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早晨的六点左右,早已习惯了早起生活的拉普拉斯自然选在了这个时间点苏醒了过来。
看到身旁少女的睡颜,拉普拉斯不忍去叫醒她,便悄声地下了床,换上了往常的这会儿差不多该穿上的御寒衣物。
秋冬之际的寒冷已是常态,离早冬的距离越来越近,殊不知哪一日中会降下初雪。在这样的日子里,四海为家的旅人们漫无目的地前进着,感慨着旧的一年即将在冬将军的到来中逝去。
‘唉,又要换上厚重的衣服了’,在少女们的叹息声中,历史的文官们也即将在史书上记录下这轻描淡写的一笔。
饱含着来自不同之人的希冀,帝国新历426年的年关将至,作为这个古老帝国在一年中最后的盛典——【统合大会】也即将在那座久负盛名的卡扎马洛魔法学院中举行。
拉普拉斯离开了寂静的地下领域重新回归到了地面上,长时间呆在漆黑而又寂静的地方总是让他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真的成为了意图控制整个世界的‘魔王’了一般,事实上他并不是什么‘魔王’,而是在魔王之上,意图毁灭‘世界’的魔神。
当晨间的阳光打在雪白色的墙瓦之上,拉普拉斯的步伐早已流连于街角那几间散发着浓郁奶香味的面包店内。
在周围不少女性将温情的视线投射到那位一心一意,认真地品尝着面包的白发少年身上时,那位少年却在不意间中解决了手中的面包,回到了那片冰冷世界的怀抱中。
不久之后,他的身后便好像多了一道影子,是带有鲜红发色的娇小少女。
拉普拉斯转身笑了一声,淡淡说道。
“来了么?”
“主上。”少女低头顿声道。
“现在那一头有说什么吗?”
“抹大拉、境内的商队、只进不出。情报、被军队封锁、很厉害。”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消息能被封闭这么久,是来这一手么?果然还是商人的消息比较靠得住啊。”
拉普拉斯静静地搓着下巴,脑海中开始拟定起之后前往抹大拉的计划。
“那么朱利乌斯商会那边怎么样?他们喜欢我送给他们的礼物吗?”
“是的。早晨新闻、加印、六千份,会长很高兴。后续合作、可能。”
“那后续与他们进行情报交换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一旦有什么要事,就直接通过纹章与我交流吧。”
“……”
“嗯?还有什么事情吗?”
“还有一事!有人、想见您。”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亲在来见我。”
少女微微将脑袋垂下,咬着牙,露出像是在等待着惩罚般的表情。
“不用担心,对于做出了超越职责之外的僭越,我也不会生气的。既然你都亲自来为他见我了,那我也去找他吧。”
“感激、不尽。”
赤发的少女点了点头,随后在奔跑中,逐渐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拉普拉斯注视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将视线看向远方的山丘。
下一瞬,他的身影便完全从原地抹去,仿佛从未出现在那嘈杂的街道叫卖声中。
林间公园,过道的长椅上,青年发丝间的一缕白霜化作冰水流淌而下,在他那杂乱的胡茬上留下一道苍白色的痕迹。
寒风吹拂在他那对湿润的褐色绒耳上,直到少年的气息出现在了附近,他才慢慢从浅眠中苏醒过来。
胸口的蛇剑咯吱咯吱地震颤着,青年只是蠕动着早已苍白不堪的唇齿,缓缓从其中挤出了几个字。
“终于等到你了……看来摩多罗小姐并没有欺骗我。”
“好久不见,又或者说……一晚不见?”
突然出现在过道中央的白发少年只是轻摆着藏在口袋里的手掌,脸上的笑意却有增无减,只是眯起的眼中却不止有单纯的笑容,或许还藏着像是敬佩这样高层次的情感。
“看来你已经完全从失落中走出来了,这点稍微让我有些没有想到。”
“你……和在下想象中的稍微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少年眼神中的笑意更盛,注视着青年的眼神中也好像多了一则赞许与玩味。
“最初来到帝都时,在下遇到了一个贵族,想要雇佣我去帮他杀一个人。结果我在帮他解决完目标之后,他不仅没有给我开始约定时候的赏金,还想让他的手下杀死我。结果我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杀死了,然后将那里伪装成仇杀,并夺走了贵族的财产。”
“原来如此,你认为我是好人。”
青年并没有作答,只是继续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在昨夜提出了合作的约定,在下以为在一切结束之后,你会让摩多罗小姐将在下抹杀的命令。但是,你没有,我想要知道原因,你和他们不同的原因。”
“哼……有意思。答案很简单,因为我并没有杀掉你的理由啊。”
“没有……杀掉在下的理由……”
“是啊,杀人是在建立在完全了解了杀死对方的意义之上,能够背负着被杀死之人的死才被允许的行为,而连这点也不明白的杀人者所造成的死亡只能被称为杀戮,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换言之,那个时候的你并没有杀死的必要,因为没有意义。”
青年沉默了半晌,仿佛从少年口中脱出的残酷话语无比地稀疏平常一般,表情渐渐释然了。
“阁下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青年微笑着,从长椅上站起了身,迎面朝向那片蔚蓝色的天空,手中的金丝蛇剑也发出着嗡嗡作响的剑鸣。
“事到如今,在下也不再强求王子殿下一丝一毫了,最后只想确认一点……阁下是否是值得被殿下托付一生的人。”
“我明白了。……极秘-复合咒术-感知滞泄-预知断裂-灵识掩盖……这样就足够了吧?”
