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的血脉
超小超大

并非虚假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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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白色,直到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才发是以前也见过几次的雪白天花板。

在清醒与昏迷间不断游离的意识,在消毒剂与无菌棉被特有的气味刺激下渐渐苏醒过来。

“终于醒了。”

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传入天依耳中。

他从床上坐起来,环视着四周,洁白的房间,两张四方的病床,其中一个还是空荡荡的,一支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淡红色康乃馨插在一旁桌上的花瓶中,还有一位银发披肩的少女坐在病床的一侧。

“这里是?”

“医院。”

伊芙依旧是面无表情,深色的瞳孔看不到一丝波动。

天依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他依稀记得自己确实打败了猎手,之后的记忆就很模糊了。

猎手倒下了,自己的肩部被刀砍伤,然后……

这时一个沉闷的响声在脑海中浮现,那是他身体被贯穿的声音。天依急忙在腹部上摸索着——没有一点伤痕。

“怎么回事?”

“当我们找到你时,你受了重伤,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腹部有明显被击穿的痕迹,而且因为整栋楼都燃起大火,在高温的地板与气流的影响下也造成了严重的灼伤,从定义上来讲是致命伤了。不过,我们拥有重塑肉体的能力,只需要把源进行转移和转化就可以复原,所以不会留下伤痕。”

好长!

她竟然可以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之前都是小短句所以还以为她不善于人类的语言,而且这些话语中有一些词大脑在拒绝理解。

“也就是说,我不知被谁给偷袭了,对方为消灭证据还放起大火,只不过我大难不死,嗯嗯,因为有重塑肉体的能力嘛。”

沉默了大约几秒钟的时间。

“喂,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伊芙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不,那个重塑什么的……等等,你说‘我们’?”

“是。”

伊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讲着,完全不容辩驳的样子,停顿一下,接着说:

“肉体重塑从本质上讲依然是一种源的操控与转换,只不过相较于构造无机物,保有生命的有机体的塑造需要在细胞层面上……”

“不,等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们’指的是天族联盟吧?”

天依作为守护者也是学习过很多天族联盟的知识的,但对这种梦幻一般的能力闻所未闻,毕竟如果真的有的话,可以大大降低战士的伤亡率。

“不,‘我们’指的是天依和我。”

“哈?”

此时响起开门的声音,中断了两人的对话,虽然还想继续追问,不过看到来访的几人脸上的表情后,他暂且把问题搁置在一旁。

打头的是丹尼斯,穿着修身的牛仔裤配上白色T裇,外边套上羽绒的淡蓝色外套,似乎刚要说什么,突然被布伦达一把推到一边,险些撞翻旁边的花瓶。

她身着带有格子图案的深蓝色长裙,配上黑色长筒袜和红色的毛织小马甲,刚看到笑着打招呼的天依时,脸上露出无比的喜悦,但一发现旁边坐着的伊芙,眼神顿时又犀利起来。

“醒了还不快联系我们一声,还在这跟来路不明的美少女聊得这么开心,我看天依你就这么睡过去好了。”

布伦达看伊芙连头都没抬一下,又不满的哼了一声。

“我才刚醒来不久啦。”

“我们可都担心死了!”

“不不,其实担心死的只有布伦达啦,不过这位小姐可是真的在这坐了整整三天哦!”

丹尼斯坏笑着卖出实情,立刻被布伦达来了一记腹拳。

“你们已经认识了?”天依问。

“算是吧,先前来探望的时候见过了,布伦达还大吵大闹了一通呢。”

山岚揉着被重击的腹部回答。

天依只能以似笑非笑的纠结表情回应着,吵闹中薇希则一声不吭地把花瓶中的旧花换成新买的。

环顾四周,他发现人群中还有高年级的李毅队长,以及躲在后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低年级生安妮特.南湘。天依在任务中多次帮助过她,所以对这个有些内敛的本土女孩映像较深,但平时与她形影不离的宇茗此时却不在。

两人注意到天依看到了自己,走到前面来。

“还未出院就打扰实在抱歉,但有些问题必须早些解决才行。”

李毅队长让其他人先退避,只留下天依、伊芙和南湘。

“那么艾尔弗雷德.天依,”李毅队长和校长一样,回避了H这个称呼。”三天前晚上八点钟左右在实验室你与一名泰拉族人型猎手交战并将其击败,但因不明原因受重伤后昏迷在火海中,以上是维妮弗蕾德.伊芙……小姐提供的信息,有什么问题吗?”

看上去李毅队长对于伊芙的称谓有些犹豫,毕竟如果地方是天族联盟的人的话,如何称呼确实不好确定。

“没有,和我有意识时的记忆完全一样。”天依回答道。

“不过我们并未找到猎手的遗骸。”

“不可能,我的确击倒了它,”天依瞥了一眼伊芙,”你不相信我们吗?”

