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日

不用看，听声音便知道，街上热闹起来了。是吗，又是街日了啊，躺在床上刚睁开眼睛的我这样想着，今天可不能再颓废下去了。

街日的日期是怎样确定的我并不知道，曾经也问过，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过我明确的答案。到如今我也不想再去纠结了，因为只要到了街日，自然而然就会知道街日的到来。

街日这一天，摆摊的人从中心沿着街道两边一路排开，连同四处而来逛集市的人群，会把街道都堵塞住。我喜欢这种偶尔的热闹，它总能让我忘记那些虚无的忧愁，所以每到街日，我就会搬张凳子坐在门口，去看来来往往的人群。

我前脚刚迈出门外，旁边忽然就传来一句:“你终于醒了吗？”

川坐在邻居家的木桩上，看着我被吓了一跳的样子，笑了起来。

“你这是干嘛？”

“今天可是街日啊，如果一个人待在家里也太可怜了吧。”

“不是，你是在等我出来吗？要是我不出门呢？”

“你哪一次街日不是坐在门口的呢？”川得意地说。

我叹了口气，没想我的这个习惯竟然被川注意到了。

“然后呢？别跟我说要去逛街。”

“街就在家门口，都不去逛逛吗？”

“有什么好逛的呢？”

我这样说不是因为我主观上埋汰这条街，而是因为商贩们卖的几乎全是些老人、儿童的衣服和特产一类的东西，青少年对这些自然是毫无兴趣的。

“那么叫上凉同学，怎么样？”川含笑道。

“那家伙可是闲不住的，她现在在家的概率恐怕比你在大马路上捡到钱的概率还低。”我不以为意。

“这样么？嗯，果然不在家呢。”川侧着头沿着街道看向下方。

我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凉看到了我们，抱着个西瓜就走了过来，一起的还有嗣和怡。怡是嗣的妹妹，印象中刚上初中。

“来就来吧，还带个西瓜，这样多不好意思啊。”我伸手要去拿西瓜。我这幅样子肯定很滑稽，但是每次遇到这种情景，我总是忍不住要这样开一个可能只有自己觉得有趣的玩笑。

凉倒是很痛快地把西瓜给了我：“既然你愿意，那你就拿着吧。走吧，我们去石溪。”

虽然隐隐约约猜到了凉的意图，但还是要问：“为什么要去溪边？”

“用溪水凉过的西瓜才会甜啊，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这是你一个人的常识吧。川还要去逛街，没时间陪你去。”

“是吗，那你们就去逛街吧，只能我们自己吃了，真遗憾呢。”凉的口气里可是一点遗憾的感觉都没有。

“比起逛街，当然还是免费的西瓜更重要了。”川本来也就不是对逛街感兴趣。

老实说，川会这样说，我一点也不意外。

石溪倒是不远，走两步拐个弯就是，估计也就一米宽，水下全是不均匀的石块。这里的溪水很清凉，或许是由于溪流的绝大部分都隐藏在了屋子的阴影里的缘故吧。

我小心翼翼地把西瓜放到水中。

“要很久才会变凉吧？”怡轻声说。

“大概是要挺久的。”嗣用柔和的语调说道。

难道是因为怡在场的关系，嗣给人的感觉靠谱不少。在怡面前的嗣和在我们面前的会不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呢，我有点好奇。

“呐，我们这没有西瓜的吧？”川问道。

“确实如此，我们这可是连根西瓜苗都看不到。大概是外地运来的吧。一整车的西瓜，这种景象只有街日才见得到。”凉解释说。

“我们就这样在这干等着吗？别人大概会以为我们在干坏事的吧？”我忍不住说道。

“我们开始吃吧。”凉突然说道。

“五分钟还不到，西瓜皮都没凉透吧？”

“只要用溪水浸过就行了啊，重要是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到了望梅止渴。

看着凉从水里捞起西瓜，我忽然发现我们好像没有刀，正想说话，凉就一拳直接打在了西瓜上。

受了凉一拳的西瓜安然无恙。“好像不是太行，你们谁的头比较硬呢？”

“喂，太乱来了吧。”我被惊到了。

“真不愧是凉啊。”川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砸开的西瓜要比刀切的甜喔。”

呃……这也是凉的常识之一吗？

“那就用你的头吧。”我对凉说。

凉忽然正经了起来，蹲了下来，撩起刘海，视死如归一般朝地上的西瓜撞去，结果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说：“果然还是不行啊，自己的头，还是下不了决心啊。”

别说得好像别人的头就可以，我想所有人在心里都是这样吐槽的吧。

“还是拿石头来砸开吧。”嗣像是看不下去了。

“也就只能这样了。”凉说着，从溪里拿起一块石块，猛地往西瓜上敲去，西瓜应声裂开了一道大口。

最终西瓜被四分五裂，现场状况只能用惨烈来形容，然而吃到嘴里似乎真的要比想象中的甜。

所有人大口地啃着大块的西瓜，西瓜汁沾到脸上也不管。原始人也不过如此吧？

“夏天吃西瓜就是爽啊。”凉一边啃着西瓜，一边感叹道。

啃完了西瓜，用溪水洗把脸，嗣和怡也就回家了，川也心满意足似地走了，只有凉还坐在“溪堤”上。

“你不走吗？”

“总感觉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什么？”

“不知道。算了。走吧。”凉一下子站了起来。

走在路上，凉问我：“你中午吃啥？”

我想了想：“反正也吃了西瓜了，也算是摄入维生素了吧，中午就吃泡面好了。”

“欸，泡面吗，一说我也想吃了。”

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说话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一般，让我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吐槽的好。

“呐，再见咯。”凉往她家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我回到家门口，坐到凳子上，背靠在墙上，双手垫在脑后。

街上仍然热闹，大人们大声地攀谈着，小孩子任性地哭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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