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记上密密麻麻的写上几页后,我看向天空,略微沉思后将写下的几页全部撕下,一旁的黑龙看到感到不解,疑惑的询问着我为什么将写下的东西撕下,我笑了笑却什么活也没有说。
究竟我是从什么时候得到『濒死』的字符呢?
——
洛夫哥罗的雪来的总是特别快,今年的第一场雪带走了最后的暖意也带走了我的母亲。
我和哥哥同其他村人在送行的道路上,雪从昨日开始连绵到今日,连绵到视野的极限,我所见到的世界蒙上一片雪白,我与母亲相隔一层薄薄的棺盖。
送葬的队伍继续走着,道路上的雪被众人踩碎留下一道道杂乱的痕迹,飘扬的大雪又将雪痕抹去,仅仅余留一片洁白净土。
在迷茫之中懵懵懂懂的接受了母亲死去的事实,将棺材埋下,厚实的土堆成一座小丘,我与母亲相隔厚厚的土地。
终于清晰大脑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先要把那小丘移去,手被冻得通红但寒冷所带来的痛觉被失去亲人的悲痛掩盖着,哀嚎着,痛苦着,祈求着,没有记忆中熟悉的回答,没有记忆中的温暖的怀抱。哥哥将我拉开,随后说着母亲早已离开的事实。
不加修饰,不带安慰,不为我而欺骗着我。
『母亲已经死了,已经不会回来了!』
每一个字都如此沉重,每一个字都如此真实。
蓦然的接受着这一切,除了失声恸哭外别无他法,母亲已经决意离我而去。
那时我明白了,我和母亲只隔着一块屏障,很薄,只要我当时随她一同被埋葬,很厚,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有勇气打破。后来我才明白那块屏障叫做生死。
入夜,雪依旧在下没有停下的意思,哥哥在为今早的事道歉,手帕揩去我眼角结成冰的泪珠,不断的安慰着我。
我蜷缩在被子里,依靠在屋子的一角没有搭理他。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哥哥前去开门,打开大门稍微被震惊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往日的镇静,一番交谈后哥哥终于把敲门的村人搪塞过去。
哥哥抓着我的手对我说“跟我走!”随后开始整理行李准备离开小村。
趁着夜色我们一起逃离了小村,我问哥哥为什么要跑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告诉我走快点。
急促的脚步声被雪覆盖着,可是我却不小心弄向了屋檐下的风铃,雪没有掩盖住风铃,很快村子变得灯火通明,后面是火把聚成的长龙。
“别看了!快跑!”哥哥抓住我的手向前跑去,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两人在大雪中,我和他向着外面的世界跑去,离开着我所认为的世界,离开着承载着我的童年的世界。
掌心的温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雪地的寒冷,脚被深藏于雪地的捕熊夹死死咬住,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周围的雪被染成红色,为村民标记这我的所在地。
他与我四目相对,他与我沉默不语,他沉默的离开,头也不回的离开,我沉默的看着一切,好似梦幻……
掌心余留着他的温度,心却如冰一般刺骨到了极点,他消失在那天的雪夜,他消失在这片土地,他消失在我的世界,我却被留在那里。
火光驱散了黑暗,村人围聚在我的周围将我退回,眼睛无神的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
『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怨恨同我一并留在这片土地上,
很快我就发现为什么要离开的缘由,回去的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每一个村民的身上都有伤痕,每一个村民的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我捂着嘴巴,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发现了我的异状询问着我,我闭口不言,但他们明白究竟我看见了什么。
“『幻觉』的字符失效了啊,『执念』快要消失了吧。”村长若有所思的说着,随后命人把我关到一间小黑屋中。
“不要让她跑了!明天就要进行仪式了。”两个人听到村长的话后自觉点在门外守着。
第二天还是来了,我被粗暴的拖出,被他们拖到了一处高台,左脚因伤痛无法站立就被两人拖着面对台下的众人。
“圣女大人请救救这个村子吧!”村长跪下,虔诚的向我跪拜着,周围的村人也同村长一样跪拜着。
台下是起伏有序的众人,台上是浑然不知却接受着众人跪拜的我。
