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山。

仙气缭绕。任谁身临此境，必会沉醉。

这仙气当然不会是二氧化碳。或许是仙灵气，或许是玄气，说不定还可能是星辰之力，这东西谁知道呢？总不过是人冠其名，谁愿叫它什么，它便是什么。

也许是云气，毕竟这山极高。

可惜不论是谁都不会觉得这是云气，世上绝没有哪一种云能似这般叫人说不出的舒坦。

山间有间道观。

这当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世上有太多山，有太多道观，道士们最喜欢山。只是这间道观未免破旧得出乎意料，慢说是一场大雨，便作是微风轻拂，只怕也足叫它化作齑粉。

山上不可能始终无风，但这道观现在依旧挺立，彼梦邪？

此地荒凉，鲜有人行，处处透着说不出的静谧，叫人迷醉。其实也非未必是这道观的效用，人心不静，便作《清心咒》亦难建寸功，况于此破道观？

道观里不可能没有道士，否则它应该叫作“荒废的道观”。

现在这间道观门前立着两个人，两个男人。

道观门前的也许是香客，只是似这般道观，便作是最乐善好施的天下头一等善人也断难在此驻足，是以这两人必定是此中道士。

两人沉默许久，总算其中一人开口:“你输了。”

这人中等身量，着一身破旧的淡青道袍，散发长髯，眉宇间一丝怠惰。初看时他倒似无比狼狈，简直和叫化无异，只是细细看去，见他端得是面若冠玉，反倒透出超然的气质，便是那破道袍也只为他增色。虽蓄有长髯，也不增老态，却似生性不羁，简直与最是活泼的青年人别无二致。

他对面的男子叹息一声：“不错。”

这个人身材颀长，大概比青袍客高上半个头，颇是健硕。面容甚是俊美清秀，看来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只是相貌过分出众，稍稍有些不真实的意味，而看他一丝不苟地套着一袭干净的白道袍，一头长发规规矩矩地挽成道髻，老老实实被木簪子束缚着，没有哪一根头发翘起，直似最最标准的道士，反倒又不似少年：寻常少年哪有这般平和的心境？

青袍客道：“我以为你会更加懊恼一点。”

男子道：“谁也不能保证他永远不会输，输并不是奇怪的事。”

青袍客道：“既然输了，那就该履行赌约，我想你堂堂清虚真人，至少应该懂言出必行。”

清虚真人道：“愿赌服输，请说。”

青袍客道：“我最近设计了一个游戏，想请你作为玩家参与测试。”

清虚真人问道：“什么样的游戏？”

青袍客道：“一个很俗的游戏，无非是打怪升级的路数，若不是它有些特殊性，那实在属于倒贴钱的类型。”

清虚真人忍不住道：“可是你做的游戏根本就不会有人玩啊，就算它再有趣，也一定是倒贴钱的。”

青袍客：“……”

青袍客干咳一声，继续道：“大家好歹都是化身为‘道’的太和仙，不论是在怎么样的世界，但凡是有道，就一定能站在绝对顶点的存在，我们的游戏当然要和普通人的有区别。”

清虚真人道：“区别？”

青袍客解释道：“你是亲自进入这个游戏，而且会身处许许多多的世界。当然你虽然会保持原本的肉身，但毕竟是游戏，多少要有一点改变。”

清虚真人这回突然有了一点兴趣：“真实世界？”

青袍客道：“虽不中也不远矣。这些世界本身是不存在的，就算你找遍周围的所有域海也找不到。”

域海就是时空域的聚落，是形形色色的世界聚集在一起的一整片地带，据说是比宇宙要大上那么数十个量级的四维时空。

清虚真人道：“也就是说，这些是你特意创造的咯？”

青袍客笑了笑：“游戏不能完全照搬实际，但至少还是需要一点真实性。”

清虚真人道：“以你太虚老道这等境界，想必那些世界稳定性应该不错，我说不定只要将境界压制到天仙就够了。”

太虚摇摇头：“那你可错了，这只是个游戏。虽然那些小世界的一切都已客观存在了，但却还是区别于其他正常的小世界的，我将它们限制在这个游戏所代表的一个整体之中，游戏整体就相当于是一个包含了若干小世界的中世界，我为这个整体设定的强度可不算太强。”