“不,我相信。而且就算物证没找到,人证还是有的。”

队长让南湘站到前面来。

“那个,天依学长,你好!我是一级生南湘。”

这个黑发黑眼睛的女孩还是有些紧张。

“我认识你的,不用这么客气,放松就可以。还有,宇茗没和你一起吗?”

没想到,一句仅仅是想让她感到亲切感的问候,却使南湘深深低下了头,被刘海遮住的眼眶一下子湿润,漱漱的流下泪水。

“她牺牲了。”

队长代替说不出话来的南湘,回答了天依。

在一个有着刺眼阳光的场地上,天依见到过有人在流泪,那个身影渐渐地和眼前的人重合,变成了宇茗的模样。光渐渐消去,刚刚的轮廓又成了南湘,一种眩晕感夹杂着悲痛涌入他的心中。不知为何,天依感觉宇茗如同自己一起多年的同学一般,昨天还见过她灿烂的笑容,今天才得知那是一次诀别。

天依揉搓着太阳穴,想摆脱刚刚的幻觉。

“那个,抱歉。”

“不,没事的。”

南湘擦拭着不断滚落的眼泪,最后抬起头,努力报告着那时的情况。

“当时伊芙小姐来求救,只有我和……宇茗可以直接出击,于是立刻就赶了过来,到实验楼是那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我们要冲进去时,遭到了不明人物的袭击。”

“人?”

“应该,是的。从外形看包裹得很严所以不易判断,但从战斗方式以及装备特点上更像人一些。”

(背叛者?)

但天依即可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投靠泰拉族是没有意义的,双方是为生存而互相争斗的两个种族,落败的一方只有灭亡,不会有投降这一条路的。

南湘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踌躇着要不要往下说,但马上又下定了决心。

“战斗时对方使用的武器均不在资料库内,而且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非常强,我们马上就被压制……不,是宇茗一直拼命战斗着,保护了害怕得动弹不了的我,是我太胆小了,太弱了,她是因为我才……”

刚刚抬起的头又低沉下去。

“这不是你的错。”

天依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正视着她的眼睛。

“这是我的责任,如果不是最后一刻疏忽的话,就不会让你们去面对敌人了。”

“可是我的确……”

娇小的身体开始微微颤动。

“不,我相信你也努力了。宇茗很清楚那不是可以战胜的敌人,但她并没有逃跑,而是选择留下保护你。这是她的选择,那么她一定不会有所后悔,所以不要再自责了,宇茗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南湘默默的点着头,强忍的泪珠从脸上滚落,打湿了衣领。

“那就到此为止吧。”李毅队长掏出纸巾,递给了南湘。”今天只是来交换下情报,还有太多问题没查清楚,也不知道对方目的何在,以后若有线索再联系吧。”

“又有人牺牲了。”

两人离开后,天依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着,一旁的伊芙自顾自地削着苹果。

“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就好了。”

“你想要一个和平的世界?”

“比起这个,你没有告诉别人泰拉族的目标是你吗?”

伊芙放下手中的小刀。

“他们没问。”

“好吧。”

天依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缓缓闭上了双眼。

“我,不,我们到底是什么?”

伊芙不知是否理解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发问,将切好的苹果放进嘴中,平静着咀嚼着,然后看向天依。

“想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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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课间的教室中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杂音,七嘴八舌的交谈声,文具咔咔的碰撞声,走廊上有人在跑动的声音,这些声音在天依耳边像是从远方慢慢靠近一般逐渐变得清晰。

后门旁的座位上挤满了五六人,讨论着某人偶然发现的无关痛痒的话题,突然发出哈哈的笑声;前边的一个男生正在为一个女生指导学习,虽然表面没有任何表现,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右手边还有一个男生埋头写着什么,不时推一下滑落的眼镜。

“真是和平啊。”

他起身换坐到靠窗边空着的最后一个空位,好把整个教室尽收眼底,凝神思索着。

今天是几月几号?这个学校叫什么?上一节课上的什么?在这之前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哪怕一点也好,只要能记起什么就能证明这个世界的真实。

然而无论怎么回想,都如同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钥匙,答案就在那里,却怎也想不起来。

因为做梦的人,从梦开始的一刻起,便理所当然地走上了设计好的道路,谁又会无缘无故对自己此时此刻的存在产生怀疑呢?

“嘿,小天,怎么了?”

山岚看到了天依凝重的表情,便在对面的位子坐下,询问起来。

看着这幅熟悉的面孔,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虽然张面孔的主人可能只是自己心中的一个倒影,但这个影像也会笑,也会哭,也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亦非虚幻,亦非真实。

“我说呀,山岚。”

“嗯?”