“我只想回家……我不想去当什么‘圣女’我想大家都变成原来的样子,我想回到以前的那样……”泪水不争气的流出,一颗颗滴落在高台上,我被母亲叫**哭鬼可我现在除了哭泣别无他法。
哀求没有得到他们的可怜,仪式依旧进行着,我茫然的跪在高台上,下面是虔诚的‘教徒’不断的在高声颂扬。
千百万的执念涌入我的脑中,无数的情绪与我混合着,我不清楚我究竟是谁,无数的声音呐喊着
『我想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我不知道是我还是那些涌入的执念驱使我说出这句话。
我捂着头大叫着,众人看到这番景象将赞美之词念得更大声了。我的痛苦意味着他们腐朽的身体的继续,我的悲痛意味着他们依旧可以苟活下去,我献身,他们欢呼,我被他们生的『执念』束缚着,他们也同样被生的『执念』束缚着。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赞颂从意识中消退,脑中的杂音被混沌掩盖,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模糊直到化为一片黑暗。再次醒来,小黑屋墙上的铁窗缝隙中逃出的几缕微光将身旁的一切吝啬的展示着。
头脑仍不清醒,记忆中雪浆果于屋外低垂着,味蕾被记忆刺激着咽下口水,空空如也的胃袋中仅有不知满足的胃液翻滚,提醒着我已经饿了一天了。
门被缓缓打开,土豆和面粉制成的浆糊被粗暴地扔了进来,微黄的浆糊撒了一地,顾不得脚的疼痛爬向地上的碗 捧起它,好似如获至宝,贪婪的享用,好似碗中是人间美味,将它舔舐至尽,好似少了一点就会如同失去全世界。
门外的人欣赏着我的丑态,我那为了活下去放弃为人的丑态,如同畜生一般舔舐着地上的食物,如同一个为了活着而放弃尊严的蝼蚁。我是被众人的『执念』所操纵着还,是自己内心那不想死的愿望驱使着我已无法得知。但并无意义,我丧失了人的尊严屈服于不想死的愿望而活着无暇顾及,他们丧失了人的良知屈服于不想死的愿望无视我。
只要活着,只要肉体还活着就算灵魂早已死去又怎样,他一定这样想的吧,无论对我还是对他们自己。
我想逃出去,我想逃离我的世界,我厌恶着这个世界,我厌恶着这个小村。
装作顺从的样子,等待一个机会。
终于某一天,他们以为我已经彻底疯了,我已经彻底屈服于他们了,彻底放弃为人的尊严。
门上的铁链每日用雪水浸泡已有红色的铁锈,挣脱开手中的束缚,被捕熊夹所伤的伤口也愈合的差不多,在脚腕处留下一道丑陋的伤疤。
咚,咚咚……
铁链被撞断,我随着门一同离开小黑屋,自由就在眼前,迈开第一步,自由就在眼前,第二步踉跄的踏出,彻底摆脱束缚,我向着自由飞奔着。
身后是被惊醒的人群,火把照亮了身后。
以为逃出生天,却发现只是徒劳,疲惫将我击溃,火光很快追了上了将我拖了回去。
我被吊在房梁上,手臂承受着我的重量,男人愤怒的将一切发泄在我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的间隔变长,我明白他们累了,如死了一般挂在房梁上,只有些许的呜咽还说明我没有死的彻底。
村长进来看着半死不活的我,一个恶毒的想法透过他的脸浮现在表明。
“把她脚打断!”
将我放下,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大锤对着我的膝盖施加了伴随我一生的伤痛,骨头碎掉的声音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因膝盖碎掉的疼痛哀嚎着,凄烈的惨叫小村中回荡,久久不得安宁,安静却又喧嚣,名为聒噪却又沉默不语。
泪水模糊了双眼,哀嚎变为嘶哑的喘息,虚假与真实的界线模糊如同黄昏时白昼与黑夜的界线,不真实的活着,期待着解脱,解脱了吗?不断的问着自己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那个人,那个疯子,踩着我的膝盖直到它弯曲成诡异的不正常的模样才舒了口气放心的叫人把我拖拽回小黑屋。
活着,但又好似死去,肉体上还有些许残留的生命,其内在的魂魄早已烟消云散,灵魂消散是怎么样的情景?我想一定是如寥寥炊烟一般袅袅升起,升起,随后被风吹散,吹散,同清风一同散入,散入,消失于寥廓的苍穹,汇入‘炊烟’的海不再复返……
不真实的活着,为他人的私欲活着,为他们编造着他们尚还存活的谎言。他们同我一般,同我一般不真实的活着。
半梦半醒中,迷迷糊糊的将一切恶果一饮而尽,万事因果,报应接踵而至。我的报应便是我。
已经丧失了生的『执念』,头有规律的在墙上发出绝望的音节,脑中是无数哀嚎,无数劝着我的声音在回荡着,每句话都同清脆的声音一同响起,第一下,第二下……
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我的脸庞,晨曦的的微光于小屋中舒展,借助微光,红色侵蚀着地板,掩盖着他本身的颜色。
粗暴的推门而入,我又苟活过了一日……
手被铁链缠的通红,经过简单的处理后任由头上的血肆意的流淌,害怕我咬舌自尽,将鹅卵石包裹在棉布中塞入我的口腔,干燥的棉布贪婪的夺取口腔中仅有的水分。口渴,饥饿,疲惫肆无忌惮的向我袭来。绝望,恐惧,消极,如薄薄的笼纱缭绕在我身旁。
