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兄妹

——我永远也想象不到，这样的事情会真的发生在我身上。

一夜未眠，这一晚九方星宇躺在床上翻了整宿，怎么都不能让自己的记忆从现实破碎的那一霎走出来。

说起来那件事情距现在不过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之前他还是声名显赫的贵家公子，可现在。由声名显赫转变到即将流落街头，这之间的差距足以将一个人从九重天堂打入十八层地狱。

要不是因为叛徒里还有人怜悯他是个孩子，强逼硬迫让他在这里多住一晚，兴许这难免一夜他们已经落到了街角旮旯。

“嗯，唔......哥哥，不要，不要走。”

在九天星宇身旁，一个娇弱的女孩翻了个身拉住他的一条胳膊。除了那句十分清楚的话以外，嘴里还嘟囔着其他什么。

女孩面色有些苍白，在星宇看来远没有前些天那么光泽烁烁。她的眼角还泌出一滴晶莹的珍珠，估摸着一定是有什么噩梦吓着了她。

九天星宇展开温柔的嘴角笑了笑，侧过身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妹妹莹月的小脑袋。

“当然，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一想到原本四世同堂和和睦睦的大家庭眨眼便如七彩泡泡般被一戳而破，九天星宇的声音也有些梗塞。

从今以后，九天家族就只剩下他们兄妹两人相依为命。这份现实并不是那么容易让他很快就能接受。

何况，他还是个孩子，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莹月......”

“喂！天亮了，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你们这些贵公子大小姐也该起床了吧。”

仓库的门被三四个壮汉以蛮力破开，他们丝毫不觉得现在天色不过刚刚转明，远方的鱼肚白也才慢悠悠浮现。

说什么太阳晒到屁股，他们其实只是想尽早赶走九天家剩下这对兄妹，好早几分钟领到赏钱。

两个男人径直走向床边，其中一个甩着那一口粗大嗓门，“呦呵，贵公子和大小姐还没睡醒？难道这破仓库还比你们以前的寝宫舒服？”

另一个随即应和上来，“而且还睡在了一起？这种糜烂之事要传了出去可真能轰动一时呀。”

在这样的狂逊出言下九方莹月搐动着长长的眼睫毛从梦境被拽回到现实。即使脑袋还有点晕，但在看到那几张不善的面孔和旧仓库后昨日的一切也如流水似灌回了她的脑袋。

九天星宇皱了皱眉，“呸！哪里来的小人物，不就是一群天狗。”

放在以前，这样的人他一手就能捏死一堆。

“去你奶奶的，你敢这样和老子说话？”一个男人举起拳头，那狰狞的表情暴露了他混得像个天狗的事实，“信不信老子让你跪着出去？”

“哥哥！”九天莹月拉了拉九天星宇的胳膊，从床上滑坐起来。她的身上还穿着前天晚上的那件大熊猫睡衣，已经两天了，还没换过。

她想让自己的哥哥别那么冲动，昨天失去了那么多，到现在她可不想连自己仅有的亲人也失去。

“停下吧，王铜蛋。”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仓库门口。

“是，大人。”王铜蛋拍着马屁跑向西装男，脸上皱巴巴的笑容就像是用势头雕刻出来似得，“大人，您看我这不一心为大人的事业着想，想要早点将九天家最后的孽畜清扫出去吗。嘿嘿。”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狗一舔到底。

说实话，这样的人九天星宇可是见得多了。十几年里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莹月，总有带着同样面具的天狗眼前一套背后一套，赏几块骨头就摇着尾巴晕了方向。

恶心！

“脑袋清醒了吗？莹月。”九天星宇偏过头对九天莹月问道，同时帮她捋了捋黏在衣服上纠在一起的头发。

“嗯。清醒多了。”

若是仔细去看，还会看到九天莹月的身体微微颤抖。昨晚也是在泪花中很晚才睡下，而现在这个点仓库里也是冷到极致。

恐怕九天莹月脑袋清醒多半还与被冻成这个样子有关。

作哥哥的，九天星宇自然不可能没发现妹妹极力克制的颤抖。

只是这时候他能够做的......什么也没有。

无力！

将拳头在被子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九天星宇的脑袋里闪过好多想法，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真正能够去做的一个也找不到。

