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

惜君一颗芳心不住颤抖，眼睛深深地凝视和她相互依偎的女子。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你这么美，正是芳华正茂的花信年华，而我现在已经三十——”她的声音也因为喜悦而颤抖。

楼梦月直接用热情的拥吻表达自己的心意，她的君姐姐跟“老”可沾不上边，貌比天仙，窈窕婀娜，风姿绰约，说的就是君姐姐呀！

“嗯……”

两人不约而同松开对方甘甜软糯的檀口，楼梦月勾起嘴角，眼睛里情意流转，满满都是幸福。

“我的回答够直接、够明确吗，君儿，君姐姐？”楼梦月撅着小嘴，认真地提问。

“嗯……”看着楼梦月犹如迎着朝阳盛放的牡丹一样娇艳欲滴的唇瓣，惜君露出一抹坏笑，“我觉得……不太够呢……”

楼梦月闻言登时心花怒放，不甘示弱地挑了挑眉道：“放心，不够还有呢。”

说罢，她双手捧起惜君艳若桃花的粉腻脸颊，再尝那摄魂蚀骨的甘美滋味。

……

乌云避月，幽暗的长街，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子夜，京城一百多万的人们大多进入了恬美的梦乡，还有许多人因为相同或不同的原因，迟迟不能入眠安歇。

一个和夜色融为一体、矫健轻盈的身影快速逼近一幢宅院，像猫一样灵活地攀上靠近院墙的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上，未造成丝毫声响。

她轻轻拨开挡住视线的树枝，黑夜中，那对乌黑的眸子依旧晶亮，视线越过院墙上的青瓦，宅院里的景象尽收眼底。

这是一座三进院，里头一片漆黑。

寒门子弟，即使进士及第，一时也住不起这样宽敞的宅院，萧守光则另当别论，他是江南大族萧氏的子弟，尽管萧氏在朝廷日渐式微，上百年的底蕴却是在的，说什么也不会委屈了这个将来可能振兴家族的状元公。

只可惜，萧氏族人的期望怕是要幻灭了。

一身夜行衣的惜君神色一凛，“沙沙”，树枝轻轻摇晃着，她已经越过高耸的院墙，来到东厢的房顶，随即施展轻功，站在正方的屋脊上。

就在这时，她觉察到了杀气。

东西厢房的房门齐齐打开，跑出来两个手持弯刀的壮汉，与此同时，又有四人从南房的窗户跳出。

但真正让她在意的，是脚下正房里的那道杀气。

迄今为止，惜君遭遇的最强对手当属孙长老，房间里的那个人，比孙长老更强！

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是不可能有如此厉害的武功的，由此可以肯定，此人未必是真正的萧守光。

因此，出手不必有所顾虑。

那六人率先发难，腾空而起，刀锋指向不速之客。

惜君缓缓拔出宝剑，幽冷的弘光闪过散发着寒意的双眼，敌人迫近，面对数倍之敌，她不退反进，足尖轻点，悍然无畏地迎向六把闪着寒芒的利刃。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六人的刀锋正好指向刺客的各处要害，并且都用上了劲气，就算刺客剑法卓绝，拦下了五把刀，那也剩一把可以刺伤她。

预料的结果没有发生，因为黑衣刺客在刀锋聚合之前，便和他们擦肩而过，宛若一个幽灵，轻飘飘地落在庭院中间，那束起的墨发柔顺自然地垂落到那不堪一握的腰间。

几声闷哼昭示了战斗的结果，六人如同短线的风筝冲向正房屋顶，不过，他们比风筝重太多，重到冲破屋顶的瓦片，掉进房间。

没人看出她是如何出剑的。

“啪啪——”鼓掌声传入耳中。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一个身材挺拔、长相俊美的年轻人。

“足下剑法堪称出神入化，他们死在足下手里，可以说是死得其所了。”

惜君冷冷地说：“过奖。”

萧守光呵呵一笑，说：“足下的声音宛若天阙仙音，清雅婉转，令人闻之精神一振，你定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当日只是远远看见，不甚清晰，无缘就近一观芳容，真是可惜啊。”

他顾自摇头，颇感遗憾。

惜君并不应声，从她击杀了那六人开始，此人的杀气就感觉不到了，他好像无意跟自己动手。

既然对方毫无战意，她也不能贸然动手。

“坦白讲，”萧守光说，“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是吾主之外，第一个让我生出恐惧感的人，当然，这是作为敌人的角度讲。所以我不跟你打。我有一个疑问，不知你是否可以为我解惑？”

