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恶言相向

星空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如挽拉起的巨弓般立于深蓝与云披之上的下弦月，将她的辉光利箭对准了大地与居住在大地之上的渺渺众生们。

无论是高贵的、亦或是贫穷的；是喜悦的、亦或是悲怆的；是苦苦挣扎的、亦或是郁郁寡欢的，无数的灵魂于此放眼长空，只为了在这个星球的漫长历史中留下一抹属于自己的，存在的证明。

“莹莹亦皎月，晓晓亦难见。”

银发的少女孤独地注视着窗外的夜空，此刻会场之中已经满是从各个地方到来的贵族，嘈杂交错的笑声此起彼伏，连少女身旁的那位老妇人此刻也与另外一位身穿长衫的老者交流着。

“托西利奥大人又在说笑了，北凯撒庄园难道不好吗？”

将自己的目的用话术给包裹起来，老妇人的话语之中四处透露着试探的意味。

“……奥黛丽夫人真是说笑了啊，我不过是一介没有什么建树的财务大臣，而且一切的仕运仅由那位大人一人定夺，我又怎么可能会去奢望那些泡沫幻想？”

“原来如此，托西利奥大人是在等待来年的春风啊，看来现在国内的风向也渐渐变成了一个方向了。”

“臣也老了，想要最后搏一搏也只能乘着这最后的机会了。好在帝国尚未颓废，而这虎豹又岂会安于暗巢……”

“……既然如此，老身在领地的庄园里还留了六百桶林桔酒，想必接下来的托西利奥大人会很需要这些‘东西’的吧。”

“哈哈哈哈……没想到奥黛丽夫人还有此等珍宝，既然夫人愿意搭上老臣的春风，那么老臣便承蒙您的好意，收下吧。”

老人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老妇人则是眼尖地注视着从不远来到老者身旁的那位年轻人，问道。

“这位恐怕就是令郎——布利·冯·托西利奥·赫尔斯莱茵吧？年纪轻轻就是这么一表人才，看来以后的成就没准能比大人更加高呢。”

“布利，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前代皇帝圣·卡达姆十五世的皇妃——奥黛丽·冯·斯卡德莱斯·凯撒。”

“斯卡德莱斯难道是那个……小生布利·冯·托西利奥·赫尔斯莱茵，见过奥黛丽大人！”

年轻人脸上颜色一变，便单曲膝盖亲吻过老夫人的手背。

“哈哈，您这孩子真是越看越舒服啊，托西利奥大人，您说要不要哪个时候咱们两家结成亲家啊？”

“奥黛丽夫人又在说笑了。犬子不过是一年轻小辈，尚未在帝国中有所建树，怎敢与斯卡德莱斯家族攀亲呢？”

“您看，即便伊莉丝她已经有婚约在身，但我们本家的女孩子可也一个个都是温柔体贴的好孩子，要不先订下个婚约啊？”

“抱歉奥黛丽大人！小生、小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年轻人微微低下脑袋，不过，老妇人在听到他的话语后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怒意，只是笑着拍打着他的肩膀道。

“哈哈，年轻人谈情说爱总是好事。既然如此，老身便不必强求了，就当老身从未说过此事吧。”

“小生、布利谢过奥黛丽大人……”

“不过啊，什么时候累了，我们斯卡德莱斯家永远是欢迎你的到来。”

“奥黛丽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小生仍未在朝堂之上有所建树，此刻也尚未有结婚的想法。”

“不愧是托西利奥大人的才子啊，不骄不躁，未来也定是一介王臣大能，只希望那个时候能稍微提携提携我们这样的小家族啊。”

听完老妇人的话语，老者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腰带，几人之间便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对了，布利，你这么急着过来有什么要事吗？”

“……禀告父亲，皇帝陛下已经到达了。”

“这可是大事啊！来布利，与我一道去迎接陛下。”

“是！父亲大人！”

看着父子俩的离去，老妇人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低声嘀咕了一句。

“哼，老狐狸……”

随后，她将视线甩向身旁，一副心不在焉的伊莉丝。

“伊莉丝，与老身一同去迎接皇帝陛下吧。”

“……是，祖母大人。”

“不要忘了以前教你的，‘笑容’。”

“是。”

“很好，这才有一副公爵的样子。永远都不要忘记，我们贵族的荣耀，是要时刻展露在脸上的。”

“祖母大人的教诲，伊莉丝不敢遗忘。”

露出了暗淡笑容的伊莉丝跟随着老妇人走向大厅中央的方向，此刻的大厅过道早已被无数的人流围得水泄不通，在许久之后，才缓缓地在中间的位置让开了一条足以能让马车通过的道路。

“……是卡里古拉公和陛下！”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很快，这句话便在众人间沸腾了起来，无数想要上前拜服的人相拥而上。

贵族之中是有十分严谨的阶级区分的，身份即权力，这是帝国从过去一直延续至今的贵族法则。下位的贵族是不会主动地去占有一些光是看起来绝对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位置，即便是单单表现在表面上的谦让，但这也成为了现今的一种固化的制度。