“既然都醒过来了，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现在的情况吧。”西装男缓步来到九天星宇的旁边，居高临下带着如秋波般平静的目光审视着他。

就像害怕九天兄妹不知道什么似得，他又接着说道，“大名鼎鼎的九天皇族已经没落了，就在昨天。从今往后，西域五皇族里便再也没有九天这个姓号。”

“明白了就快滚吧，你以为现在的自己还有能和大人对话的身份吗？”

“闭嘴！”西装男瞥了那天狗一眼，眉头微搐。

九天星宇笑了笑，如隼鹰一样目光将那个男人的模样深深刻进了脑海。

司空雅人。司空皇族的二公子，也算是西域一个相当有名的人物。建树颇多，在他成年后协助司空一家吞并的势力可远超前百年总和。而这一次，他们终于是找到了九天家族的头上，而且还成功了。

他也明白，如果可以报仇的话，司空雅人便是最大的BOSS。如果他有那个能力，总有一天他会让司空雅人将他吃进去的吐出来而且还得百倍奉还。

“莹月，我们走。”

随后九天星宇跳下床拉着自己的妹妹一路走到仓库门口。

就在这里他听到了司空雅人那不急不迫的‘好意提醒’，“如果想着报仇的话，先试着寻回你们的九天秘宝。”

九天星宇随后的一步踏得极为沉重，甚至直接在门槛上踩出一个脚印。

九天秘宝，这可是他们九天一族可以跻身进入西域五皇的凭证之一。不过二十年前，九天秘宝齐齐失踪，便为今后埋下祸根。

这二十年来，九天秘宝失踪一事也仅有寥寥数人得知，司空雅人这番话无疑让他再度想起那个他极力回避的名字，那个叛徒！

眼睛就快要冒出火来，九天星宇皱着眉头也不回离开了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着的九天星斋。

直到走出好几里，走到一个无人的花田中。

“哥哥。”九天莹月的声音如一泓清水浇灭了他心头的火焰。

“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不要再发怒了。我......我害怕。”

回过头，他看到九天莹月的娇躯在渐渐升起的朝阳下瑟瑟发抖。

脸上挂着泪痕，眼底留有哀伤，还有......紧皱眉头痛苦得似乎快要哭出来。

九天星宇这才发现自己的愤怒有多么强烈，这一路上竟然将自己妹妹的手腕捏得通红。

见此他连忙松开手掌用两只手轻轻抚摸那圈淤红，“对不起，莹月，让你受伤了。”

“没......没事的。只是哥哥......”九天莹月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可怕。”

“倒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呀，痛得话早点就该早点和我说。”褪下怒火的九天星宇与之前截然相反，似是暴君与英皇，只需一个契机便能身份互转。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九天莹月抽回自己的手腕将双手放在背后。

一番扭捏她接着说道，“哥哥，我不会拖累你的。”

“嗯？”

“我会努力做任何事情的。所以不要离开我。”

“傻丫头，我说了会离开你的话吗？”九天星宇开心的笑了。只是看着日光洒在妹妹的身体上他便笑了。

他知道九天莹月一定还是没从梦里醒来，虽然不清楚这一晚有个怎样的梦，不过是好事坏，梦永远属于虚幻，绝不会成为现实。

从身旁摘下一朵蒲公英递给妹妹，九天星宇单膝跪地将其献上，“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谁也不会离开谁。”

一轮曜日刚好从九天莹月的头顶浮上，花田中，这样的妹妹，最可爱了！！！

九天莹月眼底包含泪水，开心接过那朵飘幻的蒲公英，然后双手合在一起将其珍藏在胸口，好像这样便能将此时记忆永远烙印在身上。

“嗯。谁也离不开谁！谁也不会离开谁！”

“莹月。”

“嗯，哥哥。”

“在这之后......”

