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雪染的阑珊终曲

拉普拉斯深吸了一口气，将手心实实地贴合在冰面上，然而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冰茧纹丝不动地存在于原本的空间上，就仿佛是在嘲笑拉普拉斯的无力一般，拉普拉斯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难缠的苦涩感。

“哈啊……”

再一次吐出了一口浊气，少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附着在大脑而并非手上，打破思维的定式方为在精神世界获取力量的不动之摄理。

思维的突破只需聚焦于海川之内的一点，而无数的星点此刻从他的视野之内穿过，原本纹丝不动的螺壳也在此刻出现了些微肉眼可见的微小破裂。

意识的主人虽然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宛如造物主一般的存在，但他人的意识也并不是什么绣花针，将思维具现化的产物便是创造出让思维相互连通的通道，以自我的意识来干涉他人的意识世界。

“【翔天流·霸王怒冲】！哈啊啊啊啊！”

当聚焦起来的意志达到极点，时而其也会化作打破现象的巨大力量。

拉普拉斯手握成拳，一切的目的毫无疑问便是那中心的一点，借助扭曲的受力环境将拳头挥向了那个冰罩上最脆弱的部分。

一瞬间，原本通透的冰罩便化作了一片惨白，顷刻间便化作了汐流回溯现象收缩回归冰风中央。

此刻出现在拉普拉斯面前的，是比起之前的障壁更加厚实的冰墙，光是用肉眼看着，就不禁让人萌生出想要放弃的欲望。

但这对于拉普拉斯来说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前路已然昭示，那么需要做的也只有抬起脚跟然后落在新的土壤之上，仅此而已。

“哈啊啊啊啊！”

富含冲击性的一拳瞬间便击碎了比第一面冰壁还有厚重数分的冰茧，甚至连冲击的余波都好似要将里头的第三面墙壁也击碎，拉普拉斯的拳头虽然看起来如棉花般脆弱不堪，但他的意志已经不是能用单纯的‘钢铁’一词来形容了，仿佛连传说中的幻之金属奥利哈刚都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他的喉中发出了如同龙啸一般的咆哮，连地面上的冰块都不禁塌陷了三分，第三面墙就好像风中残烛一般刹那崩解，飞散的白砂被默默地卷入寒风内的无尽螺旋。

不需要刻意地去压制血脉的力量，拉普拉斯此刻掌握着体内一切力量的平衡点，被解放出来的血脉与聚焦于一点的精神力仿佛化作了两条平行线，它们虽然并不会交汇在一起，但是目的却是完全统一的冰壁一点。

拉普拉斯的拳头仿佛就像是具备着毁灭性攻击力的攻城锤，无论是多么厚的冰壁也无法暴露在拉普拉斯的拳头下十秒。

武者与魔法师的道路虽然不尽相同，但只有专注力这一点是无论哪一方都十分强调的修行法则，高效的专注力也往往意味着强大的控制能力。

拉普拉斯的每一次出拳看上去都像是拼尽了自己的全力一般，但实际上他几乎都是用着正好能突破冰壁的力道，没有一丝多余，而省下来的力量则是附加到了下一次的拳头上。

冰茧说白了也只是因为元素的控制而被聚集起来的魔力，只是单纯的死物，是无法与真正具有意志之物相抗衡的。

只要拉普拉斯渐渐让自己的意志拉扯到与对方在同一条线上，作为死物的冰茧自然便成了拉普拉斯拳下不堪一击的白纸。

“不要……不要再过来了……”

冰茧之内，似是传来少女的悲泣之声，忽隐忽现。

面露冷色的少年像是化作一位能够毁灭森罗万象的修罗一般，肆意地在冰封的墙面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横穿的一拳之内是无数岁月积累之下的纯粹技艺与精神历练下的武道，一层层崩解的冰壁几乎无法有效地阻拦住拉普拉斯的进攻，只有不断吹拂着的冰风还在阻挡着拉普拉斯脚下的步伐。

“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剥开我的内心……明明已经不想再感受这样的痛苦了……为什么！”

