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萱送惜君到苍海楼下的小路便驻足不前了,望了望山顶露出一角的飞檐,对惜君说:“梅姑娘,南宫师姐就在上面。”
“多谢道长。”惜君略一点头,旋即转身上山,刚开始道路通畅,走了百余阶,只觉风势渐疾,刮得脸颊皮肤生疼,不得不提起几分精神应付。再登上二十阶,山道戛然而止,右边是悬崖绝壁,左侧巨岩突出,并无落脚之处,难以攀登。往前看,一丈之外,尚存一点石阶的残骸。
道路凶险,疾风无情。此为登峰二难也。
然而,惜君毫不畏惧。只见她凌空飞起,白衣飘飘,犹如仙鹤展翅,优雅飘逸,不费吹灰之力横跨一丈距离,接着,脚尖在残阶上轻点,转而往下一处跃去。
突然,前方骤现三丈有余的断崖,因是上行,仅凭轻功绝无可能跨越。
惜君急中生智,宝剑出鞘,削下两块手掌大小的岩石,“叮叮”两声,两块石头先后击出。惜君故技重施,把石头当成台阶,三步跨过断崖。
后面的路,却突然变得好走了,不一会儿,转了个弯,她就望见苍海楼金色的塔尖,再往前走,从上到下,一层一层匠心独运的楼阁依次显现出来,最后是“苍海观云”四个鎏金大字。
眼看就要走上峰顶台地,惜君心声警觉,双腿一蹬,抽身急退的同时飞速出剑,只听叮的一声,几乎从不可能的角度将从背后袭来的长剑拦截下来。就在这时,前方显身的女子偷袭不成,第二剑已经逼近了惜君。
面对前后夹击,惜君仍然不慌不忙,沉稳出招,攻防有度,始终不落下风。
显而易见,此二人所使用的正是名扬天下的峨嵋剑法。两人都是芳华正茂的年轻女子,她们的身份也就不难猜测。
惜君一边出招,一边问道:“唐姑娘,南宫姑娘,这就是峨嵋派的待客之道吗?”
“当日,姑娘掳走楼千霜,害得我们姐妹被吴王兵丁盘问,漪兰有气,不得不发!”
南宫怜心刺出一剑,也说道:“更重要的,是机会难得,姑娘剑法高超,击败丐帮长老,姑娘既然来了峨嵋,我等岂能放过这大好的切磋剑法的机会?”
惜君来了兴致,笑道:“是吗,那就请二位姑娘赐教了!”说着,她手腕急转,雪剑如光,瞬间爆发猛烈的攻势。
峨嵋二人不甘示弱,举剑与之激战。
长剑如虹,身轻如燕。
一时间,宝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碰撞缴缠,火花四溅。
战场从长阶转移到石台,再到楼阁屋檐之上,最后到苍海楼顶。深处高险之地,三人浑然不觉,依旧激战不止。
切磋剑法,为的是诱使对方使出浑身解数,同时保证自己不会轻易落败。
两种剑法,各有所长。
神意剑奇诡多变,难以预料剑者以何种方式、角度展开攻击。峨嵋剑法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却又处处暗藏杀机,加上二人协力,形成剑阵,攻守兼备,故而威力无穷。
一番激战下来,三人都是酣畅淋漓,收了剑,一同步入楼中。
这时,壶里的松露恰好烧开。
既然惜君是来找南宫怜心的,那么,南宫怜心便是主人,惜君是客人,唐漪兰则当一回侍女。
三人席地而坐,唐漪兰洗茶、泡茶。
身处云天楼阁,这茶,自然就是应时应景的云雾毛尖茶了。
茶香持久,滋味回甘。
品完一杯香茗,惜君开始步入正题:“姑娘千钧一发之际勇劫法场,灵儿、鸢儿得以保全性命,后有一路竭力护送,以身犯险,姑娘大恩大德,惜君实在是无以为报。只能许下一句空话,她日姑娘若有难处,惜君必定鼎力相助。”
“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南宫怜心笑道,“对怜心而言,姑娘所言绝非空话,而是一诺千金,弥足珍贵。况且,虽说借了楼梦月的名义,但救她们本就是怜心自己的意愿……她们,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救下来的。”
惜君愕然。
“这么说,你全都知道了?”
南宫怜心耸耸肩,说:“也许我知道得比你还多呢。不管怎么说,我有一个在朝廷任职的亲爹不是?她们杀的那个人,叫朱远的,本就是个纨绔,仗着他爹的权势,在羽林军中谋了个郎官的差事。她们被抓走的时候,我也在醉仙楼船上,然后偷听了她们在牢房里的谈话,从而得知了她们的真名。不过那时我还不大相信,毕竟赵毓灵不是葬入帝姬陵了嘛。不过文鸢我倒是知道的,虽说她不认得我,但我其实曾经在京城偶然见过十几岁的文鸢。所以我才下定决心救下她们。”
她苦笑了下,接着说道:“只不过,我没料到后面的路会这么难走罢,多亏了安抚使张贺大人恰好经过江州,我们才能在杀手找到山庄之前离开。张大人交代我,务必把她们带到你面前,你知道的,我没能做到。我在白河镇呆了不到半天,程威程武、还有好几个杀手就跟来了,所以我只好马上离开,假装继续追赶灵儿她们,免得这些人锁定白河镇。”
“姑娘思虑周全,惜君感激不尽。”惜君说。
灵儿和文鸢有南宫怜心相助,不得不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南宫怜心做事不畏艰险,有始有终,这般重情重义的女子,与之相识,便是荣幸。
“对了。”
惜君抬头望着南宫怜心,只听她问道:“她们是不是碰上了四鬼,她们是怎么脱险的?”
