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被闹钟叫醒,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暑假在不知不觉间消除了我对于时间的概念,每一天仿佛都是同样的,而同样的每一天又仿佛永无止境。我已记不清这样的时间已经循环了几遍。
闹钟骤然响起的时候,我尽管感觉疲惫,但一下子就清醒了,对于闹钟的铃声也没有了之前的厌恶。伴随着阵阵清风,风扇吱呀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中格外清晰,我伸手转动旋钮,啪嗒一声,蓦然,房间中只剩下了我的呼吸。
天已经完全亮了。夏天的清晨就是这样让人沮丧,明明已经起的足够早了,结果还是无法感受到一丝朝气蓬勃的气息。
屋外的空气中夹杂着少许的水汽和青草味,清新而又凉爽,让我情不自禁地感慨:“偶尔早起似乎也并不错。”
今天,我要去帮忙割禾。
在我们这里,禾指的是水稻。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四周几乎只剩下了山野和田地,只有零星的几幢屋子散布其间,我家的老屋便在其中。
我到时,爷爷、奶奶、伯父和伯母正来来回回收拾着要用的工具。其中有一个是“大家伙”,需要吊着用长棍两个人来抬才行。我叫它为打谷机,但这个名字到底对不对,我却一直都没有搞清楚。老屋旁边也都有田地,然而遗憾的是,并不是我们家的。从老屋到我们要干活的田里可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光是抬这打谷机,估计就要让我精疲力竭了。
夏天割禾,绝对是世界上最辛苦的劳作之一,田地里可是一点阴蔽处都寻觅不到的。也许也正是因此,稻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减少着。我忽然想到,会不会有一天水稻会彻底地从这片土地上绝迹?到那时,小镇又会是怎样的景象呢?
来到田里,用带锯齿的镰刀先割出一片空地,再将打谷机抬到上面,便算是万事俱备。
我刚戴上草帽,正准备挥洒汗水,背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回过头一看,凉和嗣两个人正沿着田埂走着过来。
“大早上的不睡觉,你们还真是闲啊。”
“我们可是正值青春的有志青年,可不能像你一样懒散。”凉回答道。
“所以你们要来帮我干活吗?”
“有回报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嗯……送面锦旗给你们怎样?”
“那可要先好好想想上面要写点什么。”嗣装出认真思考的模样。
“你们还真打算要啊?”
凉和嗣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大抵小镇上父辈人之间多多少少都是相识的,所以大人们也都认得凉和嗣,免不了寒暄几句。凉和嗣倒也不难为情,与我完全不同。
“话说,嗣的家好像也在这附近吧?”我忽然想到。
“你们不会还有什么远亲之类的关系吧?”凉很有兴趣的样子。
“一直追溯到秦始皇那时候的话,说不定还真有亲缘呢。”嗣浅笑道。
“既然是亲戚,那么来帮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就先叫一声姐姐来听听吧?”
“我们不是同龄吗?”我当然不可能叫。
“我们来打谷吧。其实,我一直觉得打谷很好玩。”
“凉,这个世界上可不会有人认为农活好玩的,你不是被热坏了吧?”嗣似乎有点无奈。
“你愿意的话,倒是没人会拦着。”事实上,我心里也觉得打谷确实挺有意思。
打谷机外形像个斜顶的小房子,一侧的屋顶开了个大窗,里面是一个表面有大小不一的凸起的大转轴,底下则是一大块踏板。踩动踏板,转轴也就会跟着转动。双手拿着水稻根部,把前端伸到转轴上,稻穗也就会被旋转的凸起打落,打完后的秸秆直接丢在一边。这也就是打谷。
之所以会觉得打谷有意思,是因为踩下去的踏板又会自动抬起来,就像弹簧一样。而且,踩踏板的同时,打谷机会发出有节奏的“嗡嗡”声,踏板也就好似成了手风琴。
打谷机刚好可以让两个人同时操作,嗣也就和凉一起在那儿摆弄了。凉一脸兴奋的样子,不像是在干活,反倒像是在玩什么体感游戏。
种的田虽不多,但也还有好几块,原谅我对于面积单位向来没有任何概念,也就只能这样描述了。为了不被稻叶割伤,我特意穿了长袖,干到后面已是半身湿透。
因为凭空多了两个人,进度快了不少,活干到七七八八的时候,大人们也就让勉强还算是孩子的我们去休息了。
我像是枯了的柳枝,低着头走到田地旁的水渠边上,拿起一开始就放在那里的大瓶可乐,坐在田埂上,用一次性杯喝了一杯,拿下了帽子,用帽檐轻轻地扇风。虽然一直浸在水里,可乐却一点都不凉,甚至有点温热,喝起来的感觉很怪,更像是有气的糖水。
凉和嗣不一会儿也走了过来,坐在了我的旁边。
“你也太弱了吧。”凉仍然是精力充沛。
“不,是你们太强了。”我这样说,一半是调侃,一半是发自真心。
凉和嗣也各倒了一杯可乐。
“呼,可乐果然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饮料。”凉这样评价。
“你不觉得这可乐太温了吗?”
“嗯?这样一说,可乐果然还是要冰镇的,要冻到呼呼冒白汽才爽啊。这种天气,应该喝米酒才对。”凉一副陶醉的模样,恐怕已经在脑海中想象着米酒的滋味了。这么快就把可乐抛弃了吗?
“原来如此,难怪有点姜汁可乐的感觉?”嗣似乎倒还是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那是什么……”
“老中医都是这样治感冒的喔。”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老中医听了怕是想打人……
“这次算你欠我们一个人情,以后要记得还喔。”凉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嗯?你们不是乐于助人,不求回报的有志青年吗?”
“让别人白干活,那可是不行的。”
“俗话说,滴水之恩可要涌泉相报。”嗣不怀好意地帮腔道。
“好,好,好。”
也无所谓吧。我把帽子放下,双手撑着向后仰,眯着眼看着远方,有微风吹过。反正以后再装傻糊弄过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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