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天上逗留了不过几个时辰,可是人间已经过了两天。
白无常虽没有急着找她,可是却一直盼着她赶紧回来。
闫子衣回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满天的繁星,营地里灯火点点,唯有她的帐篷黑漆漆的。
情况有点儿不对。
她记得白无常是非常喜欢亮的,夜里睡觉从来都不吹灯。
今日莫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偷偷躲在帐篷外面凑耳听着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声?
只听见一声声若蚊子叫般的细小声音在响,后来是白无常在读什么东西?
白无常: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白无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白无常: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白无常: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白无常: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白无常: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白无常: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白无常: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白无常: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白无常: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然后是一阵书本翻页的声音,诵读声又再次传来
白无常: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白无常: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白无常: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白无常: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白无常: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白无常: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白无常: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白无常: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白无常: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白无常: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白无常: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白无常: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白无常: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白无常: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白无常念完还要翻篇儿,闫子衣却是有些听不下去了,于是放轻脚步悄悄离开营地。
时隔两天再次回到这片林子的时候,闫子衣才突然想起忘川的异样。
她出现在枇杷树下的第一时间,悠扬的乐曲便响起。
这是乐曲与忘川为她弹过的所有乐曲都不一样。
忘川弹过温柔的,弹过潇洒的弹过战意凌然的,弹过意境高远的。
就从没有谈过如此这般缠绵悱恻的乐曲。
当然,她要听的凤求凰不算。
两个人一个弹琴,一个听情,岁月虽说静好却并不留深。
忘川:你回来了。
忘川的语气非常平淡,一点儿也没有他琴声里的缠绵情欲。
闫子衣:是啊
闫子衣:回来了
忘川:他还活着吧。
忘川:我是说至高上神……
闫子衣突然想起来,她与忘川初见之时,他便告诉自己他是被至高上神逼迫的。
闫子衣:他活的挺好的。
闫子衣不确定忘川是恨他,还是敬他。
忘川:那就好。
两个人之间又沉默下来,以前流动着的默契此时化为飞灰,再也没有那样不用说话,便知道该做什么的默契了。
闫子衣无声地叹了口气,飞升坐在不远处一棵干枯的老树上。
这棵树上的叶子几乎全都落了,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可是它非常倔强,唯独不肯将护在头顶的嫩叶放手。
闫子衣轻轻拨动那仅剩下的一片叶子,发现它背面趴着一只小青虫。
也许这是老树留给这条生命唯一的温柔吧?
可是谁给她一点温柔呢?
够了!为何你还不知足?
你不是已经有白无常了吗?他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凭什么?凭什么想要拥有更多?
闫子衣这样质问着自己,可是肩膀还是止不住颤抖。
她知道自己只是在强装着坚强,也知道她必须坚强。
只有她强大了,才足以保护她身后的人
阿茶,赵吏,长生三七,白无常,忘川。
这些都是她哪怕丢了性命也要保护的人,如果被这一点点小小的挫折就打倒了,她又拿什么来保护他们呢?
忘川坐在树下看了她许久,默默地拿出木琴。
只不过就是弹奏的曲子却又与以往不同。
以往只是弹琴,这次居然也有了歌词。
忘川:琅然淸園,誰彈響,空山無言,惟翁醉中知其天。
忘川:月明風露涓涓,人未眠。
忘川:荷蕢過山前,有心也哉此賢。
忘川:醉翁嘯詠聲和流泉。
忘川:醉翁去後,空有朝禽夜猿。
忘川:山有時而童笑,水有時而曰川,思翁無嵗年。
忘川:翁今爲飛仙,此意在人間,試聽徽外三兩絃
忘川唱的忘情,闫子衣却听的无心,今日之事够她烦忧很久了,本就不是诗词雅兴之人。
听琴只不过是她一种寄托吧。
忘川: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留在这里吗?
闫子衣:不知道
忘川:想知道吗?
