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波拓人总是在同样的时间醒来,即使前一晚设定闹钟也没用,因为他都会无意识地按掉闹钟。每晚当他睡得正熟,就会梦见消防车鸣着吵闹的警笛声呼啸而过,昨晚则是梦见了救护车。
拓人之所以起得来,并不是因为赶着上学,也不是被饥饿叫醒,而是他家窗外每天都会有个声音叫他起床。那个声音下比闹钟响亮,却能清晰地传人他的意识。
“拓人!起床啰!”
他每天都是听到这句“拓人”就醒来的。
“我起来了啦!”
他揉揉眼睛同时踢开棉被,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打开窗上的锁。
外面的人还继续喊着:
“天亮了唷!别再睡了,快起床啊!小心又会迟到喔!”
这个活人闹钟可是没办法按掉的。如果他不予理会,继续蒙头大睡,声音就会毫不间断地响上好几分钟。后来还会加上敲打铁锅的声音,最近连邻居也会跟着一起喊“拓人起床啦”。有一次他抵死不从,结果大家担心地想“那家伙该下会死了吧?”还去报警,结果害他不得不在门口低头恳求大家“请别再这样了”。从那次之后,他再也不敢装作没听见。
拓人推开窗户。
“我已经起床了!不要叫那么大声啦!”
站在外面的女孩朝二楼挥手。
“唷,今天挺早的嘛,让我好感动。”
“每天都有人这样吵闹的话,任谁都会早起吧!”
“要快点吃早餐喔。”
“我知道了啦!”
拓人关上窗户,换上高中制服。大概是因为他满心抱怨“这家伙老是这么吵”,所以直到要下楼时,他才发现袜子左右穿反了。
他走进厨房,从塑料袋里拿出吐司,丢进微波炉去烤,然后把从百元商店买来的红茶包放进老旧的马克杯,倒入热水稍待片刻。等到红茶的咖啡因和丹宁酸让他变得比较清醒时,微波炉也响了起来。
他把吐司涂上奶油,像是例行公事般地慢慢塞进嘴里。现在千波家只有他一个人在,所以只能吃这种简便早餐。
拓人是双亲上了年纪才生下的孩子,母亲生他之时已是高龄产妇,听说在医院里吃了下少苦头。他小时候虽然发现自己父母的白发比其它同龄孩子的父母还多,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今年他的父亲年满退休,拿了不少退休金,生活变得颇为宽裕。但他父亲是天生闲不下来的个性,因此开始带着妻子四处旅行,他们夫妇两人目前还在进行为期两周的国外旅游。
虽然拓人有点担心“钱花得那么凶,以后有钱缴学费吗?”但是悠闲的独居生活还是很值得庆幸,就算他不早起也下会听见父母唠叨,只要他有办法忽略等在外面的那个女孩就好。
吃完早餐,他把餐具放进流理台的水槽,抓起书包、穿上鞋子。他不需要确认书包的内容物,因为必要的东西都放在学校的柜子里。人只要带了钱包和钥匙,就没啥好担心的了。
拓人一打开家门,就看到耀眼的阳光。他想起了天气预报的内容,暑气似乎还会延续好一阵子。
每天都来叫他起床的女孩——秋条真衣亚已经等在外面了。
“早啊。”
“不早了啦。”
拓人看看手表。
“这种时间哪算早,送报纸的人听到是会生气的。”
“可是拓人本来都起得更晚嘛。”
“妳还敢说咧,害我这样早起的人是谁啊!”
拓人锁上大门,往学校出发,真衣亚很自然地跟他并肩走着。
秋条家就在千波家斜对面,两家可说是邻居,所以一直保持往来,而真衣亚和拓人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拓人从来下使用青梅竹马这个词汇,因为他跟真衣亚太熟了,特地去强调反而让他觉得不好意思。真衣亚倒是下以为意,逢人就介绍他们是青梅竹马。拓人也曾拜托过她别再这样介绍了,但她老是不当一回事。
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拓人小时候就很了解她。真衣亚在国小就很外向,像只不知疲累为何物的活泼小狗,上高中后她还经常被夸为“美少女”,这件事是拓人从同年级学生口中听来的。
真衣亚的样貌确实不能说丑,她留了一头俏皮的短发,脸上常带着开朗的笑容,比起只有身高出众的拓人更抢眼。而且她从高中入学至今,或许真的变得比较有女人味,虽然现在的她还是经常像只小狗一样横冲直撞。
但跟真衣亚相比,拓人更喜欢她的姐姐果璃绘。担任学生会会长的果璃绘拥有清纯端庄的气质,是全校师生憧憬的偶像。
“果璃绘姐今天如何?”
