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醒过来了吗?”
熟悉的窗台,熟悉的天花板,以及眼前那早已看惯了伪善笑容,让刚刚苏醒过来的少女不禁将眼前的现实认作了镜花水月。
只可惜晚霞渐逝,在少女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内侧后,传达过来的痛苦就如同白发少年的笑容一般涌入了少女的心怀。
“嘶……”
“还有痛的地方吗?”
“不,除了脑袋还有点疼……大体上……应该没有了。”
“果然,操作那么庞大的魔力量对你来说还是太困难了么,下次这边也会注意的。不过我还是不得不在这里再次祝贺你,恭喜你伊莉丝,成功通过了我的试炼。”
少女用算不上喜悦的茫然目光望了眼窗外的茜红色,微红色的眸子中渐渐映入了这片只有在自己的闺房内才能观测到的天空角度,一股异样的违和感此刻涌上了她的心头。
“现在……是几时了?”
听到少女的疑问,少年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机械表,便简单地回答道。
“下午十七时,你已经睡了有两个小时了。”
“……等等,骗人!已经这个点了!?”
突然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的少女脸上突然露出了急切的表情,迅速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而一旁的少年则是缓缓地出声陈述道。
“别这么焦急,国宴的事情我已经让女仆们下去准备了,现在马车应该也准备好了吧。”
“呜呜……你什么也不懂!这可是国宴啊,帝国内最大规模的晚宴啊!光是礼服就要挑选一个多小时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忙完啊?”
“放轻松,要不然,我让凯瑟琳过来帮你挑?”
“凯瑟琳姐姐已经回来了吗!?”
“啊,大概在你刚刚苏醒之前,还来你的房间串过门。”
“那为什么不叫醒我?要是……我那副睡姿被她看到的话……没、没办法见人了……”
伊莉丝话音未落,拉普拉斯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假意咳嗽了一声,随后便有些慢吞吞地说道。
“我想她应该早就知道了的,毕竟她看到的时候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息了一声就回房间了。”
拉普拉斯放下手中的笔记,慢步摸向了房门,随后对隔壁的房间大喊了一声。
“凯瑟琳!伊莉丝有事找你!看,我都帮你解决了?”
回首时,拉普拉斯还对手中捏着一个花白大枕头的伊莉丝眨了眨眼睛,换来的也只是来自少女娇羞连打。
“滚!”
等到枕头即将命中少年的脑袋时,他便好像从未出现在房间里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飞溅起的羽毛瞬间充斥起整个房间,正当伊莉丝一屁股坐下,还没能喘上几口气时,那位金发的美人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绝对算不上朴素的深蓝色露肩礼服,出现在了用粉色与鸢尾花色交织的少女闺房中。
“伊莉丝,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金发的少女像是在系着脑后的蓝丝发带,望向伊莉丝的眼中也没有浮现出任何的惊讶,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蹲坐在床上一脸惊慌失措表情的‘兔子小姐’。
“凯、凯瑟琳姐姐!?……那个……这个……我、我想请你帮我挑一件礼服。”
“礼服啊,可以哦。说起来,你的衣服都是放在这个柜子里的是吧?”
“不行!不要打——”
伊莉丝话还没有说完,璀璨的金色身影便摸着那枚光滑的木质握把,打开了那通往异次元空间的潘多拉魔盒。
“呜哇!”
山崩、不,应该能用洪流一词来称呼的各类服饰从名为衣柜的‘巨口’之中喷涌而出,不一会儿,便淹没了大半个房间。
此刻,脑袋上一头黑线的凯瑟琳剥开了粘附在自己脑袋上的一条短裤,轻声说道。
“我记得以前好像有教过你怎么整理衣物吧,伊莉丝?”
“呜呜~~我错了……”
“……床上是不是太暖和了点?啊,地面看起来刚刚好,首先、先在这里跪下吧?”
“是!”
大概现实世界度过了有十分钟,对伊莉丝来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就在无声无息中逝去了,而少女此刻在那位金发美丽女士的拥簇下,在镜子前绽放出了藏红色的花朵。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项链的话就用这边的,珍珠倒是能让你显得更加成熟些。反正你也没什么胸,戴上这个也更刚刚好。”
伊莉丝羞涩地在镜子前摆弄着被凯瑟琳随意安放在颈肩位置上的珍珠项链,而另一边则是拿起了樱桃色的口红在她的嘴边涂抹。
“稍微抿一下嘴巴。……对,就是这样。真是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打扮什么的也该自己学会了。”
“……”
“怎么了?突然露出这副表情?”
“因为……没有……”
“嗯?”