话还没说完花田中便刮起一阵阴风，吹得田间花儿左摇右晃，吹得九天莹月还不及万般呵护的蒲公英向着空中绽放。

九天星宇立刻上前一步弯腰将九天莹月牢牢抱住。空气中，那是相当邪恶又熟悉的恶臭。

——妖族！

“嘶啦！”

空气被撕裂开，一只透着血色的利爪瞄准九天星宇的后背。

与阴风一同灌进耳中的是那多么令人反感的声音，“哈哈。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这里竟会有这般珍骨。只要吞了它，胜负就能反转，哈哈哈哈......”

“哥哥。”九天莹月也感受到了什么，九天星宇那温热的胸膛贴在他的脸上，她生怕这一个梦是真的现实。

在狭小仓库的这一夜，梦里，他的哥哥便是在这样美丽的花田下和她分离，生死相隔。

难道......

“不，哥哥，不要，不要走。”

“没关系的，不会痛苦的。”

真身隐藏在邪风中的妖怪隐藏不住喜悦，一眨眼利爪便贯穿了九天星宇的胸膛。

一口浓郁的鲜血随之从九天星宇的嘴角溢出。

......

本该是这样的。

九天星宇和九天莹月的身体被蒲公英的种子粉碎，那些孢子轻易便破开了虚假幻象飞向空中。

可以明显的感知到那妖怪的震愕，茫然。

只是一眨眼，九天星宇和九天莹月的身体便出现在了花田另一处。

“放心。我们不是约定过吗？谁也不会离开谁！”九天星宇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其实在那一刻他真的感受到了某种锐物贯穿自己胸膛的感觉，还有生命力迅速流失的感觉。

之所以现实会变成这样，恐怕是因为‘那个东西’吧。

从小便佩戴在胸口的，只有母亲莹月和自己三人分享的那个秘密，那块玉佩。

不......现在的应该是半块玉佩。因为自九天莹月出生后，母亲便将那枚玉佩一分为二并将其中一半佩在了莹月身上。

“哥哥。呜。哥哥你回来真是太好了。呜呜......”九天莹月哭着说道。

母亲从来没有说过任何关于那块玉佩的相关事情，哪怕小时候妹妹打滚撒娇求母亲说母亲也只字未提。

长年来，九天星宇一直在暗地里寻求那枚玉佩的来历，因为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玉佩和自己身体相互呼唤的感觉，就好像那枚玉佩本来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而在阴晦的古籍中，他找到了这样的东西——“九天九宫玉”。

或许这其中真的有什么关联。而此刻九天星宇更为确信。

“哼！真是蹩脚的障眼法。”空中的妖族接着又挥下一爪，这一次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

然而当九天星宇的胸口被贯穿之后，他又和九天莹月出现在另外的地方。原地依然只留下渐散的残影。

“什么？”听这语气妖怪有些坐不住了。尖爪如疾风骤雨般挥下，但每一次抓到的都是幻像。

九天星宇仍旧紧紧抱着妹妹的身体不松手，不只是他的胸口好热，九天莹月的胸口也有一团如皎月般的火焰在燃烧。

冥冥中有什么声音在告诉他不要放手，失而复得合二为一才能展开这片九天九宫图。

也因此，九天星宇的双臂环绕更紧。

数次攻击失利，这可惹恼了妖族。

“呵呵。有趣的捉迷藏，若是有时间还真能陪你们玩玩，不过，还是尽早结束吧。”

“啼——”

随后便听到空中升起一道如凤鸣般的空啼，一片火焰似瀑布倾泻而下霎时便点燃了整片花田将其染为火海。

“这下那些鬼伎俩也没有用武之地了吧。”

九天星宇眉头一皱。

正如这妖族所说，哪怕有那枚玉佩的庇护在这片烧得正旺的火海中也没有办法做出抵抗。

而且这火焰也不是一般的火焰，精纯至极，沾染到一丝便会唰得燃遍全身，恐怕普通的水也灭不了这火焰。

“别白费力气了。在我这凤尾焰中，什么东西都逃不掉的。”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就当九天星宇为绝望而感到无力之际，忽地空气一抖空中传来一道振聋发聩的苍音。

“孽畜！休得猖狂！”

随之一道长虹贯日眨眼便屹立于九天兄妹两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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