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不亦乐乎？

“茶隼”飞行队落下来之后，齐赫连已经带着学生和教练们在跑道边欢迎她们了，李昊站在人群边缘，远远的看见穿着队服的安琪，跟之前在自己的“银翼狐”里的安琪差别已经很大了，个子好像更高了，身材也变好了，和人打交道的功力有增无减，更加自然成熟了，真的是女大十八变，说起来，当初她在自己那里时虽然也是队长，但是年纪还不大呢。

那边一群学生围着“茶隼”的偶像们要签名，虽然不是人人都是她们的粉丝，但是既然人来了，不要个签名怪浪费的。李昊等着安琪往自己这边看的时候，对她招了招手，安琪和自己的队员们说了几句，就离开人群径直走过来。

“你变化好大，我都认不出你了。”李昊上下大量了一番安琪；当初银色的马尾入境已经换成了精心打理的长发，剪的整整齐齐的披在肩上，刚才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她把发圈取下来、一甩头发的时候，自己一瞬间都被惊艳到了，眉毛也是银色的，自己以前还误解她是不是白化病，后来才知道，她是卫星上出生的，基因有所变异，天生就这样，而且白化病头发之类的应该是白色的，她的是亮银色的。

安琪原来是个个子不高的女孩子，现在已经长到自己的额头了。身材比起原来的几乎平板一块，变得有明显的起伏了。脸上的婴儿肥也长开了，现在已经是一个标准的洋溢着热情笑容的美少女了。

“李老师，你倒是没怎么变呢。”

“哪有，都有白头发了。”

“白头发？哪里，我看看。”安琪装出一副惊讶的神色，伸手去拨李昊的头发。

“别闹，这么多人。”李昊挡开她的手说：“刚才怎么不直接降落，我们这有人以为你要给我们弄个下马威。”

“我还没有给李老师下马威的水平呢。”

“现在还叫李老师呢？”

“叫习惯了。”安琪吧一束头发撩到耳后，仰头看着李昊的眼睛：“怎么，您不认我这个徒弟了。”

“你想叫我老师我就叫呗。怎么想起来到这地方来了，这个学校的飞行社已经那么有名了？”

“不是马上要开‘珠海特技飞行国际杯赛’了吗？制作人让我们找不同环境的空域到处飞一飞，熟悉一下，到时候要到好几个不同的赛场比赛呢。顺便宣传一下我们的飞行队，所以我们才没有直接降落。”

“你们的飞行队还要宣传？够出名的了。”

“偶像当然是名气越高越好了。”

“比赛场地呢？定了哪几个地方？”

“还没，这次改规则了，除了海选在珠海、上海、成都以外，32强以后的比赛都是从不同场地里面，每个队抽一个。不过还是积分赛，每个队飞四场，都飞完后比总分。”

“现在这么麻烦了吗？”

“是啊，前一次不是说什么，怀疑有人在定飞行场地的时候卖消息吗？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最后不是没查出什么吗？”

“这次为了避嫌，干脆就抽场地了。”安琪叹了口气：“我们没联系到卫星上那些能模拟环境的机场，就只好到处跑了，过几天我们还要去张家界。”

“好事啊，权当旅游了。所以为什么要特意再安排一场表演，宣传的话，刚才那下足够了。”

“嗯……练习，顺带表演。”安琪挠挠头。

“之类的气候条件和北京那边一样，不直接去北京，那里设施那么好，来这里练习？”

“呵，果然骗不过你啊。”

“你这水平的谎话谁都骗不了。”李昊看着安琪，一副“说，到底来干嘛。”的表情。

“其实是我自己申请来的，她们都是陪我的。”安琪看了看一边的队员们。扭过头来，已经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盯着李昊眼睛说：“我是来道歉的。”

“道什么歉？”

“就是秦梓沐那次事故，我说了那种话。之后李老师您就走了，想道歉也没机会了。”

