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歧路人

黄昏将至，将天空渲染成朱红模样的太阳就像被设定好了的那样，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抱歉，拉普拉斯君。让你稍微久等了。”

“不，不错的比赛，至少我在一边看着并不会觉得太枯燥。给……”

说罢，少年伸出手，将捧在手心之中的温热水瓶交递了过去。

“……要是我能再努力一点的话，或许就能拿到第一名了。”

对于眼前那位蓝发少女那有些自艾的话语，拉普拉斯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不要去在意那些有的没的，你已经努力了，不是么？”

“嗯，谢谢你。”

少女将瓶内的水分摄入口中，从脸庞上挤出了一抹被称为是怡人也不为过的甜美笑容。

拉普拉斯注视着那瓶在夕阳下反射着华美光芒的玻璃瓶，渐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随即站在会场中央望向茜色的天空。

原本热闹非凡的人潮早已在上一场比赛退去，现在还留在这个现场的，大多都是学院的相关者。

像是被特地请过来帮忙的劳工，正在收拾着之前比赛时搭建的道具，开始准备起明天比赛时使用的场地。

连那啼叫不止的喝彩声也渐渐从记忆中衰退，此刻还留在这里的，也只有歌剧落幕之后的杂乱无章？不，或许还称不上杂乱无章的程度吧，更加确切地来讲，应该是高潮的欢愉过去之后的前路茫然吧。

就像一切的舞台总会有落幕的那一刻，世上岂有不散之宴席一样，或许连自己也总会迎来这样的一天也说不定……不，这是肯定会到来的吧。

拉普拉斯注视着天空许久，仿佛这片苍穹中藏匿着什么连他也无法触碰到的何物一般。等到注意到时，自己却早已身处于其中。

“怎么了？今天的拉普拉斯君有些奇怪啊？”身旁的少女疑惑地问道。

“不……刚刚稍微有些活着的实感了。哪怕那是令人沮丧的东西，也是我正‘活在当下’的证明吧。”

“什么？”

“……什么也没有。”

干咳着笑了一声，少年的脸庞像是找回了以往的温和笑容。

“说起来，莉莉丝同学好像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

拉普拉斯指了指会场的下边，那位被夕阳染成嫣红色的少女此刻出现在人流许少经过的岔路口。

“莉莉！”

少女朝着远方的身影挥起了手，而远方那个身影看上去像是无奈地低头叹息了一声，松开了交叉放置在胸口的双臂朝着这边走来。

徐风吹拂着少女的裙角，眼中的决意像是不曾茫然一般，笔直且认真地走着。

摘下了眼罩的莉莉丝比比赛时的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温柔了不少，在拉普拉斯看来，大概是从野猫变成了家猫的那种感觉吧。

“塞西莉亚，我说啊……你刚刚是在放水吧？完全比平时练习时候的成绩还差啊。”

“抱歉……稍微有些紧张，脑袋都好像要变成一片苍白了。”

“塞西莉亚的爸爸今天不会来吧？紧张的话早点跟我说嘛，这边也会想办法的。”

莉莉丝同学微红着脸，移开了视线，而一切却又都被一旁的白发少年收入了眼底，转化为挂在嘴角的笑意。

“莉莉真是温柔呢，嘿~”

“突、突然抱过来做什么啊！唔……那家伙还在这里……”

“一起去吃晚饭吧！”

“哦、哦……”

金发的少女羞涩地点了点脑袋，随即向拉普拉斯这边投来了奇怪的视线，便再次移开。

即便是平时一直像是木头一般的少年也大概猜得到此刻少女的心思，回答道。

“难道莉莉丝同学是想邀请我也一起进餐吗？”

“……才、才没有呢！”

少女果断地移开了视线，拉普拉斯则是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被中途**来的塞西莉亚打断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莉莉又在害羞了……拉普拉斯君，请、和我们一同用餐吧。”

“既然塞西莉亚这么说的话，我明白了。反正晚上雪华也抽不出时间从学生会脱身，罗恩那边也有棘手的事情，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吧。”

“看，莉莉。要这样。”

“哼——”

就这样，三人结伴而行，行走在嘈杂的人行道上。

视线与视线逐渐交错，虽然拉普拉斯也觉得最近自己会显得有些引人瞩目，但被一群陌生女性的眼神给围攻起来的感觉并不好受，反而感觉浑身痒痒的。

但比之更盛的，是来自自己同伴那显得些许尖锐的眼神。

虽然这总是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等到十多分钟后，这种预感总算是灵验了。

“终于没有外人了……”

学院餐厅的一角，一改往常大口吞咽食物的样子，小口地往嘴中送入扁豆的拉普拉斯游离于两人的话题之外直到现在，认真地解决着盘子中的甘美食物。

即便是塞西莉亚的突然开口，他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想要跟进话题的意思，毕竟关于香水或是甜品店的事情他确实知之甚少。

“拉普拉斯君，现在周围也没有什么人，能告诉我们那晚发生的事情吗？”

听到关系到自己的话题，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勺子，闭上了眼睛的片刻后，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你想要问什么，塞西莉亚？”

拉普拉斯似乎并没有任何想要糊弄的意思，这不禁让蓝发少女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不过随后又变得严峻了些许，接着问道。