青年的脸上还留有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那么强大的魔法只不过是在顷刻间便被轻描淡写地释放了出来,不过这份不敢置信的感情也很快便又化作了右手腕上刚气的信念。
随着他的意志,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利剑缓缓从剑鞘中拔出,青年原先的颓废像是消失殆尽了一般,拉普拉斯只感觉此时身前站着的家伙并不是一个年轻小伙,而是位看穿了岁月流转与人情变故的苦行僧,也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并非以往的黄金宝剑,拉普拉斯此刻拿出了那把藏匿在虚空深处,泛着紫金色光彩的魔剑——巴德尔。
魔剑之身像是从异界铸造,青年光是通过其材质便能下达‘这是把好剑’的判断。
只是稍有些遗憾的是,这把剑并没有属于它的剑鞘,使得它的剑气看起来凌厉与危险了许多,绝对不是普通的剑客能够驾驭得了的物品。
而就是这样的一把异剑,出现在少年的手中却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反而像是这把剑天生就是为了他所存在的一般,无形的威严以利剑之躯往周围散发着生者退散的气氛。
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少年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像是在等待着青年进攻过来。
昨夜在会场当中留意到少年的剑术的青年显然明白此刻的他的意思,将蛇剑的剑首对准了他的咽喉位置,随后刺出了看起来十分缓慢的一剑。
原先不存在于此处的剑像是突然回弹了一样,往蛇剑的方向砍了过来,连带着那妄图带来死亡的气息一起。
漆黑色的剑筋顺着蛇剑表面的韧性而缓缓滑下,但青年眼中映出的剑轨却仿佛已经到达了拉普拉斯的脖颈部分。
拉普拉斯立马感到有些不妙,这种来自于本能的危机是来自于血脉的危机感,所以是没有欺骗他的必要。
而下一刻,那道如电雷一闪而过的斩击为这出阵落下了帷幕。
“【查尔斯败极意·空天元明】——老团长,您看到了…么…咳咳……咳……”
一点、两点,数点的红梅在地面上无情地绽放,而拉普拉斯也露出了一抹异笑,轻轻抚摸过脸颊上的那道艳丽的细长红丝。
青年单膝跪在了地面上上,尽管他看起来还想战斗,但身体却已经残破不堪,而眼中的烈火却好像是要将这具肉体给燃烧殆尽一般,一次又一次想要从地面上站起,最后却只能付诸于这场西西弗斯之战。
唯一支撑着他的蛇剑也已经弯曲得不成样子,这时,一罐淡红色药瓶从他的腰间滚落,最后在他的脚边停止了运动。
他咬紧了牙根,注视着毫无疑问来自于这位宿敌的药品。
拉普拉斯此刻已经再一次握起了大剑,他也在等待着,等待着对方再一次挥起利剑的那一刻。
“咕……喝……”
青年吃力地从地面将那瓶拾起,随后用牙齿咬开盖子,将瓶中的药物全数灌下,等待着力量从体内喷涌而出。
但是那瓶刻印药似乎并没有回应他的打算,而是直接恢复起了那些止于外表的伤口以及内部器官。
“这是……”
“【天使药】,如果用你们抹大拉语来说的话,应该是叫【战士的凯旋】。”
“……不是……刻印药?”
伤口渐渐麻痹,连传递至体内的阵痛也渐渐被体内的这股暖流所包裹,青年再一次从地面上站起。
“阁下……难道?”
“哼,还不快点拿起剑?我可没认为战斗就到此为止了。”
拉普拉斯撇开视线,不过手中的大剑却没有丝毫的退让,直指着青年的方向。
寒风在肆虐着,而青年却在笑着,不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这场胜负早已分明的战斗——
青年深呼吸着,在挤出了胸腔内积蓄的念想后,他再一次举起了蛇剑,然后……
………………
…………
……
此刻立于山丘之上的剑鸣之争,并没有任何一位在旁观看的观众。即便如此,他们也使出了全力去战斗着、等待着,直至二者穿一的那刻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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