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刚跨过门槛,惜君便觉察到十几道视线,只见院子、走廊、楼梯都有为数不少的丐帮弟子,或坐或立,他们的眼睛都对着惜君,好像随时就要对她发起攻击。
惜君面不改色,穿过院子,走上楼梯。
有一个衣服上有六个口袋的青年弟子挺身挡在楼梯口,惜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人便怏怏地让开道。
惜君上了二楼,在走廊尽头右拐,走到第三个房间门前。
持碧绿长棍的弟子为她推开房门。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烟味,房间里笼罩着烟雾,范老爷子坐在榻上,半眯着眼睛,用一根镀铜的长烟杆抽旱烟。
“晚辈见过范老爷子。”
范老爷子嗯了一声,白色烟雾从他的鼻孔、嘴里冒出来,他用力吸了两口,吐出一大团白烟,这才拿下烟杆,并稍微坐直了一些,倾斜烟锅,轻轻击打几脚,把烟灰抖出来。
有弟子为惜君搬来了凳子,惜君于是入座。
“老孙那件事,”范老爷子声音嘶哑,缓缓说道,“都是他咎由自取,给你添了麻烦,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老爷子是明事理的长者,晚辈倾佩。”惜君说,“我知道孙长老有苦衷,逝者已逝,一切都过去了。我此次登门拜访,是有要事想请教老爷子。”
“唉……”范老爷子叹了声气,“说吧,什么事。”
“老爷子可知道日前云间寺发生的战斗?”惜君问。
“哦——是这件事啊。”他深深地看着惜君,“找人的事情,你不是应该去找听风楼吗,来这里干什么?哦,老朽知道了,你是怕被听风楼骗吧。也对,听风楼拿钱办事,一个不慎,便会掉进敌人设的陷阱里。说它是江湖门派吧,天下哪有老大是谁都不知道的江湖门派,说它是朝廷的走狗,也没人拿得出证据。这几年,他们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
他抽了一口烟,望着窗户沉默了许久,感慨道:“……你有一个好师父啊,别人害怕恐惧的东西,对你来说,只是亟待解决的麻烦而已。你问的这件事,老朽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打西边来,打关外来,他们冷血无情,形如鬼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现在关心的是找到他们,消灭他们……东城大梁路原来有一户大宅子,前天刚换了主人,听说是南方来的富商。”
“多谢范老爷子。”惜君站起来抱拳道,“晚辈告辞。”
当人走远,范老爷子瞥见惜君留下来的纸包,起身拿过来放在炕几上,解开绳结,上等烟叶的芳香扑鼻而来。
范老爷子登时眉开眼笑。“哈哈——嘉陵金丝烟!!!”
******
见惜君向自己走来,楼梦月眼前一亮,奇道:“这么快?问出什么了吗?”
惜君点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家吧。”
楼梦月撑开纸伞,和惜君肩并肩走入街道。半个时辰后,她们回到家,惜君告诉楼梦月,她决定查一查范老爷子说的那幢宅子。
她们已经说好,出去办事也要一起。
所以下午她们便来到了大梁街,许多有钱的富商都住在这里,惜君向经常在这条街行走的货郎打听到,沿街直走,右手第五家便是。
两人于是继续朝前走,看到敞开的大门上挂着小楷书写的“郭宅”门匾,大门两侧各站着一位衣装整洁、精神抖擞的小厮,台阶下的木头拴马桩旁边有一匹黄棕马,马尾不时地甩动驱赶犯人的苍蝇。
遗憾的是,门前毫无遮掩,根本没有合适的可供暗中观察的场所,她们在这里稍作停留,便有可能被发现!
两人拐进巷子,沿着长长的围墙直行,粗略计算,这至少是个四进院的大宅子,住个三五十口人肯定没问题。
钻出巷子口,她们不约而同笑了出来——郭宅后门对面是一条十分热闹的街道。
她们到找到一家视野良好的茶楼,直到日暮时分,郭宅后门依旧紧闭。
除非运气真的太好,否则,她们很难朝夕之间就发现那些契丹刺客的行踪。眼下,他们应该在想方设法寻找水素玄的下落,即使他们真的在郭宅,找不到水素玄,他们是不会贸然现身的。
惜君和楼梦月只好打道回府。
“要不叫云徽来吧。”楼梦月突然说道。
“云徽?”
“你忘了之前灵儿的事情吗?”
惜君摇摇头,疑惑地问:“灵儿的事和云徽有什么关系?”