李昊沉默着，也盯着安琪的眼睛，从里面看出的感情只有坚决和真诚。

“这次我不会错过机会了。”安琪继续说：“您还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那种不愉快的又没意义的事，我一般很快就忘了。”

“我还记得。我说了‘她是以外你才死的’、‘那套动作不可能完成’还有‘你只考虑你自己，根本不把队员的命当回事’……”

“好了，安琪。别说了。”

“我还说了‘你是个疯子，她们也是’、‘我以后再也不会听你的了’……”安琪没有听见李昊说的话一样，继续滔滔不绝的说道，直到李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一边的何灵看见那个“茶隼”的队长刚才朝哥哥走过去，就时不时的朝她那里瞟一眼。刚开始还没什么，然后哥哥突然开始对人家上手了，何灵盯着那边，一脸好奇。陆琳玲看见何灵愣在那里，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同样的场景，她惊讶的张着嘴，看看那边，又看看何灵。何灵一把把她拉走了

“别搅人好事。”

待安琪稍微冷静一点后，李昊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不是你的问题，错确实在我。我那时确实有点……那个，不正常。”

“我说出那种话才是疯了。”安琪低着头，一边慢慢的理了理头发，一边带着自责的声音说：“对不起，我现在还是没变，还是那么冲动，那么傻。”

“安琪，你……”

“所以我来道歉，用飞行的方式。”安琪再次仰起了头。

“我等一下会用行动证明，这些年我一直在反省，一直没有放弃飞行。我会证明您是对的，秦梓沐的死不是您的错，您设计的动作是可以做到的。”

安琪顿了顿。

“我希望您能看到。”

“安琪，我刚才说了，错不在你。我当了这么多年选手和教练，不会因为什么人一句话就受影响的，我暂时离开完全是自己的意志，而且我现在还不需要自己的学生为自己正名。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这件事是我必须作的。”

“为什么？”

“我期望您原谅我，但是我必须做点什么，让自己原谅自己，否则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继续飞下去。”

“你在怕什么啊！？”

“我所有的飞行技术和知识，都是您教我的，甚至所有的技巧，都是学您的。离开‘银翼狐’，对您说了那种话以后，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叛徒。”

安琪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要既然您不想要重返赛场，我就替您夺回荣耀。”

“安琪，”李昊神色阴晴不定的望着她：“你这是在逼我复出？”

“不，我知道那件事对您的打击很大，我现在也还没有走出来。您继续现在的生活就好。”

“安琪，你的说法我不能接受。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我知道，一个特技飞行员如果完全是为了别人去飞的话，他的职业生涯就快到头了。而且你现在的样子，就和我以前一样，你会害了你自己和你的队员们的，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您以前说过，特技飞行员是很危险的职业，对吗？”

“是说过。我现在也会这么说的。”

“所以，秦梓沐和您做的都没错，那只是一场意外；现在我不会再畏惧不前了，直到让所有质疑您的人闭嘴，或是我也出意外为止。”

“安琪，你错了。那件事不是意外，是因为傲慢，我和秦梓沐的傲慢，还有队里其他人的。我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其实根本不是。当时你才是最冷静的人，要是我们都像你一样，就不会有事了。”

“哼……”安琪无奈的轻轻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安琪！你的队员需要的是以前的你，而不是现在的疯子！”李昊追着她的背影严厉的说道。

安琪突然停下，转过身：“老师，你真的变了。抱歉，为了我。为了您，请让您的学生任性一次吧。”她在李昊焦虑的目光下，头也不回的向自己的队员们走去：“老师，今天的飞行是我为你特意准备的，希望您喜欢。”

李昊皱褶眉头来到观众席坐下来，看着齐赫连准备上台念开场白。“茶隼”的偶像们已经签完了名，坐在了最右边的位置，等齐赫连讲完，安琪再简单说几句，就要开始今天的重头戏了——飞行表演，所以她们座在最外面，方便等一下出去。