“如果你的梦境是真实的,你该怎么对待?”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没有直视山岚,但凭想象也知道对方肯定是一副看到精神病患者的表情,因为这种问题在一个无关人员听来也只是天方夜谭吧。

“……”

山岚沉默了一下。

“开,开个玩……”

“小天,难道你……是中二病?”

“不是啦!”

看山岚一副逢到知己的样子,天依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整了一下态度。

“咳,我是认真的。假使你的梦境实现了你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理想,而那个梦境又是真实的世界,你可以逃避进去,没有人会对此说什么,你会怎么办?”

“啊……虽然不太懂,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总之是可以无偿实现愿望,逃避现实对吧?”

天依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还是乖乖呆在我的现实之中比较好。”

“为什么?”

“我可是过程主义者,不劳而获得来的东西不管真不真都是假的!”

“你那可是病句。”

山岚没有理会天依的吐槽,继续说道:”理想啊,愿望啊,有了这些才能前进嘛,不管你所说的实现是哪种程度上的,已经完结的愿望早就没有原来的价值了,那就太无聊了。更重要的是,现实什么的还不至于要逃避的地步,而且我走了,小天要怎么办呀?”

说着山岚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噗……哈哈哈!”

“喂,不要笑!这可是你一本正经地问我的唉。”

“啊,抱歉,一时没忍住,没想到你偶尔还是会说些正经话的嘛。”

“什么叫偶尔,算了,那天依你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是你自己的话会怎么选?”

天依望着窗外想了几秒。

“我想我会去需要我的那一边吧。”

没有听明白的山岚歪了歪头,天依也没有再解释的打算,伸了伸懒腰,阳光的神情重新回到脸上。

伴随着铃声再次响起,学生陆续回到教室,天依他们也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离老师来还有一小段时间,所以嘈杂的聊天声还未完全停止。

这是天依的“梦”,同时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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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意识回到了医院的病房之中,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液的刺鼻气味,身旁坐着的女孩。

“醒了?”

天依支撑起身体,看着身旁这位充满梦幻的女孩,若换做以前的自己,或许会以为现在才是在做梦。

“我睡了多久?”

“七时三十二分五十秒,从进入睡眠状态到你睁开眼为止。”

“啊……嗯,感觉与梦中经历的时间不太相符啊。”

“这两个世界的时间轴没有任何关联。”

天依露出了似懂非懂的复杂表情。

“但那个世界确实是存在的,是被创造出来的,毕竟这就是创世者的能力。”

创世者,这个如同从神话中走出的词汇,多次出现在天依所学的课本中,就如同字面的意思,创世者可以说是万物的祖先,是他们创造了现有的一切。

但对他们的了解也就仅仅止于此了,创世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到底是否可以称得上是生灵,又是为何不再在世人面前出现的,即使在天族联盟的史书中也没有明确记载。

“我是创世者。”

在送走了探病的一行人,天依问起伊芙的身份时,得到这样的答复,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是创世者的一员。

起初当然不可能相信,毕竟他也有父母,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长时间以来的记忆更不可能是假造的。

但正当他反驳时,伊芙却说实际体验一下就会明白了,很简单的一个梦境体验。

创世者的能力——创造与天依所用的凝聚源为武器的能力有着本质的不同,后者只是单纯的把能量聚集起来,赋予某些特性,得以形成破坏力,而前者则是真真正正的运用了源,从无到有生成了物质。这种能力善加利用的话,甚至可以创生出不存在的物质,最初创世者就是用这种方法来填满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而天依在不断的战乱中对和平的生活无意识中充满着向往,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他在自己所做的梦中,无意识地完成了这个愿望,创造出一个理想中的和平世界,并作为一名性格略带腼腆的普通中学生生活着。

只有在深度睡眠时一部分潜意识才会到达那个世界,所以一直没有记忆。伊芙所做的就是让他能够回想起来这么简单的事情。

“好吧,我就先相信你……姑且,”天依回忆起梦中所见的友人的面孔,沉思了一会,“那到底还能不能算是梦啊。”

“不算,但也可以算。”

伊芙回答道,并进一步解释说:

“那个世界并不完整,不断在发生变化,你目之所及的就是那个世界正在运转的部分,见过的物体在从视野消失后会变回最基本的能量的形式,但不会立刻消散,以备再一次的利用,而没见过的即是不存在的,因为天依的能力还很弱,无法让物质世界完全固定。另外因为是平行…….不,异面时空,不加干扰的话两边永远不会用交集,它的存在与否对这边都没有影响,在这层意义上讲的话,与梦的定义更贴近一些。”

这位少女模样的创世者之前不太说话,现在却不停地说着一些难以理解的话语,天依不由得感叹着。

“我还以为你是不善言谈的那种人。”

伊芙歪了一下头。

“说明是必要的。”

“好吧,回到话题上,你说是没有影响,但作为两个世界之间穿梭的我,多少都会对两边都会有一些影响的吧?”