“是师父接到了她们,灵儿受了伤,但无大碍,今已痊愈。”惜君回答。
“这就好。“南宫怜心点着头说,“我离开之后,我请了一位师妹去白河镇秘密打听她们的下落,只是一直都未找到,虽说找不到算是好事,也就是说别人也找不到。后来我想到,她们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你和你师父不可能不知道,知道了就会心急如焚。你和赵毓灵约定在白河镇碰头,那么,在白河镇附近应该有落脚之地才对,她也说,回家才是最安全的。”
“这一个多月,我们确实住在镇上一座宅院。”惜君说,“也许是因为附近多是朝廷官员养老赋闲的府邸,亡命之徒不敢造次。”
“原来是这样……”南宫怜心恍然大悟,接着说道,“我说呢,一般人确实想不到两个在逃钦犯会住进官老爷的府邸。不过,事情还远远没有解决呢。不然你也不会上这儿来找我不是?”
“是啊。”惜君叹息道,“海捕文书依旧贴在告示板上,她们还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看着她们整天呆在房里,我只怕她们闷坏了。”
南宫怜心噗嗤一笑,促狭地说道:“闷坏倒不至于吧,她们两个不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吗?”
“……”惜君顿时语塞,眨了眨美眸,却见唐漪兰也抿嘴微笑着,很显然,在座之人都明白南宫怜心说话的意思。
“佳人作伴,怎会枯燥无聊呢。”唐漪兰添油加醋道。尽管南宫怜心并未跟她提起救人之事,更不要说灵儿和文鸢的关系,但凭她近三十年的人生阅历,不难从南宫怜心的话中获取相应情报,甚至合宜地添上一笔。
“你、你们……”惜君难以置信地望着二女,堵在嘴边的话化作一声长叹,不禁有些泄气,暗恼灵儿太不懂事了!
“女大当嫁嘛,是好事呀。”南宫怜心说,“我也想有这么一个人,日日倚着门框等我回家呢。”
见惜君脸色愈加难看,唐漪兰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小师妹,扯远了。”
妙萱等人虽然称呼南宫怜心为师姐,但她们并非同宗,峨嵋现任掌门玄陵师太一脉,共有三名弟子,唐漪兰为大师姐,其次仪华卿,南宫怜心为末。唐漪兰称呼南宫怜心“小师妹”,既是宠爱,也是训诫。
“说一说而已嘛……”南宫怜心嬉皮笑脸说,有点跟师姐撒娇的意味,不过她却是端正了身子,转而问道:“那她们现在白河镇吗?”
“我把她们送回家了。”惜君回答。
南宫怜心了然地颔了颔首,没有可靠并且实力高强的人保护,确实不能放心留她们在镇上。
“你来找我,是想问案件的进展情况吧?”
惜君沉声道:“杀那个人,灵儿经过了深思熟虑,她为了保护文鸢,果断采取了极端的方式。那时候的她们,没有其他选择。可是,她们不能像现在这样,过着被人们指指点点、提心吊胆的生活。她们必须堂堂正正地活在世上。”
“我明白。”南宫怜心点点头,这正是她们都担心的,她说道,“几天之前,张大人来信说,朱远是在得到楼千霜重现江湖的消息后才告病离京的。但仅凭这个证明不了什么,他的父亲乐安侯朱林官至卫将军,掌握京师禁军,位高权重,只要朱林不肯放手,朝廷就会一直追查下去。”
南宫怜心停顿下来,端起茶杯微抿一口,接着说道,“灵儿的身份,你是知道的,在这件事情上,张大人是不遗余力,希望找出有力的证据洗清她们的罪名。这么长时间,他确实找到一点眉目,不过他信上没有明说,若非近几日门内有事,我正要打算去一趟白河镇找你们呢,你这一来,倒省了我的力气呢。缉拿令,我想,她们还得耐心等待些时日。”
“有进展就好,惜君在此多谢姑娘费心。”惜君激动的说,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心说这一趟没有白来。
不知不觉,云雾飘散,山峦之上的亭台殿宇尽收眼底。
南宫怜心说:“这就中午啦,梅姑娘留下来用膳吧,昨天打了只野兔还没吃呢,师姐做的兔子可是一绝,你是说吧,师姐?”
“是是是,我的好师妹!”唐漪兰摇头笑道,装作不经意地剜了南宫怜心一眼,这又当侍女又当厨娘的,她也不晓得心疼心疼自己这个师姐。
想想就罢了,她自有办法“教训”小师妹。
唐漪兰站起来,对惜君说:“梅姑娘,请。”
“承蒙二位盛情,惜君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苍海楼脚下的这座山,却刚好反过来,是下山容易上山难,那些难以攀登的凸起的巨石,更可以作为借力的踏脚石,三人各施身法,从容下山,然后往唐漪兰居住的兰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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