“因为没有人愿意教我啊……”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孤单的表情,连凯瑟琳都在无意间被负罪感捕获,一不小心用口红在她的脸颊上蹭了一下,拖出一道淡淡的红印。
她急忙拿起梳妆盒中的丝巾轻轻擦拭起那道红印,只是少女的表情依旧,似是有水汽在眼眶中凝结。
久久地,凯瑟琳才从嘴中憋出了一句:
“……对不起。”
沉默笼罩了这间说起来大,实际上却无比狭窄的闺房,它的小甚至仅仅只能容得下少女的真心,除此以外的东西都并非是她的本质,不过只是形而上的徒存虚无之物。
——因为,名为伊莉丝的少女,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平平无奇,且可人怜爱的少女。
残酷的世界总是会在无意间为所有人赋予虚伪的假面,甚至连稀疏平常的呼吸中,都不禁让凯瑟琳感受到了这股掺杂在话语中间的虚伪碎片,刺痛着她那看似强大却无比脆弱的心脏。
“虽然我无法向你保证未来会变得更好,但我唯一能保证的是,自此你绝非一人。即便连世界都选择抛弃了你,我也会选择站在你这一边的。”
凯瑟琳说出了连自己都无法说服、信服的话语,而少女此刻却将凝思的视线投向了远方,投向了那些由繁星初辟的黑夜,随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
“说起来,凯瑟琳订做的这个面具真是……一言难尽啊。”
此刻,落日时分的巷道中,一道漆黑的身影在晚霞的作用下不断地拉长着其身姿。
白发的少年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由部下购置过来的高价绅士礼服,由外部的漆黑长袍再将其完全包裹住,此刻的他像是在考虑着是否要戴上手中的奇怪面具。
凯瑟琳交给他的面具绝大部分是木制的,留着奇怪的鸟喙状前突,内部填充着不知从那里采集来的香料。
关于这种面具,拉普拉斯上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还是在过去到处隐蔽的时候,在某个被异教徒侵占了的山村中,举行着焚烧尸体的仪式上倒是有人会戴上这样的鸟嘴面具,行使进行焚烧尸体前的仪式工作。
只不过,现在看到了这具面具的拉普拉斯则是另外一副心情。
不过这副奇妙的心情也仅仅只持续了一会儿,便在熟悉的魔力信号到来之前,戴上了这顶定制的面具。
不得不说,凯瑟琳不愧是凯瑟琳,拉普拉斯感觉即便是戴上了面具,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拘束,内置的草药甚至具有让他原本松散的精神聚拢起来的奇妙功力。
正当他整理着面具,戴上白线手套时,一道在疾风中呼啸而来的残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拘谨地弯下了膝盖。
“主上、确认。”
“可以了,摩多罗。现在时间紧迫,在前往‘那里’的路上,便将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吧。”
“了解!”
拉普拉斯的话一说完,便感觉自己的周身仿佛被风障所包裹,漆黑的底袍也在清风的作用下偏偏起舞。
“看来,你对自己能力的掌握又提高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还真想让你也教教伊莉丝。”
“嗯?情报、否定。”
赤发的少女奇怪地歪了歪脑袋,而拉普拉斯则是无奈地收起了那副玩闹的性质,露出了工作时的严肃表情,认真地说道。
“那么,差不多也该开始了吧,只属于我们的晚宴。”
…………………………
“团长!你一定要去吗!”
“抱歉,辛西娅,这可能是我们唯一能接触到王子殿下的机会了。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我也要赌上一把。”
狭小的房间里,围绕着放置在桌面上的一封华丽邀请函,男女两方因为分歧而产生了争论。
青年的一方即便是在暖色的矿灯之下,也无法掩盖起存在其脸上的苍白。
“你就准备这样浪费凯瑟琳小姐好不容易救回来的生命吗?”
“辛西娅,帮我准备帅气一点的礼服~”
注视着青年脸上那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轻浮笑容,女方第一次露出了滞怒的表情,眼中像是有泪光涌动。
“不行!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说罢,她便一把抱住了青年的胸膛,口中呜咽着说着愤慨的话语,而青年也只是无奈地安抚着她的后背。
“抱歉辛西娅,这次我非去不可,原谅我……”
“团长……我们不要再找什么王子了吧……回到抹大拉,回到故乡去吧,还有那么多的同伴在等着我们回去。如果他们看到团长回来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迄今为止所有的努力都作废掉吗?”
“可是……这究竟有什么意义啊!?告诉我啊!?”
“说到底,没有王室撑腰的我们只不过是反贼……知道吗,反贼啊就是恶,无论是对于我们一心想要守护的民众,还是对于想要避世长存的王室遗孤,在没有找到王子殿下之前,这些无谓的牺牲仅仅只是数字而已!”
“即便如此,又怎么样啊!既然团长这么执着于那个什么王子……那就由我来扮!反正弗拉基米尔摄政王旁边的那个也是假货,那么这个世界上再多一个假货也无所谓!”
“辛西娅……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你疯了……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对,我就是疯了!自从王国陷入内乱的那天起!”
青年的眼中像是有黑云压过,无数的怜悯、痛苦、失落在他的眼瞳中挣扎着,最后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后开口道。
“抱歉……辛西娅,这一次我不会再迷茫了,所以……请原谅我!”
“不不——”
说完,青年怀中的女性便像是失去意志般迅速闭上了眼睛,他也渐渐抽回了精准地放在对方后颈位置的手刀,将她轻轻地平放在沙发上。
随后,他便从怀中取出了一条沾着淡红色药汁的绷带以及一封信,将它塞入了少女的手心。
接过那封邀请函,青年松了口气,吐出埋藏在心口的负罪感,此刻他的眼神像是剥离出了一切没有必要的物质,留下的物质便是能将武器变得更加锋利的砥石。
剑还是那把剑,不过他却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此刻的他早已拥有了远超过去的执念,为了这份执念,他甚至能化作出鞘的鬼剑,也只有胸中的意志此刻仍然驱动着他步向远方。
“卡里古拉国公府,就用在下的双目看看吧,里边究竟藏着什么样的魑魅魍魉……”
随后,在一声重重的合门声后,青年的脚步声渐渐融入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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