“你和学生会长、伊莉丝的婚约，是认真的吗？”

“……你想要听真相，还是戏言？”

“真相，最好越接近事实的真相就越好。”

“原来如此，答案很简单，那都是演戏。”

不知为何，坐在另一头的莉莉丝脸色像是缓和了一些，相比之下，反而是塞西莉亚的表情更加凝重了一些。

“能让我再问一个问题吗？”

“没关系的，凡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

拉普拉斯轻巧地将剩下的扁豆送入口中咀嚼着，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面无表情地咽下。

“你是出于自己的意志，选择和伊格尼斯老师战斗的吗？亦或者是家族？”

“当然是自己的意志，只有这一点我是绝对不会否定的，因为我不会听命任何一个人的。”

“……太、太好了。”

听到了少年那一点都没有迟疑的话语，蓝发少女脸上的紧绷感像是缓解了不少。

“安心吧，我并没有想要和伊莉丝结婚的意思。”

拉普拉斯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自然，仿佛只是在称述着事实一般的冰冷。

“我能理解成，你现在并没有想要和任何人交往的意思吗？”

少女的眼神宛如黑夜中的一抹烛光，似是在窥探着少年那重重阻拦起来的黑暗。

但就好像无论是怎样的黑夜都会迎来破晓一样，少年只是顺着这个调子回答道。

“是啊，我暂时不准备和任何人交往，哪怕那个人是伊莉丝。”

“咳咳咳！！！”

“……莉莉，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没事的，塞西莉亚，咳咳！我，真的，没事的……”

“完全不是没事啊！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拉普拉斯迅速站起身，对着慌忙中的两人高声叫道。

“现在医务室不知道还开不开门，要不，我先带莉莉丝同学过去吧？”

“拉普拉斯君先闭嘴！莉莉，哪里不舒服？”

“没关系的塞西莉亚，稍微……稍微让我一个人静会儿就好了。”

“莉莉？”

“…………”

“……抱歉，拉普拉斯君，能请你先离开吗？”

“……唉，我明白了。要是有什么事，记得来通知我哦？”

“嗯，之后会联系你的。莉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跟我说……”

拉普拉斯最后看了她们一眼，随后在无奈中，端起那盘不过吃到一半的菜离开了席座。

直到来到了倾倒残渣的推车面前，他才惋惜地将盘中剩的一半残羹倒入了其中，行为举止中显然多了一份木然。

“真浪费啊……”

说罢，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暮光到来前的学院餐厅，融入了夜晚的世界之中……

……………………

“这一周，已经是第二起了吧？”

“把上周失去的七人的算进去，已经是九人遇害了。”

白衣的圣女用白绢清理了一番指间的血垢，随后像是丢弃垃圾一般将白绢丢弃在地面上，并用元素的火焰将其销毁。

“即使是异端之人，但看到他们像这样劈砍成两段还是有些渗人啊……”

“达旦尔，别忘了他们的身份，凡是邪教皆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上，对于异教徒，我们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悲叹。”

“明、明白，圣女大人……！”

圣女摇了摇头，指着脚边那已经断成了两截的狰狞死尸说道。

“血还是温热的，人是刚死不久的，兴许对方还没有离开多久。”

“…………圣、圣女大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说起来，好像真的有声音，大概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吧。”

“那就由鄙人前去探索吧。”

青年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即还没有等圣女开口回应，便一人跑开了。

“呕……”

一声闷声从青年刚刚离开的方向传来，圣女只是叹息了一声，便放开了手脚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便看到了一脸虚脱并扶着墙壁的青年。

“这是……”

不过，她的视线并没有聚集在青年身上太久，很快就被眼前由尸块堆起来的小山给震惊了。

“不、不可能……这里面，难道有十人、不对，人数已经超过二十人了么？被一起堆积在这个巷道之中。”

“……救………………命…………”

没过多久，从尸体的群落之中，传来了一道虚弱的男声。

“还有活人？”

“我、我来把他拉出来！”

自告奋勇的青年忍住了从胃部上涌起来的酸液，拉扯着自己外边的袖子，将双腕深入其中摸索着。

大约过去了快有十分钟，他便感觉自己的手腕好像被什么强劲的东西给握住了，随即猛地往外一拉扯！

“哈啊啊……哈啊……出、出来了！”

说着，那位被青年拉扯出来的，则是一位穿着布衣的少年，看打扮像是住在附近的小孩。

圣女打量了这位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一番，随后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并没有感受到少年体内的奇怪魔力，圣女似乎判断面前的这个孩子可能并不是邪龙教派的成员。

“…………”

少年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虚弱的眼神像是在注视着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不久过后才发出了一阵肚打鼓的轰隆声。

圣女见状也只是叹息了一声，对身旁的伙伴指了指道。

“达旦尔，你带钱了么？”

“报、报告圣女大人，大概带了有五十梅洛吧……请问……”

“走，背着他去附近的餐馆。”

“属下明白了！”

说罢，青年便抬起少年的双臂安置在自己的后背，也没有理会白袍上的血渍，直接将其从地面背了起来。

“安心吧，只是去吃个饭。”

对于出现在少年脸上的恐惧表情，圣女微微一笑，少年很快便因为这甜美的惊讶而深陷其中，表情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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