由两人的搀扶变为一人的拖拽,由狂热的赞颂变为漠然的围观,我已经明白自己对于他们到底是什么,是个工具,为了活下去而存在的工具,我的存活只是因为仪式需要活的我为为死的他们苟延残喘。
凄烈的惨叫变为几声短促的呻吟,我知道我已经彻底放弃了人的尊严变为他们的工具,无神的眼睛漠然的盯着上天,不再祈求着奇迹的发生,我已觉悟,我已认命,我已有了这样过一辈子,这样如牲畜一般,这样为讨好他们活着。
光线随着门被推开而溢满整间小屋,男人将口中的棉布拿掉,脓与唾液的混合物。僵硬不自然的笑容,干枯不正常的身躯,背着我用厌恶的表情把手中的棉布扔掉。转过身又将那抹虚伪的笑容挂在脸上,“圣女大人,该用餐了。”虚伪中又透露一丝疯狂,我无能为力。
看他将碗端起,看他将碗倒入我嘴,看他让我把一切囫囵吞下。炙热的汤,早已千疮百孔的口腔,已经麻木不仁的我。
些许呜咽,此后再无更多,肉体早已不知疼痛,不,早已忘却没有痛觉的时候。
男人如扔垃圾般将我的头扔在墙上,不满的情绪溢满在他的脸上,
“一点反应都没有吗?”他嘲笑着我“连我在此处最后的娱乐都要夺走吗?”
“……”喉咙被多日的虐待而丧失了正常的功能,可我连呜咽都不想回应他
“真是残酷啊,连回答也不愿意吗?”恼羞成怒,早已丧失『幻觉』掩盖的脸上明显覆盖着暴怒的情绪“要不是老子倒霉我怎么会照顾你这种废人!”
愤怒化为行动,猛地踹了我一脚,因痛苦发出不成声的呜咽,喉咙的脓也混着唾液一并吐出,白色,黄色,红色,恶心的颜色混在一团,纠缠在一起。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满意足的笑了,死肉堆着成一团,怪诞而又恶心,比地上的那滩脓血混合物更加恶心,更加令人唾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时间漫长,漫长到我记不清我究竟被关了多久。
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大门被打开,被压抑许久的空气争先而出妄图逃离这个地狱,平静的,麻木的等着仪式的进行。
村长面带庄重的走进小屋,他就远远的站在门口不愿接近这片被血污与排泄物占据的地方。“这家伙快16了吧?”
16岁……原来我被关在这2年了,神明降临的第1034个春天,神主向众人发誓的天国王朝没有我的位置,我早已被神明抛弃……
“现在去隔壁村买个农奴,去给这个家伙配种,等孩子生下来长到三岁后就把她处理掉……”他已将我完全看做牲畜。
“我们现在根本拿不出钱去买……”一旁的人回复道,村庄的众人因为『执念』的印象而变得不吃不喝,他们的耕耘的结果也只是为了养活我而继续苟活下去。
“去她家里面,把嫁妆拿去抵押。”没有一丝犹豫,随口而出,好似理所应当。
“唯独这个不行!”我大声嘶吼着,许久未开口的喉咙只是发出与脑海中相似的声音,之后是口腔中的痛感。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我说道“你有拒绝的能力吗?”字字绝望,听得一清二楚。“先去举行仪式吧。”
被他们拖拽到祭坛,即便痛苦可占据我的脑海中全是母亲的一切都被变卖的事。
……
男人们将门推开,他们身上背着一个麻袋,麻袋中有个不断挣扎的活物,将麻袋狠狠丢下,解开,一个黑色短发的和我年龄相似的‘男孩’被倒了出来,身上破破烂烂唯独脖子上的白色围巾是崭新的和他格格不入。
解开他身上的绳结之后离开将门关上。
月下我与他就面对面的静坐在屋子的两边,一个晚上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第二天,一夜未闭的双眼渐渐沉重,缓缓闭上眼不再深究之后的事情究竟会怎样。
脱离梦乡后我睁开双眼却发现他在那边没有动过,他依靠在墙角也合上双眼睡去。
村民如期而至的扔来维持生命的食物,他被这响声惊醒然后从墙角起身。
拔掉棉布村民拿着滚烫的碗准备将它一鼓作气的灌入我的胃中,他看着这一暴行鼓起勇气去制止。
“喂,你这样不是在伤人吗!”村民的动作被这番话语打断了,随后放下碗一脚踢在他身上“小畜生,你还没资格和我顶嘴。”他痛苦的捂着胃倒在地上,之后村民将脚踩在他的脸上“你来喂那个废人算了!”离开小屋将门关上。
他将碗捡起,走到我面前。“把嘴张开!”他命令着我,我却不为所动“你想死吗?”我点了点头。
他把我的嘴强行张开,看见里面满是被烫伤的伤口,他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回答。
喝下一口浆糊,不断的咀嚼着随后用嘴送我的嘴中滚烫变得温和如甘露一般流入我的嘴中,我红着脸看着这他,羞耻心在这是突然重新出现。
“那个……”我忐忑的开口
“你……会说话啊……”他一脸尴尬的看着红着脸的我。
入夜后我询问着他为什么白天要这么做他只是回复道“活着尚且还能改变,死了可就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我问他“你不想逃出去吗?”
