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塞娜和杜纳威林交替守夜直到天明,两个教宗卫队一直坐在门口,沉默无声的度过整个夜晚,轮到杜纳威林休息的时候,他再次做梦了。
在梦中,他看到了熊熊翻腾的火焰在一片冷冽的黑色中燃烧,可他并没有感到恐惧或者不安,而是沉默的注视着火焰燃烧,平静的看着,看着,直到醒来。
他慢慢的坐起身子,从桌子上找到水罐,喝了一口水,眨了眨眼睛,一旁的阿苏塞娜打了个哈欠。
“杜纳威林?接班了?”阿苏塞娜慢慢的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恩,我来接班吧,你休息吧。”杜纳威林说完,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学者放在手稿旁边的表盘,上面的指盘露出的数字是四时半,还有一时半,天就会亮,根据芬恩传入的历法,夏天的北方天亮比南方要早,夜晚也就越短。杜纳威林又看向窗外,天色已经略微破晓,从那广阔的平原深处,曙光已经微微的刺破了地平线,在遥远的尽头像一颗明亮的星辰般闪烁着,和天空中的群星和明月一起构成了波澜壮阔的星图,就像星辰正顺着银河流向大地,清晨的太阳不久之后就会升起,这是杜纳威林在北方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杜纳威林没有什么可干的事情,于是他抽出腰间的迅捷剑,那迅捷剑是瓦兰谢伊留给他的纪念,从此,杜纳威林便再也没有听闻过瓦兰谢伊的事情,他从腰间的皮包里翻出沾满油污的鹿皮布,开始细致的擦拭剑身。
如果他没有撒谎的话,瓦兰谢伊是芬恩人,他的代号【至高之剑】也源自他在芬恩的教学时光,曾经的瓦兰谢伊是芬恩大学会授权承认的剑术教师,如果能够拿到他所开具的剑师证明,进入军队都可以直接获得一份双倍的薪水,瓦兰谢伊本人最出名的事情还是和数位剑师一同研讨而开创的新式剑术理念《至高之术》,那本剑术杜纳威林也读过,里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几何图形和大量让人头疼的几何插图,而像曾经的剑谱中对招式图画的刻画却寥寥无几,那本书很无聊,但内容却很实用,毕竟看不下去书,可以直接找瓦兰谢伊学,瓦兰谢伊了解杜纳威林对数学感到头疼的事实,所以尽量会避开那些恐怖的线条和坐标系,简单明了的按照传统方式来教习。
瓦兰谢伊是怎么背离自己的过去,通过赎罪仪式加入高阶审判者的行列的?杜纳威林的思维稍微的有一点模糊了,他深吸了一口北方寒冷的空气,试图将杂乱的思维理顺,每个高阶审判者都有自己独到的来头,但成为高阶审判者本身就拥有同一个原因。
逃避自己的过去。
杜纳威林突然感觉眼前已经亮了,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进入清晨,短暂的一个半时已经在深深地思考中使杜纳威林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回头看去,学士们有的已经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洗脸了,而侍从也早早地送来了热水,杜纳威林也接过一盆洗了洗脸。
“今天的行程怎么样?”阿苏塞娜从后面擦着脸出来了,她的眼睛里还略微的有点困顿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知道,但今天会议应该已经开始了,外面怎么这么吵?”杜纳威林抹了一把脸,听到窗外的嘈杂,于是抬头从窗户看出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广场中间停着数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乌拉亚抱着头盔,正走在斜前方,她的身后跟随着两人,一人穿着宽大的蓝色金边长袍,紧皱着眉头,他的另一只手搀扶着身旁披着白色金边长袍的人,那人长得很矮,似乎还是少年,那少年戴着一顶北方尖顶盔,尖顶盔上有舒展美丽的镶金花纹,只是尖顶盔上自带的金色链甲遮住了他的面庞,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短短的黑色节杖,顶端用金铸成了展翅飞翔的龙形状杖头。
在两人的身后,两排身着板链甲的卫士寸步不离的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他们每人都戴着一顶北方式尖顶盔,用链甲遮盖着自己的面庞,手中所拄的北方长钺在阳光中闪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伊赫纳克来了。”杜纳威林略微的抿起嘴唇。“阿苏塞娜,我们检查装备吧,大主教呢?”。
“我已经起来了。”大主教温和的声音从里屋响起,他拄着手中的权杖,身上穿着一件洁白的丝质法衣,细密的金线和丝绸混纺所构成的法披上闪着淡淡的金光,他伸出另一只手,接过学者恭敬递上的手提香炉,香炉里面燃烧着极高品质的乳香,这一切和窗外的阳光一同衬托着年轻的大主教,使他浑身像是有一圈光环一般,和尘世彻底脱离开来,充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威严和慈爱。
“大主教。”杜纳威林随着众人一起轻轻地低下头行礼,大主教回以微笑。“黑衣的审判者啊,请履行你们应尽的职责吧。”他温和的微笑一下,慢慢的走出房间,教宗护卫紧紧跟随着他,门两旁的亚格拉姆守卫也向他致敬。
杜纳威林跟着大主教走过漫长的岩石回廊,走下台阶,进入到镂空而修建在悬崖之上的会议厅里,会议厅的中间有一张宽大的石桌,石桌上雕刻着整张大陆的地图,从极北的山脉向下延伸三条河流贯穿大陆,再到南方的冲积平原,地图中透露着粗犷又饱含力量的气息,上面人为的用铁钉和各色棉线围绕出的各国的分界线,乌拉亚正坐在主座上,用右手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石质的桌面。
“您来了,大主教。”乌拉亚朝他微笑了一下,大主教温和的回礼后,慢慢的走到了桌对面的大椅上,坐了下来,他将提炉往脚边一放,任由乳香的香气在袍子边上蕴绕,按照高庭的规则,南方一侧,北方一侧,南方这一侧如今显得空荡荡的,为拉瓦雷恩和伊尔瓦什准备的席位上并没有使者出席。
“伊赫纳克的代表刚刚才到,您得稍等一会儿……对了,南方高庭的伊尔瓦什,波耶西亚和拉瓦雷恩派使者过来吗?”乌拉亚端起一杯葡萄酒。“顺带一提,您要喝一点吗?”