伴随着少女的意志，呼啸而来的强风如排山倒海一般的群狼涌来，勉强用双腕抵挡住攻势的拉普拉斯，此刻在银狼的围攻之下身形渐渐扭曲。

“哈啊啊啊！”

破风之声穿透空间，大喘着气的拉普拉斯保持着出拳的姿态，眼前的厉风也在此刻停止了呼啸，巨大的空洞此刻化作了一条通往前方的大道。

拉普拉斯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不远处的深层冰罩也在瞬间化作了飞溅出去的碎片，少年的身影才缓缓地从卷起的冰风之中走出。

一步、飞溅出去的碎片迅速凝结成了坚冰之刃，却被少年用一个偏移轻易躲过；两步、在巨大的冲击中粉碎的冰片朝着底下的身影迅速聚合，少年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掌，一切的细冰完全变成了纤细的粉末，化作了冰雹降下，而少年的身影已经不在了原地。

“【翔天流·鬼神诛灭】。”

无数道防御在少年的攻势下瞬间瓦解，通向御座的道路此刻像是向少年敞开了自己的怀抱。

即刻倾楼而下的冰瀑发出了洪水猛兽般的呼啸声，但是等到想要捕捉少年的身影之时，却扑了个空，转而便化作这无夜之冬中的一片沉寂的雪花。

少年再一次来到了御座前，注视着王座上的身影，再一次伸出了已经不再温暖的右手。

指尖所能触及到的冰冷，对少女来说却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温暖，转眼间，豆大的珍珠已从少女的眼角落下。

“为什么？您会这么绝情？”

“你错了，叶卡捷琳娜……不，雪华，一味地封闭自己的内心只不过是再一次等待着历史的重蹈覆辙。”

“但是！我并不想要这么痛苦的回忆，为什么要让我回忆起来……我只是想，静静地待在您身边，难道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是奢求吗？”

少年皱紧了眉头，注视着面前沉睡在王座上的睡美人，温和的笑容之中慈霭不再，有的也只是绝望的肃杀感。

“……你错了，没能忘掉过去的恰恰就是你自己。你太在意自己的过去了，所以想要将自己的记忆用血脉的力量封存起来，所以在外表上才展现出只有十多岁的少女姿态。从一开始便一直束缚着你的并不是什么‘痛苦的回忆’，而是你‘自己’啊。”

“……我‘自己’？”

少女的身躯像是感受到了少年视线中的寒冷一般，开始不断地瑟瑟发抖，连周遭的空间也开始渐渐扭曲起来。

先是附近的一根巨大的冰柱中出现了深层的断痕，随后，其他一些地方的结构内部也开始了不同程度的崩坏，严重的已经在顷刻间化作了满地的碎渣。

拉普拉斯已经注意到了周遭的异变，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继续说道。

“还没注意到么？你为什么会在苏醒之后叫我‘爸爸’，理由也只是你还没有从那段记忆之中走出来罢了，我也只是你记忆中某个存在的替代品而已，是恰巧出现在你你面前，为你心底那的可怜做法服务的产物罢了。你所倾注的一切，包括记忆、情感、想法，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没有价值替代品，你只是一遍遍地陶醉在自己主导的梦境之中，可悲的王女。”

“……不可能……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爸爸？”

豆大的珍珠铺满了王座的周遭，而少年的眼光之中却看不到一丝怜悯，就如同传说中的那头能够屠灭诸神的魔神一样，仅仅只是作为代替那些贬义词汇的产物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爸爸么？虽然不知道你这么叫究竟有什么意义，但从一开始，我便从未是你的父亲之类的角色，我的女儿也一直只有伊莉丝一人。由虚伪所砌筑的大楼无法诞生真实，如果你想要继续沉浸于虚幻之中的话，那便溺死于其中吧，因为我啊，从来都不喜欢坏·孩·子·啊。”

少年抽回了自己已经未曾留下任何余温的手掌，像是做出了什么沉重的决断一般，他注视了眼前的少女一眼后，便转身准备离去。

“……不要走！不要走！爸爸！”