“想……”
“只要你把我……”
他突然笑了,随后说道“我不会干这种事,这种给他人带来痛苦的事,更何况我若是女孩呢?”她脱下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指着自己的平滑的脖子。“所以现在我只能靠你活下去咯。我叫斯莉卡你叫什么?”
“卡捷琳娜……”知道她是女孩后却是满满的失落感。
“那个……”她拿出了一条蓝色的缎带“我现在还用不了,你要不先带着……”
还没经得我的同意她就擅自把蓝色的缎带带在我的头发上。
“和你的蓝色眼睛很般配嘛。就是这灰发看着太……”
自从斯莉卡来到后灰色的生活多了一丝色彩,尽管仪式依旧很痛苦但我知道我不再是孤单的,我交到了我的第一个朋友,尽管她也只是依赖着我而苟活着,但我很开心。
我得知她的父母因为有了男丁就准备放弃她只抚养她的弟弟,但作为女孩卖出的价钱很低,听到村长高价收买男性农奴但应为村长流传着许多不好的流言没有买家才准备铤而走险把她装成男孩卖出去。
但这个事实终究会被发现,一开始我的精神状态逐渐好转,消瘦的身体开始变回原来的体型,村长以为我已经有了身育,但过了好几个月体型依旧保持着他开始起了疑心。
终于,他将斯莉卡抓住准备让她强行干那种事,争执中斯莉卡的围巾被扯下。村长发现买回来的是个女孩被气的表情扭曲。
他抓着她的头向墙上撞去,一下,两下……
送开手,斯莉卡踉跄的走了几步然后倒在地上。
她的眼睛看着我,泪水累积在眼角,头上汩汩地流着鲜血。
『不想死,求你的我还不想死……』脑海中又多了一种声音,是她的声音,我痛苦的发出尖叫。
她在地上抽搐了一会,随后一脸疑惑的站起,她茫然的看着周围,看着受着重伤却没有死去的众人,她明白了一切,她捂着头上的伤口,惊愕的看着被她的『执念』折磨的我。
“原来一切都是这样……”斯莉卡精神奔溃“要是哪天你死了有多好!”知晓了一切的她终于失控向我咆哮着“你不是想死吗?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
她被赶来的村人拖走,到最后她仍再向我倾泻我愤恨。
她绑在火刑架上烧成灰烬,‘临死’前她仍再咒骂我。
我失去了我的朋友,因为这该死的天赋。
我又陷入了深渊,又回到了本该麻木的生活。
到底过了有多久,我早已忘却,火声打破了小村的宁静。
门被打开,一个我最恨的人出现在我的眼前,揭下黑色的兜帽,他的脸上失去了以往的稚气,身高也高了不少,手中紧握着法杖。他看着不成人形的我稍微震惊了一下咬了咬牙关,将紧固着我的锁链击碎。
我爬向之前发生争执的地方,捡起掉落的蓝色缎带将它紧紧攥在手中。
他抱着我走出囚禁了我好几年的地方,小村被火照的通明好似白昼。
两人在辽阔的雪地上走着,雪如当年一样下着。
他看着前面的道路对后方的一切漠不关心。
她扭过头直愣愣的看着火中的小村。
他问她
“你在怀恋它吗?”
她摇了摇头
他稍微沉默了一下
“你现在还恨我吗?”
她想要开口却发现所不出任何话只能点了点头。
『恨你,恨你一辈子……』
在心中默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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