对方不说话，他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自认隐藏得很好，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无可奉告。”惜君对他的喋喋不休感到不耐烦，“说出你的身份和目的，我可以饶你一命。”

萧守光轻笑了一声，对方的态度他早有预料，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说：“足下肯定猜测我不是萧守光，这点，我可以告诉足下，真正的萧守光已经死了。至于我的目的，显而易见，去问你救下的人吧。”

他悠然自得步入庭院，沐浴着月光，微微一笑，从袖口掏出骨哨，旁若无人地吹响。

惜君一听，惊觉不对，叫道：“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传信给我的人。”假萧守光捏着骨哨，说道。

惜君看到他额上冒出了汗液，不多时，他的身体站立不稳似的，踉跄着走了两步，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惜君大惊：“你吞了毒药？”

“呵呵……”假萧守光笑了出来，牙齿被血液染红，尤为瘆人，“我不能给你们抓去问话，这是无解的毒药，我是个影子，死了我，没有关系……”他跌倒在地，鲜血染红了衣衫，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哈……就……就算是你……也无法……阻止……吾主……他的强大……是你想……想象不……到的……很……很快就会有……新……新的影子……接替我的……影子……她……必须……死！”

说出最后一个“死”字的时候，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大到极限，嘴角却挂着笑容，形状恐怖。

大队马蹄声由远及近，惜君登墙张望，却是赵陵容领着人马赶到了。

惜君于是把门打开，赵陵容带人进来，看到死相恐怖的假萧守光，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惜君把情况大致对她讲了，最后说道：“哨声应该是给藏在附近的人报信，我觉得应该火速赶到郭宅，去晚了恐怕一个活口都不剩了。”

“你说的有道理。”

赵陵容转身交代了部下几句，和惜君一起，率领一半的人马赶往郭宅。

尽管他们马不停蹄，却还是晚了一步。郭大富、吴青，郭宅的仆役，以及藏在后院的契丹杀手已经全部变成了尸体，尸体还带着温度，显然是刚死不久。

看着满屋子的尸体，赵陵容皱眉道：“我们面对的，不是一般人呢。”

惜君亦神情凝重。

“仅仅因为事情败露，便让三十多人悉数丧命，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吞毒药自尽，幕后主谋……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赵陵容走出房间，惜君紧随其后。她望向赵陵容，“殿下打算怎么处理假萧守光？”

“假？”赵陵容对她眨了眨眼，正色道，“什么假的，他就是真萧守光，英年早逝的萧守光。”

惜君一楞，旋即顿悟。

是啊，已是一具冰冷尸体的萧守光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们已经做好了今科状元死亡的准备啊。

“今晚幸苦你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赵陵容说。

料理后事有官府，洛州府和大理寺的人马上就到，惜君继续呆在这里反而引人误会。

惜君注视赵陵容，微微笑道：“灵儿有你这样为她着想的姑姑，真的很好。”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赵陵容望向皇宫的方向，轻轻说道，“以前我不知道她尚在人世，在她面临危机的时候，我没能帮上她一点。而今，压在她瘦小的肩上的，是全天下最重、最难抗的担子，她如何承受得住？我这个做姑姑的不为她分担，谁能为她分担呢。你肯定不希望她年纪轻轻就愁白了头吧，嗯？”

“我倒希望她永远是那个天真可爱的灵儿。”

“她会的，”赵陵容收回目光，“有这么多温柔的人关怀备至的呵护她，不管将来要面对什么，经历什么，我想，她都不会失去那份本真。”

“是啊……”惜君点头同意，遂告别赵陵容，步子轻快地往家里走去，灵儿有很多人呵护，而家里那位，只有她一个人呵护啊。

过两天就是生日了，惜君希望这天马上就到，她很期待，楼梦月要送她的“特别的礼物”是什么。

这一定是一份最好的礼物。惜君心想。

她说愿意嫁给自己……

惜君不由放慢了脚步，她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朝夕相伴上千个日夜，并且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确实该把成亲提上议程了。女儿嫁娶，高堂即便是在千里之外，也会不辞辛劳地赶过来。可让她感到为难的是，爹娘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她们能接受梦月么？

惜君一边走路，一边想对策，不知不觉，已然回到了家。

楼梦月满脸欣喜地跑过来，搂住她的脖子，娇声说：“你回来啦……怎么愁眉苦脸的，不顺利吗？”

“很顺利。”惜君摇摇头，“我在想另一件事，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说着，脸上绽露笑容，在楼梦月娇艳的红唇上浅啄一下，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成亲势在必行。

惜君默默决定，过完生日就回嘉陵，无论如何都要说服爹娘，不让梦月受半点儿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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