“姐姐已经先去学校了。”
真衣亚露出一副“你就只会问这种事”的表情说。
“学生会早上好像要开会,就是鸭重神社的祭典快到了那件事啊。”
“喔,不愧是会长呢,真是勤劳啊。”
“姐姐跟拓人是不一样的,她就算一大早也起得来喔。”
秋条家也跟千波家一样没有父母同住,但是秋条家的父母并不像千波夫妇是退休之后悠闲地出门旅行,而是在海上罹难去世。所以,果璃绘自然而然地挑起了母亲的职责。
小时候的真衣亚和果璃绘,都是靠拓人的父母照顾,千波家也曾经考虑过收养她们两姐妹。虽然最后还是打消念头,但两家还是像亲戚一样,一直保持着密切往来。
上国中之后,真衣亚和果璃绘开始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幸好她们的父母留下不少遗产和保险金,因而光是靠律师定期汇给她们的生活费和打工收入,就很足够了,所以她们姐妹俩也下再像以前那么依赖千波家。
她们自力更生之后,拓人孩子气的个性就显得更突出,因此真衣亚开始每天早上来叫他起床。拓人觉得她太多管闲事,但是因为父母对他说“你过得太懒散了,就让真衣亚多照顾你一点吧”,所以即使升上高中,两人还是每天一起上学。
拓人还不至于孤僻到讨厌别人来接他上学,只是,来接他的人是真衣亚而下是果璃绘,让他觉得有些失望。
拓人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还以为今天可以跟果璃绘姐一起上学呢。”
“你有什么资格抱怨啊?”
“我的一切都可以奉献给果璃绘姐啊。”
拓人骄傲地说。
“为了果璃绘姐,不管叫我火里来水里去都没问题,就算她叫我舔她的鞋子,或是叫我去死我都愿意。只要果璃绘姐跟我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拓人和秋条家两姐妹从小就像家人一样,虽说家人是很密切的关系,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情感,但果璃绘是下同的。她只比目前就读高一的拓人大了两岁,但拓人却非常仰慕她,把她当女神一样崇拜。
“……我也很喜欢姐姐,不过像你喜欢到那种程度,实在太异常了。”
真衣亚下耐烦地说。
“什么嘛!妳可别说果璃绘姐的坏话!”
“我又不是说姐姐,是在说你啦!真是的,每天只会念着果璃绘姐果璃绘姐,你烦不烦啊?”
拓人环抱起双手。
“每天好像还不太够,应该要每小时说一次吧。”
“……喂,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都烧坏啦?”
“我哪算得了什么,那家伙不是比我更夸张吗?”
真衣亚对这句话倒是颇为认同。
“啊,说到那家伙……”
此时,突然有人抓住他们两人的肩膀。
“唷!早啊。”
拓人和真衣亚同时“哇”地大叫一声。
突然从后面冒出来的人,看到他们的反应就笑了。
“你们两人感情真好,今天也一起上学啊?好幸福呀。”
“……月博。”
拓人把他的手从肩膀拨开。
“大清早的下要这样嚷嚷,吵死人了。”
“因为看到你们这么甜蜜,不大声一点怕你们听下见嘛。”
“我们很普通吧,你想太多了。”
“可是我一开始用普通音量叫你们,你们都没回头啊。”
“……真的吗?”
“假的。”他笑着回答。
这位貌似轻浮的男孩,就是他们两人口中的“那家伙”。他名叫流礼月博,从国中时代就跟拓人和真衣亚结下下解之缘,至今已是交情匪浅。 月博下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轻浮,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轻浮的人,不过拓人和真衣亚已经懒得跟他计较了。
拓人和真衣亚国中时就会一起上学,因此很容易被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班上也有一些好事的同学喜欢调侃他们这一点。
拓人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心底还是觉得很尴尬。后来说闲话的人越来越多,拓人正想要向大家发飙时,突然跳出来阻止他的人就是月博。
拓人问月博为何阻止他,月博笑笑地回答:“好好跟他们说就好了。”
拓人感到不以为然。
“用说得就可以解决吗?”
“当然可以啊!所以说最近的国中生都下懂得应对嘛,被人家开开玩笑就当真了。只要好好沟通,任何人都会理解的。”
月博告诉他“以后你什么都别管,自在地过你的生活吧”。
从后来的传闻听来,月博好像试图跟那些同学沟通,但对方还是不听,所以导致了若干惨剧。拓人也说下上来这个“若干”到底到什么程度,他只能从“那些好事的同学好几天没有来学校,开始上学之后也变得比较安分”的情况,来想象所谓的“若干惨剧”是何景象。
“月博,早安啊。”
真衣亚不像拓人那样一脸烦躁,而是礼貌地打招呼。
“真衣亚今天也很有精神呢。”
“当然啊,倒是拓人总是像病人一样无精打采。”
“少啰唆啦,我只是晚上睡不好而已。”
“要早点睡才起得来啊。”
“精神不好反而睡不着嘛。”
“只要有姐姐在,你一定立刻变得精神百倍吧?”