“啊——”楼梦月恍然大悟,美眸瞪圆,喃喃地说:“我好像没跟你说过……”
“……”
“是这样的,”楼梦月讪笑着解释说,“我曾经拜托云徽留心灵儿的案子,朱林和广陵王谋反的证据,就是云徽的人找到的。我的意思是,叫云徽借给我们几个人,帮我们盯住郭宅。他们轻车熟路,总比我们两有办法不是。”
“梦月……”惜君神色复杂地望向她,“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们都在帮助灵儿……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说完,惜君抿了抿唇,她一直以为悬赏令撤销,是张贺、南宫怜心坚持不懈努力的结果,没想到竟是楼梦月和云徽……自己欠了她们一个大人情。
“对不起,君姐姐。”楼梦月抱着惜君的手臂,撒起娇来,“都怪梦月忘记了,你别皱眉了,好么?”
“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唉……”到嘴边的话,化作了一声长叹,惜君摇了摇头,对眼前的女子绽露笑颜,温声说,“好啦,没事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还纠结什么呢。让你担心了,梦月,我已经完全不纠结了,谢谢你为灵儿做的这些。”
“真想谢我的话……”楼梦月故意卖起关子,抬头望天思索片刻,转头看向惜君,眨着乌黑晶亮的美眸说,“真想谢我,晚上,你做好吃的犒劳我吧!”
“没问题呀!”惜君满口答应,如数家珍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那就……水里游的!”楼梦月挑眉道。
“剁椒鱼头如何?”惜君问。
“剁椒鱼头……我很怕辣诶……”她显得有些犹豫,惜君做的剁椒鱼头是真的好吃,可她也真的非常怕辣。
“怕辣好办呀,”惜君眼角噙笑,说道,“我们先去买一条胖头鱼,再顺道去王家乳酪买些鲜牛乳,吃完鱼头,你再喝些牛乳,就不辣了。”
闻言,楼梦月一咬牙道:“那就这么定了,剁椒鱼头!辣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管多辣,我吃给你看!”
看她下了这么大一决心,好像要上战场似的。惜君被逗乐了,两眼弯成了月牙儿,靠着她的香肩,吃吃地笑了出来。
惜君是看出来了,楼梦月岁数也不小了,可这心里呀,却依然是个孩子呢。
只不过,这话她只能在心里说说,决然不能当面说出来,不然的话,梦月肯定会像被激怒的小女孩那样,生气得跺脚呢!
安慰闹别扭的女孩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不能自讨苦吃呀。
“我想了想,”惜君说,“这件事关系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云徽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不好再麻烦她。我们再看几天,对方也许比我们更沉不住气。”
“嗯,听你的!”
与此同时,郭宅。
一个浓眉大眼、长着粗黑络腮胡子的精装男子匆匆穿过庭院。
见到来人,坐在红木雕花扶手椅上的富态男子放下手上的茶杯,望向走来的人,站了起来。
“郭老爷。”
“吴兄弟,情况如何?”郭老爷,即富态男子郭大富急道。
精壮男子姓吴名青,系江湖草莽,会几手把式。
“找到了。”
郭大富顿时面露狂喜,“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他。”
吴青脸上都是汗,他用手抹了一把,皱着眉头道:“这事没这么简单,郭老爷,”他顿了下,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人在守卫森严的天牢。”
“天……天牢?”郭大富表情凝滞,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地问,“怎、怎么会在天牢呢?”
“眼下的情形就是这样,”吴青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随后长舒一口气,说道,“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跑了一天,饿死老子了!”
郭大富恍然回神,忙点头道:“是是,郭兄弟你请自便。”
吴青遂出了房门,左拐,走向厨房。
郭大富也来到后院,斜阳西沉,凉风袭来,他定了定神,滴溜溜的眼珠子畏惧地看着守在门前的一个面无表情的冷脸男子。
“让他进来。”
听到这个使人发寒的声音,郭大富的心陡然一跳。
守卫于是推开房门,郭大富垂目走进去,两扇门“吱呀一声”再次闭上。
目光左移,只见一位扎着布巾、身量修长的书生打扮的男子手持书卷立于窗前,他的长相可以说是面如冠玉,风神俊朗,实属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萧公子,已经查到人在哪了。”
那萧公子气定神闲地翻过一页手中的书卷,淡淡地了两个字“天牢”。
郭大富脸色大变,目瞪口呆。
“萧公子,你、你是如何知道的?在下费了多番周折,出人又出钱,这才打听到那位女子的下落……”
大楚沧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