因此受益的伊莉丝并没有费上太大的力气便站到了最靠前的一排位置上，而自己身后站着的人也无疑是一些地区的伯爵与侯爵，投向伊莉丝的眼眸中也充斥着惶恐与渴望的意味。

伊莉丝微微叹息了一声，随后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那位皇袍加身的中年男性。

虽然已经快有数个月没有与那位卧在帝国雄狮之上的帝王见面了，但显然，眼前这位一国君主比起伊莉丝上次与他见面时要憔悴上了不少，甚至连没有杵着权杖的那只手臂也需要被王子殿下搀扶着才能向前步行着。

最近皇宫之内也从未传出什么噩耗，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位皇帝陛下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尚且未知，于此考虑之下，伊莉丝还是展露出了一抹伪装出来的笑容，缓缓注视着那位帝国来到卡里古拉家族专门为他设立的尊位上。

不过此刻的她也注意到了奇怪的一点，此刻见到了皇帝尊荣的利托里奥大臣脸上也并未露出笑容，而是对自己身后的儿子轻声说了些什么，对方在点了点脑袋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虽然看上去好像无心之举一样，但伊莉丝的内心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违和感，在视线的余光中暗自留下了一道心眼。

皇帝归位，那所有人才能回到原先的位置上，这也是不必多说的礼数，更何况这可是帝国之内规格最大的国宴了。

“吾宣布，晚宴开始！”

伴随着那位令伊莉丝无比厌恶的金发男子进入大厅，在举起双手轻轻拍动后，一道身穿燕尾服与黑白长裙的下人便推着餐车进入了大厅会场内。

而此刻的伊莉丝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注意那位金发男子的异状了，因为那个老人，卡里古拉家族的一族之长此刻坐到了她的正对面，鹰钩鼻上的金瞳中看不出丝毫的情感，甚至连注视着她的眼神都好像没有丝毫的情感，就像是完全没有将她当做人，仅仅是一件道具看待。

毫无疑问，伊莉丝厌恶这种感觉，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但她又不得不将这些情感隐藏起来，用布满脸颊的虚伪笑容。

对方可是在这个帝国之内为数不多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不过，此刻对方的手上可是失去了作为重要底牌的暗之魔道书，知道了这一点的伊莉丝也没有什么理由惧怕他了，只是单纯地顺着老妇人的意思，用系在脖间的餐巾阻挡住四周投来的视线。

上餐时间，像伊莉丝这样坐得离皇帝最近的位置，桌面摆上的东西也绝非是平时能够随便见到的东西。

像是一些只有在东大陆才会出现的特殊美食，亦或是平时具有捕猎限制的大型生物，甚至还能见到一些经过处理的奈落种的内脏器官。

但是一切都在见到了鹰钩鼻老者的脸后，让伊莉丝失去了进食的欲望。

“抱歉祖母大人，我想要去先去一下厕所。”

“去吧伊莉丝，可别逗留太久了。”

“嗯。”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的伊莉丝告别了一旁的老妇人，而老妇人也只是简单地应付了她两句，便将视线转向另一头的鹰钩鼻老者。

“真是许久没有联系了呢，奥黛丽夫人。”

“上个月的信件我已经在庄园里收到了，在这个时期里突然变奏是什么意思，卡里古拉大人？”

“关于这件事情，也是老夫这次请您不远万里到来的理由之一。来，老夫令酒督酿造的葡萄酒，尝尝吧。”

“难道……您是信不过我们斯卡德莱斯家族么？”

“当然，这边也完全没有糊弄斯卡德莱斯家族的意思，只是想要把原先的时间往前提前两年而已。”

“两年！？要是两个月的话老身尚能理解，但是两年时间绝对不成！连一个最起码的缓冲带都没有。我们斯卡德莱斯家族的女性可不是什么任人把玩的玩物，即便是老身伊莉丝也是如此，老身是不会这么轻易地让给你们的！”

老妇人皱起眉头，仿佛就离拍案坐起就只差这一步距离，眉目间那些充满威严的皱纹此刻化作了此刻她针锋相对的语气的一部分。

“等等……难道。”

老妇人看了眼坐在王位上扶额的中年男人，震惊地问道。

“这就是将老身从领地叫来的真正理由么……不需要和老身详谈便能达到你们目的的第二个方法……”

“看来您已经意识到了。”

“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伊莉丝？即便她未来真的能够坐上帝立卡扎马洛学院之长的位置，但那也只不过是近‘未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如此执着于‘现在’？”

“理由老夫不能明说，但老夫能向您担保，这绝对不会是一件坏事，对斯卡德莱斯家族来说。……而且，事到如今，您也无力阻止这即将发生的一切了，您应该有意识到吧，奥黛丽夫人？”

“……总有一天您会为玩弄老身而付出代价的。”

“没关系，老夫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即便到了未来，您也无力来阻止我们了。”

老妇人用那对带着咒怨的眼睛注视着露出一抹蔑笑的老者，默默地将手中的红酒灌入口中。

“……您的嘴脸就像这劣酒一样让人难以下咽呢。”

“夫人过奖了。等伊莉丝小丫头回来，差不多就要开始了，老夫还是劝奥黛丽夫人乘早死心吧。当然，这边也会提前准备好相当的彩礼，也绝对不会让夫人空着手回毕斯特领的。”

“老身最后只问您一个问题，您看重的到底是伊莉丝，还是卡迪巴公爵的位置？”

“……是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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