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星空泪珠

“叶卡捷琳娜王子！”

触及到青年的视线，雪华像是轻轻吸了口气，随后对上了那截如钢铁般刚毅的灼热视线，但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如十二月份的坚冰般刺骨的话语，足以浇灭任何热情的话语。

“抱歉，查尔斯……我不会和你们回去的。”

青年脸上的笑容就像这样凝固在空中，兽耳的少女只是用右手扶住左臂，眼神像是挣扎着四处游离。

“……真的吗？您真的决定这么做吗？放弃自己的国家，然后躲在异族里边？”

“我已经这么决定了。无论是身份、还是原先作为王族的名字。”

“那……那！我们所做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反抗的难道都没有意义吗？王子殿下难道就不想手刃仇敌，然后再给我们带来一个崭新的抹大拉吗！？”

青年的话语无法传达到任何地方，即便，那是原本身为王族的雪华身上。

“已经……回不去了……”

“……”

“我说，已经回不去了！无论是过去的生活，还是抹大拉，全都已经……回不去了！”

少女的眼睛微红，看起来离真正地哭出声就只差一步之遥。

“即便是回到了利巴嫩又能怎么样？我的家族——父王、母后、王兄、王姐、弟弟，都已经回不来了！你明白吗！？即便是回去了又能怎样？杀了舅舅就能创建出新的王朝？你、你们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那个已经满是腐朽的国家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无论下一个统治者是谁，都要受到南诸盟的控制。差不多该醒醒了吧？抹大拉……早就不是什么亚人的天堂了，摧毁它的就是我们亚人自己。”

“殿、殿下，您在说什么！？”

“还不明白吗！？如果一个国家已经破败到需要雪华这样不通政事的人来把持的话，这个国家已经……”

“殿下……”

少女歇斯底里的嘶吼声震耳欲聋，浸湿衣襟的温热从脸颊旁滑落，青年注视着这一幕，罪恶感如泉眼般在内心中积蓄喷涌着。

“难道……你们还准备从雪华这里夺走什么东西吗？原本一无所有的雪华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的‘家’，难道你们还想将雪华拖入那个无间地狱中吗！？”

“但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王子殿下的归来……哪怕只是一小步，哪怕给那些英勇奋战的战士们一个小小的念想……”

青年想要伸手握住那对不断打着颤的纤细手腕，但是他的话语最后也只是扑了个空，往后退去的少女身前出现的是暗紫色的大剑。

“凯瑟琳小姐？”

“抱歉，这是主上的命令，这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了。”

“事到如今，不论说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失去的东西了……虽然这可能很对不起那些选择为王室奋战的人们，但是我无法对他们进行回应，因为……雪华已经舍弃了作为王族的一切了。如果你们其中谁有意愿拯救那个国家的话，便让他登上王座吧，无论是谁都应该比雪华好吧。”

“王子、殿下……”

沉重的空气彻底压垮了青年脸上的最后一根理智，他紧握着拳头，记忆中骑士团成员惨死在剑下的碎片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回，在一切的情感之中，最复杂的恐怕就是对于未来的巨大落差与无力感了吧。

“雪华要说的事情这有这么些了，下次见面时，还请以普通人的身份来看待雪华。”

宣告落幕的话语，在青年的心底隐隐作痛，仿佛是将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撕裂，那种痛苦远比如暴风烈雨的阵痛沉重万分、漫长万分。

随后膝盖一软，原本就拖着孱弱身躯奋战至此的战士眼中渐渐染上了淤泥，不断用手捶打着满是碎石裂瓦的地面。

“那……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东西一直在战斗啊？”

“我稍微对你有些失望了，查尔斯。”

“凯瑟琳……小姐。”

青年抬起头，用五味杂陈的表情看着那位连自己都感觉到了陌生的金发女性。

“无论是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但要以剥夺他人追求幸福权利的形式来成就自我的幸福，这难道不是一种傲慢吗？认为自己高他人一等……而且，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在我看来，你只是想要为没能守护住王族的渎职行为进行赎罪罢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染遍猩红的地面上，青年的捶打看似毫无意义，只是一遍又一遍摧残着自己的身躯。

“凡人光是想要紧紧抓住随时都可能会溜走的微小幸福就已经如此困难了，要是要让那孩子强背上复兴王族的使命，背负上无数死去之人的执念，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从哪里来的什么大人？又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不是的！我只是……”

“……那你便去承受那些责任吧，别想着将这些东西推就给别人，为了你心中的大义名分。”

说完，金发的少女缓缓收起那把满是棘刺的大剑，看了眼一直沉默地等待着的赤发少女。

“走吧，烟差不多要散了，我们也该离开了，去和主上他们会合吧。”

“任务、更新。”

“……你好自为之。雪华小姐先返回到之前的位置，接下来应该是不会再有冲击了，等到门开之后缓速离开吧，剩下的就等在北街的基地会合了。”

“嗯。”

凯瑟琳在离开前最后看了眼倒在地面上的青年，最后在叹息声中，在一侧的白墙上破坏出了一个大洞。

一金一红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留下那位独自在深潭中挣扎的青年，他的殇痛即便是月华都无法轻易抹平吧。