绝望的少女在一无所有的空间中伸出了自己的手腕想要捕捉到那道熟悉的背影，但无论她如何挣扎，少年都已经不会回来了。

“不要走……雪华会做好孩子的……所以……”

扑通……少女从王座上坠下，倒在了一片雪墟，伸出的手掌此刻伸向了唯一一丝光亮透入的城堡的地方。

“雪华、雪华会做好孩子的！所以……不要走啊……爸爸……不要再留下雪华一个人了……”

此时，一道淡蓝色的光晕在少女的发丝间流转，那段异常的魔力似乎让此刻的少女回想起了什么，瞬间睁开的空洞眼神中渐渐有了神色，那是一对仿佛能包揽星罗万象的镜河，但此刻映入其中的只有少年那并不算雄厚的背影。

她缓缓咬紧了牙根，颤抖的双腿不断地在原地摆动着，像是花光了浑身积攒的力气一般，她再一次从地面上爬起，直起了身子。

“……等等雪华！雪华一定会做给您看的……所以……”

少年的步伐停在了原地，少女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不知温热为何物的脸上划过一道道灼热的水痕，模糊的视线尽头，她能够感受到自己与那个背影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看起来像是要滑倒的第一步，紧接着的是稍微平稳一些的第二步，随后跟上令人舒心的第三步，更加矫健的第四步，愈加迅捷的第五步……

少女在冰镜的地面之下留下了自己滑动的身影，冰雪的大楼因为失去了支撑起它的意志而迅速倾倒，原本只能透过冰层介入宫殿内的阳光此刻直接照在了两人渐渐重叠起来的身影上。

“爸爸……爸爸……”

“欢迎回来，雪华。”

少年感受着少女的身躯在自己背上留下的冰冷，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只是用自己的手掌心轻轻抚摸着贴合在自己脸畔旁的那张稚颜。

柔软的雪白色耳朵在少年的手中改变着形状，少女只是默默地踮起脚跟将自己的脑袋凑入少年的手掌之中，感受着来自少年以及阳光所传递过来的温暖，这样的时间或许持续了很久，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只有和风还在默默地为两人献上终章的交响曲。

“一样的……和父王一样的温暖，爸爸，最喜欢你了……”

霎时，少年脸上的表情唐突一变，才发现原来对方使劲在自己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深入骨骼的咬痕，不过很快，他那无奈的内心便被少女脸上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所挫败了。

“……真是的，雪华真是个爱撒娇的孩子啊。”

空旷的死寂世界之中，少年对着不断甩动着尾巴的雪色白狼如此说道。

…………………………

脸色苍白的少年从满是水洼的世界中爬起，甩了甩自己那满是水渍的手掌，随即摸了摸自己早已被融冰浸湿的胸口，一道足以能让树枝通过的伤口存在于肋骨之间的缝隙中，不禁让他叹了口气。

“负荷太大了么，那家伙，可真会下死手啊。”

少年从地面站起了身，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正在融化的冰块，一道雪白色的身影正安祥地沉睡在崩解破碎的蛋壳之中。

拉普拉斯没有闲着，开始驱动起体内仅存不多的魔力，用意识的丝线操控起肉体，走向那堆碎片。

原本应该存在于此处的亚人青年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不过在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魔力之后，拉普拉斯倒是露出了坦然的笑容，注视着那位静静躺在冰雪中的睡美人。

“爸爸……真好吃。”

像是梦呓一般，少女的口中吐露出略带着咀嚼意味的词句，而听到话语的少年不禁感受到了来自自己右肩的一阵幻痛，迟楞地抓起少女的肩膀放置到自己背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声消失在了蒸汽机车即将到来的坡道上……

（ps：不知道这一章是否让您看得舒服呢，不知道会不会太过于意象化了呢？至少对于作者的我来说，关于雪华过往的故事线也差不多该在这里画上句点了。能够抚平时间的东西也只有时间，让我们继续守望吧，他们的未来。顺便求一波收藏点赞，您的支持便是我更新的最大动力，让我看到您的话语便是对这个故事做好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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