清虚真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我需要压制到何地？”

太虚诡秘一笑：“就算是一刀九十九级的贪碗难约，最开始当然也是0级。”

清虚真人这回总算知道太虚的意思了。

清虚真人苦笑：“这么过分？若非我认识你已有很久，我只怕真的会怀疑你是在算计我。那么我需要做些什么？”

太虚道：“其实也没什么，我这个就类似是RPG游戏，你说这种游戏还能干什么，无非是有些剧情，除此之外就只能是刷刷刷咯。当然毕竟是真实世界，开放性这一点你倒是可以放心。我基于这些世界的走向设置了一些主线支线任务，而你的根本任务是升级，由0级升到满级，尽可能多地体验这个游戏，这就够了。”

清虚真人道：“那看来为了有良好的游戏体验，我该对自己的修为下个封印之类的，等完成了整个体验再解开。”

太虚笑道：“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可以随便加个判定条件，若是在游戏中身死，你也能解除封印。为了证明我不是要害你，只是单纯地逗……咳咳，你什么也没听见，你自己加设封印就好了，我就不管了。”

清虚真人哭笑不得：“我听见了哦。”

太虚道：“不，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清虚真人正色道：“你这是不是个死亡游戏？”

太虚摇摇头：“这就算是个死亡游戏，其实它也没那个能力杀死玩家，毕竟我这个作者和你可是同样境界的。不过，要说的话，我也的确特意加了‘死亡’的设定，总要给玩家加点压力才是。当然实际上就是跟风啦，单纯地做个只懂得给玩家送福利的游戏，这能有什么意思？”

清虚真人已不得不表示赞同：“那倒不错，那种游戏就好像是开挂，只图一时爽快，很快就会没意思了。”

现在清虚真人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不过游戏的本质是骗氪，但我想了想，你的东西只怕没法骗氪。这年头，能骗氪的除了自身过硬之外，就只能靠美少女了。可是我觉得你完全不可能满足这两条啊。”

太虚一言不发，只是笑，可惜清虚真人并没有注意他这个满含深意的笑容。

随后清虚真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况且就算我真的想氪金，那总得有‘金’可以氪，软妹币我是要多少有多少，但你也不会要这种东西吧？或者就算用修行界的劳什子一般等价物，譬如灵石，来氪金，这东西本身好像也没什么用，你这种境界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些东西？到了这么个无欲无求的境地，唯一能让你动心的，也只有‘乐子’。乐子却偏偏正是绝不能具体化的东西。”

太虚神情一顿，显然是也意识到这游戏就没法氪金，那可完蛋，这岂非更加没意思了？是不是该回炉重造啊，现在重新敲代码还来得及嘛？

太虚满面苦闷，无力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这些就不说了，说多了闹心，你该去打游戏了，具体的东西游戏内有介绍，祝你早日通关。”

清虚真人根本不需要问如何开始这个游戏，只要他愿意，总能找到法子的，是以也不多言语，转身离去。

这时道观内闪出个形容不明的黑袍怪客，开口道：“李初九，你该不会真的是逗他玩的吧？”

太虚老道李初九一怔，继而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道是谁竟能瞒过我和清虚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原来是你这个老乌鸡，你来我这儿干什么？”

老乌鸡道：“只不过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解释解释你为什么闲得无聊做这样的游戏。我可没打算让你成为最终Boss，反正你多半也没可能再出场了，为了不让人误会，你总得想法子证明自己完全没有什么阴谋罢？我总不可能提笔写‘太虚自语道如何如何’，毕竟这未免也太傻了。”

李初九叹道：“难道你现在这样写就不傻么？”

老乌鸡脸上的表情立时变得很精彩：“好像比原来更傻……”

李初九忍不住哈哈大笑。

老乌鸡干咳一声：“不要在意这么多细节，反正你现在该为自己辩解了。”

李初九颇有几分无奈：“可是你不也没想好我这么做的理由吗？”

老乌鸡道：“要编理由总会有法子的，我不过是懒得想而已。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么理由不如就是‘为了找乐子，所以逗他玩’好了，反正咱这也就是自娱自乐，既没有带脑子，也完全不需要讲道理。”

李初九抚掌大笑：“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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