“抱歉希尔薇，雪华回来了。”

“雪华助！汝去哪里了啊……”

“已经没事了。”

“……汝刚刚有哭过吗？眼睛好红。”

“公主殿下不也是？”

雪华笑了笑，这却找来了少女的白眼。

“你、你果然是在取笑我吧……”

少女用软拳捶打起雪华的胸口，而雪华此刻的表情像是释然了许多，用满是柔顺的绒毛大以巴包裹住少女的身躯，让周围这冰冷的空气好受了不少。

“抱歉……果然是太累了……”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有着一头修长白色长发的兽耳少女彻底倒在了希尔薇的身上。

“雪、雪华助！？”

“稍微……睡上……”

“真是的……”

少女用青葱般的玉手在她的耳朵旁拂过，随后听到了来自一旁的人潮声。

“门开了？”

“门开了！快走！”

“真是不想再留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哪怕一秒了……”

各种谩骂或者是感谢神明的话语充斥着这片狭窄的大门区域。

没有人会去关心那个皇帝的死活，所有人的目的也都只是想要继续活下去，仅此而已。

…………………………

万丈的星空拉开了狭长的月弓，少年只是如深潭般沉着地注视着那片星空许久，没有说话。

一旁的银发少女也只是看着这片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变化的星空，但通过裙角那对一点也不安宁的手指也不难看出，少女此刻内心的挣扎情绪。

“我今天有看到……你想要拒绝皇帝的那个背影。”

“……”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但……还是失败了，我没能反抗那个皇帝。”

少年轻轻抚过少女的银丝，尽管在开始时对方好像被吓到了一般抖了一下，但之后却好像接受了这一现实，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少年手中传递过来的温暖。

“做的很好。”

简单而又温馨的话语，对于少女来说是久未体验过的感受。

像是徐风刮过稻穗，农夫注视着稻田时感受到的喜悦，此刻充斥着少女的内心。

上一次涌现出这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时候呢，或许连自己都已经遗忘了。

只是记得，那个时候少年也是露出了这副笑容，端坐在树梢间……

“但是啊……”

但少年口中的下一句话却打破了这一久违的宁静。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做到更好的。”

“是……么？”

“从你的眼睛中，我还能看到，时至今日你还沉浸在过往的镜花水月之中，从未真正往前踏出过一步。”

“镜花……水月……”

少女沉默了下来，而少年像是为了捕捉到天空中的繁星，将手臂伸了出去。

“我并不会说未来一定会变得更好这样的空话，但是，如果连面对未来的勇气都不复存在的话，那样的人在我的眼中只不过是傀儡。”

他握拳像是在抓取着什么，向着天空索求着什么，随后，一颗流星从星间坠落。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流星，随后演变成了一场华丽的流星雨，不少帝都的住民此刻打开了窗户，看着这数十年才能见到一次的奇妙景观。

“我看到的是，你将选择的权利交到了我的手中，等待着我许诺给你一个‘美丽’的未来。我明白，这或许没什么不好的。”

“……”

“是的，如果你只是我制作出来的道具，那么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好，反而还能从其中汲取到为他人做出选择时的成就感。但是啊……对你来说，则是另外一件事了。”

星空之盘仿佛在拉普拉斯的手中化作了哭泣的小孩，不断地、持续地落下着美丽的繁星泪珠。

在拉普拉斯两人附近的行人也不禁驻足观赏着这一场堪称‘绝景’的流星雨，其中也有看起来年龄并不是特别大的父女，欢笑声中将指尖探向山岳的彼端。

“因为无论如何，我和你的母亲终究会在某一天离你而去。即便是拥有着繁星般漫长寿命的布伦卡达尔也犹有竟时，在踏上漫无目的的人生旅途前，我和你地母亲最想看到的还是你能够真正成为一个‘人’。这并非作为将你创造出来的吾等的‘执念’，而是作为一对真正的父母对于孩子的‘期许’。”

“……”

“我承认，做出选择的过程必定会伴随着大量的痛苦，哪怕是与我刀剑相向也好，或者做出违背内心的抉择也好，独自承受未知的恐惧也好，你都必须走下去，依靠并非名为‘父母’而是名为‘自己’的双脚走下去。”

“伊莉丝明白……”

少女此刻仿佛充满了决心，望向天空的眼神中也不再犹豫，同时，她也在内心中向那些无尽的星空所求道。

“总有一天，伊莉丝会成长为比我更加出色的人，我对此毫不怀疑。”

少年的话语回荡在她耳边久久，虽然里面充满了各种的曲着，但对于这位即将到达对于自己来说真正的‘第十七’个年头的少女，或许是比起任何甜言蜜语都要珍重的宝物。

至少此刻的她，大概找到了满是迷茫的前路，哪怕是早已遗忘了迈出步伐的方法。

即便如此，剩下的，也全都交由给勇气和时间吧，它们会给出一切的答案……

（ps.有点小累……不点下赞和收藏犒劳犒劳下我吗？）

梦醒时分的魔神开始思考人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