刚才的事闹得李昊心里乱糟糟的，台上在讲什么也没听。他知道，这个年纪的人，无论男女，都容易钻牛角尖，自己这么大时也是这样，安琪就是这种情况。而且因为那件事情比较严重，她似乎钻的很深，现在想想，自己当初就那么走了似乎真的太不应该了，否则还可以开导开导安琪。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本来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自己当初也没比现在的安琪好多少，自己当初在她身边好像也没什么用。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希望不要像安琪一样想不通。”李昊的思绪渐渐飘远了。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李昊一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瘦高个子男人。

“啊，校长啊，您来了。”

“嗯，忙里偷闲来看看。想什么呢？一脸迷茫的。”

“没什么，发呆呢。”

“你学生看着呢，你发呆？小心人家生气。应付女孩儿的时候得千小心万小心，不知道怎么就生气了。”

“哈哈，您教训的是。”

“不是教训，是两个男人间谈谈经验。和妹子聊的怎么样？”

“还好，就是出了点儿……师生间的矛盾，其他倒是没什么。”

“分开这么多年了还能出矛盾，看来你们以前关系不错嘛。”

“没有，以前关系就不太好。”

“是吗？就我了解，不是关系好到一定程度的老师和学生，分开一段时间再见面基本不会出什么矛盾，话都说不了两句。”

“我倒是希望我们关系好点呢。现在想劝她两句，她都听不进去，死钻牛角尖。”

“她今年多大？18、19？20？”

“今年刚19，下个月20岁生日。”

“噢。那我看来还是个毛丫头呢，不好开导也正常。”

“换做是您，您怎么办？”

“对每个人的方法不一样，不过没什么好办法。要是真的关心她，我就先让她按自己的想法干，不过我得看着她防止她闹得太过火，要不是什么大事，就给她兜着点。等出了事儿，再跟她说就好说多了，说通了就让她自己把自己惹的事解决了，不过还是要稍微帮帮她。”

“她的情况不太一样，您看，她一个飞行偶像，要是出意外，很可能就是大事了。”

“我理解，刚才不是说了嘛，每个人不太一样。”校长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偏向李昊这边：“总之就是得她弄得自己流血受伤了，感到疼了，才懂你的意思。你要做的是在她爬不起来的时候，拉她一把，给她处理一下伤口。”

安琪在台上无非是说一些什么“很高兴来到这里”、“请关注我们的活动”“希望以后也支持我们”之类例行公事的话，没用了多长时间。接下来就准备要表演了，下台前她看了李昊那边一眼，发现李昊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跟一个人在聊天，于是轻轻咳了两声，提高了音量。

“各位，后面是我们之前说好的隐藏节目，飞行表演，马上开始。”

看到那个男人拍了拍李昊，示意他看表演，安琪放下话筒，下了台子朝飞机跑去。爬上飞机后，她闭着眼深呼吸两口，舒缓一下刚才的情绪。接下来的表演绝对不能有失误，这事关自己能不能被老师认同，能不能赎罪。

“现在老师实在自我否定，秦梓沐的事故，再加上社会各界的一片骂声，给了他巨大打击，这个时候最需要鼓励的老师，却被他的学生兼队员——自己说了那么恶毒的话，才会一蹶不振的。”安琪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如果自己做得够好，那老师就不会再怀疑他自己，自己也可以通过用从老师那里继承的技术，再度夺回人们老师荣誉和人们的认可，那些谩骂的言论会不攻自破。届时，自己就可以没有负担的飞行了，老师说不定也会重回赛场。

“队长，准备好了吗？”耳机里传来了自己僚机的声音。

“好了，就按昨天练习的那样。”

“收到。准备起飞吧。”

李昊看着跑道上排了四架歼十，其他的还停在等候区，看来是小队飞行。这种飞行比较重视单机的动作还有长机和僚机的配合，僚机有时候得负责观测长机的动作，帮助长机进行调整。小编队飞行就可以看见“空中眼镜蛇”和“落叶飘”这类动作了，是拿来炫技的绝佳选择。