“不了,但我谢谢您的好意。”大主教轻轻地摆了摆手。“伊尔瓦什不参与本次事务的讨论,因为本次需要商讨的事宜没有涉及其国家利益的部分,我这里有拉瓦雷恩的授权状,代表拉瓦雷恩出席会议,而波耶西亚总督有要事在身,但他托我向斯拉维伊坦亲王问好。”
“哦……哈哈。”乌拉亚笑了两声。“那个我就管不着了,等斯拉维伊坦的使者来了,你亲自告诉他们吧。”
“好,葡萄酒我就不喝了。”大主教慢慢的靠在大椅上,似乎要闭目养神一般。
“各位久等了!”
众人再次向门口看去,原来是蓝袍人和白袍人,离近了才能看清,那蓝袍人显得有些苍老,他严肃的眼睛和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仿佛代表其经历过的险恶情景,而另外一边的白袍少年的面庞仍然藏匿在金色的面甲之下,没有暴露出来。
“啊,基里乌斯,你来了。”乌拉亚轻轻地哼了一声,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高庭会议号召着所有的人,怎么能不来呢?”穿蓝袍子的人答话了,他轻轻地摆了摆手,走到了伊赫纳克的位子前,慢慢的摊开手掌,微笑着朝白衣青年致意。“请坐吧,我主。”
白袍人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迈开步子,行至椅前,扶着扶手慢慢的坐了下来,他身后的卫队搬来了折叠的木椅子,打开来放在了座椅的一边。
“好啦,斯拉维伊坦的大公和亚兹伊的女王都没来呢?”基里乌斯坐在了木椅子里,扶着扶手慢慢的眯起眼睛。“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就是拉瓦雷恩的代表了。”
主教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微笑一下,朝他点头致意。
“基里乌斯大人,略有耳闻,虽然我们之间因政见不同而有所隔阂,但我仍然为你祝福,请问,伊赫纳克之主今日是否身体有恙?”大主教慢慢的说道。
“大主教先生,我主因国事操劳,身体自然欠佳,正因如此,臣下才应当为王分忧,故不是大事,自然由臣下处理汇总再报主意,多谢大主教的祝福。”基立乌斯同样微笑着回答道。
“所以,伊赫纳克之主为何还戴着头盔呢?不如摘下来放松一下,这里的守卫各个皆非等闲之辈,丝毫不必担心安全问题。”大主教再次微笑着说着。
“大主教说的太客气了,不过无妨。”基里乌斯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轻轻地起身,在他身边单膝下跪,低下头去。“我主请摘下头盔,让他等见识我主尊容,以免他等生疑!”
最后的几个字,基里乌斯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有什么好生疑的呢,吾在这里。”白袍人轻柔的开口了,那如流水般的声音已经脱去年幼的稚嫩,却也没染上男子的坚毅。他慢慢的伸出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随着乌拉亚饶有趣味的神色,杜纳威林和阿苏塞娜不由得略微张开了嘴。
雪白的长发从头盔中漏出,如剑般的眉毛下藏着忧郁姣好的愁容,他的神色没有坚毅,却有点淡淡的哀愁和阴郁,一对水灵的眼睛中少含光亮,白袍中些微的露出金线和亚麻编织的长提袍,腰间的编花腰带上闪着点点银光,这是一位不世的美男子,伊赫纳克的现任皇帝。
杜纳威林微微的挑了挑眉毛,形势已经能够一眼看出,这位皇帝似乎没什么实权的样子。
“高庭会议是不可能拖一整天的,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乌拉亚说着,坐稳了身子。“那么,我们该请出护卫了。”
基里乌斯拍了拍手,手持长钺的近卫队便鱼贯而出,走了个干干净净,大主教也微微的朝阿苏塞娜和杜纳威林示意一下,杜纳威林便微微的鞠躬,和阿苏塞娜出去了。
“那么,会议开始了。”
离开大厅前的最后一刻,杜纳威林听到乌拉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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