月博打岔说:“你们原本在讲果璃绘姐的事啊?”
拓人回了一句:“也有提到你的事。”
“讲我和果璃绘姐啊,是说我们将来会结婚吗?”
他一边说,还一边满足地猛点头。这个少年也是果璃绘的忠实支持者。
“因为我经常做好事,所以一定会有好报嘛!”
“才怪咧!不管果璃绘姐将来跟谁在一起,都不可能轮到你啦。”
“少笨了,我是很有希望的。上礼拜果璃绘姐捡到我的手机,还专程送还给我,而且是用双手捧着,对我说‘请收下’耶!这样还不叫有希望的话,就没人有希望了啦!”
“那种事哪算得上什么希望啊?果璃绘姐可是主动借过我自动铅笔,这样才叫有希望吧。”
拓人有一次站在学校的布告栏前,正在找抄写用的纸笔时,刚好经过的果璃绘就把笔借给他了。
月博一听脸色大变。
“什么!你这家伙竟然做过那种事?太卑鄙了!”
“眼睛放亮点!我跟果璃绘姐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喔!”
“开什么玩笑,你这个混帐!”
拓人豪迈地笑了。
“还有咧,果璃绘姐离开之后,我还在地上看到一根长长的头发,那一定是果璃绘姐美丽的秀发喔。”
“可恶!你捡了吗?一定捡起来了吧?”
“那还用说。”
“你这个小偷!竟然侵占人家的失物!应该要送去派出所才对吧!”
“就算我把头发送去派出所,你也拿不到的。”
“把头发给我,要下然就等着坐牢吧!”
“我都不要。”
“拜托你啦。”
月博苦苦哀求,拓人则是得意地大笑。
真衣亚露出看下下去的表情摇摇头,她拍了几下手掌。
“好了啦,再不节制一点的话真的会迟到喔!快走快走。”
拓人和月博都乖乖听话了。
走了一段时间后,路上出现越来越多穿着同样制服的高中生。这里是他们学校——川西高中的通学道路。
每个学生的脸上都带着呆滞无神的表情,可能是因为暑假刚结束,大家都还没把心收回来之故。也有部分学生看起来很紧张,那些都是牵挂着大考的高三生。
不过拓人他们是一年级,还不需要担心毕业后的出路。
拓人看看路上的学生,又看看走在身边的少女,叹着气说:
“如果妳可以变成果璃绘姐就好了。”
“……拓人,我要揍你啰。”
“如果是果璃绘姐,才不会说这么暴力的话呢。”
月博也在一旁极力附和。
“就是说嘛,她可是像女神一般的女性呢!”
“月博,你也想挨揍吗?”
“我最讨厌使用暴力的女生。”
真衣亚被顶得说不出话,拓人见状就说:
“看吧,我们两个男人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你们两个在男人之中算是最差的类型吧。”
“只要果璃绘姐觉得我是最优秀的就好了。”
“唔……就算我变成姐姐,也下会觉得你们优秀。”
“那就不妙了,妳可千万别变身啊,维持原状就好了。”
“我真的要揍人啰!”
“如果一定要挨揍的话,我宁愿被果璃绘姐揍。”拓人说。
但果璃绘既清纯又知性,是个跟暴力绝对扯不上关系的端庄女孩。会想要被她揍,可说是相当错乱的妄想。
真衣亚恶狠狠地瞪了拓人一眼。
“变态!被虐狂!为什么连挨揍也一定要让姐姐揍啊!”
“这还用问吗?因为她是果璃绘姐嘛。”
“不是还有很多女生吗?川西高中是男女同班,女生多得是吧。”
“譬如说?”
“譬如说……就像……我啊。”
真衣亚拍拍胸脯。
“我也是女生啊,而且又是果璃绘姐姐的妹妹……”
“妳?哇哈哈哈!”
拓人捧腹大笑。
“少说蠢话了,妳想代替果璃绘姐?不可能的啦。”
真衣亚气得七窍生烟,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但是拓人依旧没有察觉。
“为什么不可能啊!”
“妳跟果璃绘姐不管是外表、语气、态度、成绩都差太多了啦!就好比天与地、飞龙与泥鳅,或是奔驰汽车和单轮手推车的差别,妳竟敢说要成为像果璃绘姐那样的女性?”
“喂,你说得太过分啰!”
“别开玩笑了,妳绝对不可能变得像果璃绘姐那样啦!妳乖乖当果璃绘姐的跟班就好了。
“……拓人最差劲了!”
真衣亚并没有揍他,而是粗鲁地一脚把他踹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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