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因为他看到了，看到了自己那紧绷着的手掌牢牢地黏合在地面上，甚至在上面染上了一层白纱。

而自己的手臂部位，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躯干，以及那裸露在外边的红色骨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静！都给我冷静！）

（我的脚！我的脚断了啊！）

“痛苦……原来，这就是痛苦吗？”

乒乓乒乓，连续的数声在人群间响起，无数化作或者即将化作冰块的红色肉块几乎在顷刻间便化作了碎冰。

（我的手啊！？你们、你们谁看到了我的手了吗？）

（放开！那是我的手！）

（我的耳朵裂开了！）

短短的数十秒，地面上只剩下该了几颗滚落下来的头颅，但在下一次的冰霜凝结前，便化作了碎渣爆裂了开来。

被打磨得澄亮的铠甲被整齐地安放在地面上，似乎之前有人来过这里的样子，但现在的走廊之中，除了雪（blood）的碎片以外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存在了。

“真是奇怪啊，大家都去了哪里？”

少女疑惑地歪起脑袋，一颗坚硬的水晶落在了地面上。

“路易斯，你又躲在哪里了？姐姐认输了，姐姐不想玩躲猫猫了，快点出来好不好？”

一滴，接着一滴的水晶狠狠地坠落在地面上，化作了一朵在冰雪中盛开的莲花。

“母亲大人……再教辛西娅一次啊，辛西娅只听一次完全学不会啊。”

配合少女那一瘸一拐的步伐，一颗又一颗的水晶在地面上盛放，这是即便在凛冬都难以见到的【雪神的礼赞】。

“父王，请再一次用……摸我的脑袋……”

难以置信的嘶哑从少女的喉咙中发出，但此刻的她却已经听不到任何回应了。

“王姐大人……兄长……你们都去哪里了啊……别丢下辛西娅一个人啊。”

（喂，这里发生了什么！？清道夫小队？）

（这边好冷！别过去！那边是……）

（啊啊！我的手！我的手掉了！）

（笨蛋，都撤退！别靠近那边！都给我退后！）

凛冬之中，春天早已不见了踪影，而余下的或许是来自冰雪之巅的怒火，亦或是那不停颤抖着的少女的悲伤呢？

尔后，失去知觉的少女脱力地倒在了血泊之中，等再一次苏醒的时候，眼前已然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雪华？看来融合得很成功嘛……没想到早已失去活性的祖血，也能对苏醒血脉的亚人种起效呢。”

“……爸爸？”

“已经没事了，那群家伙已经走了。”

“爸爸！”

少女一脸热情地拥了上来，将自己那厚实的胸脯紧紧地压在了白发的少年脸上。

少年对那股只有少女才会拥有的柔软浑然不知，只是不断拍打着她那光滑后背上的碎冰，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雪华真的很勇敢呢，放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爸爸！”

“唉，真是拿你这孩子没有办法呢……就当是旁观的代价，让你抱一会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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