安琪动了动副翼和襟翼，确保机翼没问题，然后开始推控制杆，打开轮刹。

“僚机，跟上。”

安琪的飞机发动机尾喷口已经开始张开了，但是飞机还是没有动，等了一秒左右，飞机像被踢了一脚一样，微微抖了一下，开始加速。因为安琪刚才一直开着轮刹加力，现在突然松开了，飞机加速就比较快。后面的僚机也是如法炮制，两架飞机保持着很近的距离开始滑跑。

安琪把家里开到最大，看着眼前的屏显达到了起飞速度，继续把飞机压在跑道上，等速度超过了一点，她猛拉控制杆，飞机就突然以一个很大的迎角。瞬间从跑道上拔了起来，这个动作俗称“旱地拔葱”。

紧接着后面的两架飞机也以同样的方式飞了起来，跟着安琪的编队。安琪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开始减小仰角，虽然还在上升高度，但是基本已经接近平飞了，现在她们必须要积攒速度。

“分开。”安琪一声令下，两队飞机分别朝两个方向飞去。

安琪的编队暂时离开了观众们的视野，留下另外两架飞机做双机编队飞行。她们一开始先降低高度，做了一个双机同时翻滚两周，然后接一个大仰角拉升，盘旋回到观众席上空，接着僚机开始平飞，而长机则绕着僚机的周围开始做侧滚。长机离着僚机很近，一不小心就会碰上。不得不说，职业的就是职业的，长机稳稳地控制着滚转半径，不多也不少。

侧滚四周后，长机在回到僚机右侧，跟她保持静止。然后编队转回观众席，通场，接着直接离开。她们还没完全飞远，李昊听见伴随着众人的掌声，另一边传来引擎低低的轰鸣声。看来她们的暖场任务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才是正戏。

安琪的飞机从观众席右侧低空快速冲入，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拉起，加大仰角，渐渐的达到160度、超过180度——她一进场就做了一个“夫罗洛夫机动”，而她的僚机则紧随其后入场，在安琪做动作的时候，从她留下的那个圈里穿了过去，观众席上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李昊看着这开场有点眼熟，隐隐有种不好的感绝，紧接着安琪似乎并没有要调整的意思，几乎是立刻接了一个“赫伯斯特机动”，又叫“J-Turn”。她用这个动作来提高高度，紧接着她又做了一个和刚才方向相反的“夫罗洛夫”。李昊睁大眼睛，盯着天空，他知道了为什么这套动作那么眼熟了，果然！

做完动作，安琪立刻和赶来的僚机汇合，只飞了一小段，接着两架飞机拉开一点距离，同时做了一个“眼镜蛇”机动，其实也不算完整的一个，因为她们没有在动作结束后完全飞机，而是略微减小迎角，然后直接开始爬升，在飞机几乎垂直的爬升了一段后，安琪和她的僚机开始做“落叶飘”，先后相隔半秒不到，两架飞机在距离不大的情况下，几乎同时开始做“落叶飘”看着还挺惊险的。两架飞机接连完成动作后，立刻改出。机翼根部和机腹处随着飞机的机动产生大量水雾。之后安琪的编队从观众席前低空通过，飞到正前方时摇了摇机身，然后飞远了。

表演到此结束，刚才安琪的表演虽然只有短短一段时间，但是一直在做狂暴的机动，几乎没有做任何休息或是调整。学生们站起来朝她们离开的方向挥着手，亢奋的喊着，表达着对她们刚才表演的赞许。校长作为一校之长没有像学生们一样，但还是满脸兴奋，热烈的鼓着掌，齐赫连他们也是，只有李昊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应付式的拍着手。

刚才的的飞行动作，一开始的部分就是自己设计的动作；也就是那天因为秦梓沐出事，没能完成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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