闫子衣:不想。
忘川:那便好,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不会害你。
闫子衣:我自然是知晓的。
闫子衣:你休息吧,我这就离开了。
忘川没有回答她,只是将那支曲子谈了一遍又一遍。
闫子衣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离开了。
不知道忘川想到了什么或者是经历了什么,这一切都不是她能管的。
我能做到的,不过是保证他们性命无忧。
走回帐篷的时候便听见白无常还在念叨。
白无常: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白无常: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白无常: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白无常: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白无常: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白无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白无常: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白无常: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白无常: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白无常: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白无常: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白无常: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白无常: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白无常: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白无常: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白无常: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最后闫子衣实在是听不下去,于是掀开帐篷打断了他喃喃低语。
闫子衣:你在读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裹在被子里的人突然耸动了一下,像是将什么东西藏起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打呼噜。
闫子衣:……
当然觉得很可爱,可是如果他天天都读这些的话,会让她脑壳青痛的。
闫子衣:以后不要老读那些情情爱爱,我们之间不需要向别人学习。
闫子衣: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你是我的就够了。
白无常:可是,我听他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些的。
白无常从被子里传出弱弱的声音,努力的为自己辩解,同时也在心里暗骂那些出馊主意的人。
他在地府呆了许多年,不算生前是个才子,可也早就在地府呆坏了脑袋,现在连以前的半分才情都忘了。
他听阎王说过,一个人不论转世多少次都是一样的,除了人生不一样,任何地方都一样。
既然闫子衣是前世与他在一起的,那一定也是喜欢前世的自己,那个时候自己肯定是很有才华的。
现在却是个榆木脑袋,知道哪天闫子衣会不会将他抛弃,再也不要他了。
闫子衣:我不喜欢,我只喜欢你!
闫子衣:好了,你要休息了。
闫子衣:我明天还想吃你给我煲的粥呢。
白无常:好!
白无常一听这话立马兴奋了,不过还是听话的闭上了嘴,躺在床上睡不着就开始属羊。
偷偷没敢出声,他知道闫子衣离开的这几天一定没有休息好。
就算他们这种人不需要休息,可是生理上不需要心理确实觉得需要的。
就像闫子衣觉得他需要休息一样,他也觉得闫子衣必须要休息休息了。
————
第二天,白无常不负众望的起晚了,他跑出去找闫子衣的时候,正看见闫子衣在操场上练兵。
他相中的女子不是那种威风凛凛的将军,也不是那种温柔小意的少女,可是不论什么样他都喜欢。
还没等他走上前便看见营门口走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影。
他在地府见过,那是连鑫在地府里的形态。
连鑫:闫姑娘!
离得远远的,连鑫便开始呐喊着打招呼。
仔细一看他手里还提着一个人形的东西。
闫子衣:你怎么来了?
连鑫:我历劫结束了,听说你这儿有危险便来看看你。
闫子衣:哦,那你手里拿的什么?
连鑫:你说这个啊?
连鑫:这是我在你们营地外捡到的。
连鑫:他刚刚在偷偷往河里扔东西。
连鑫:我看着像是毒药,就把他抓起来了。
闫子衣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那人的头。
烟雨无姝随之抬起头来,双眼无神的看着她。
烟雨无姝:杀了我吧!
闫子衣:那可不行,我还指望着你威胁威胁你的魔尊呢。
烟雨无姝:魔尊不会在乎我一个小小的魅魔的。
烟雨无姝:要杀要剐就请尽快动手。
闫子衣:我不会听你的花言巧语,记得,这次是你栽在我手上的。
烟雨无姝:呵,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逃出去。
闫子衣:那便逃吧。
闫子衣:我有的是办法把你抓回来。
闫子衣:在我们不能同归于尽之前,你必须留在这里。
闫子衣:来人把他关起来。
闫子衣站起身慵懒地摆了摆手,立刻就有几个阴兵上前从连鑫手里将人接过来。
连鑫非常顺从的松手,然后跟在闫子衣身后离开操场。
连鑫:以前我还以为你是孟婆呢,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闫子衣:我都宁愿我是个孟婆,可惜我不是。
连鑫:位高权重不好吗?
闫子衣:那短命鬼好吗?
连鑫:……
连鑫:你在乎吗?
闫子衣:不在乎吧
闫子衣:以前我不在乎。
闫子衣:可是我现在在乎极了。
闫子衣:你怎么出来了?
白无常站在原地等了她好久,见她过来也立马迎上来。
白无常:我看你不在,就出来找找
白无常:等下想喝什么汤啊?
白无常:我今天不想煮粥了。
闫子衣:我无所谓,你想煮什么就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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