“你需要重新理解“有影响”的意思,在这边,你就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个体,所作所为都是这个世界本来的事件,谈不上影响的问题;在另一边,你所期望的就是那个世界本来的样子,这不是影响的关系,而可以说是决定的关系。”

“啊……好难理解的样子,总而言之,对于那边我的感觉就和神一样啊。”

不过天依对于曾经人们所谓的“神”这个词没有太大的实感,毕竟人们心中的神真的出现了,还拼上性命干了一架。

“是的,你在那个世界的定义与神很相似,所以你必须做出选择。”

“为什么?创造那个世界的人必须呆在那里吗?”

“不用,留在这边也可以。”

“那又是为什么?”

“那个世界与这边唯一的联系,就是作为创世者的你,即使是理应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世界,这点联系也可能把它们融合到一起,后果是什么,你是了解的。”

“空间的塌陷….吗。”

天依虽然未曾见过四十年前两个空间相撞的情景,但单凭人们充满恐惧的口述也大致可以猜到其惨烈程度。

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校园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还有班里说笑的同学们,以及那个已见不到的女孩的笑脸。天依不希望那里再重演这个世界的悲剧,当然,这边也一样。

“如果我留在了其中一边,另一边的我会怎么样?”

“逐渐淡化,最终消失,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大概。”

“大概?”

“这种事情没有先例,即使是我也只能告诉你从定义上推断的结果。”

“好吧。”

天依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这件事让我考虑一下,而且比起我的问题还是先解决你的吧,你为什么会被追捕。”

得到的回应是沉默,而且不是逃避般地把视线移到别处,女孩的眼睛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天依。

他耐心的等了一会,终于被看得坚持不住了。

“那个,请问……”

“不知道。”

天依差点从病床上摔下去,忍不住喊了出来。

“唉?那是谁在追,又为什么跑到这里来,话说为什么偏偏找上我?!”

“不知道,碰巧,从定义上讲的话,是命运,还有,医院的早晨,请安静。”

伊芙把食指竖在嘴唇前摆出“嘘~”的口型。

没有得到实质性的回答,天依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那么,这是医院的早晨对吧?”

“嗯。”

“现在医院应该不会让闲人进来的,也就是说你一直就没离开是吧?”

“嗯。”

“怎么做到的?非探病时段不会让你留在这里才对。”

“你的金发朋友说“没问题”,所以,我就留下。”

天依仿佛看到了丹尼斯竖着大拇指朝露出他一惯的坏笑的样子,这位好事者似乎误会了什么。

(4)

正如伊芙所说的,天依的身体恢复得出奇的快,虽然医院方面强烈要求再查看一段时间,但一方面关于伊芙的事情还没搞清楚,加上是在受不住医院的伙食,在办完简单的出院手续后,两人就离开了医院。

离开医院时已经到了傍晚六点,太阳被隐藏在高耸的楼房之后,各种颜色的LED灯光和立体广告照亮了整座大都会。

医院距离学校不远,同属于A-3区,正处大都会的繁华地带,这里本是战争的中心,但一番重建后完全看不出硝烟或弹孔的痕迹,从外表上看除了不远处作为连接点的巴别塔笼罩了一层超现实主义的神秘气息外,完全没有一丝异样。

要说唯一能让人驻足回首的东西,就是伊芙和天依,两人独特的发色以及伊芙淡黄色的连衣裙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现在正值晚餐的时间,路上人流攒动,唯独到了两人这里拉开了微妙的距离,有人投以好奇的目光,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同样也有不怀好意的视线和私语声。

“啊,那个维妮弗蕾德……”

“伊芙。”

“哦,那,伊芙,你一直穿这身衣服吗?”

“有什么问题?”

伊芙拉扯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低头检查着。

“问题倒说不上,我只是觉得这样太引人注目了,你不是还在被追捕吗?”

“我只有这身。”

“那去一下商店吧,希望还没休息。”

“不用,提供一个样本。”

“嗯,样本?是说例子吗,我看看,像我这样普通的就差不多,比如那边那个……”

虽然目睹过无数难以置信的事情,但看到接下来发生的,天依仍旧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伊芙如同跳舞的舞者一般轻轻把手发在在胸口,在身体表面激起一层涟漪,以她的手为中心,衣服表面出现波纹,布料的颜色、质地乃至形状都逐渐发生改变。

看起来就像推倒多米诺骨牌,无数极小的方块发生反转继而改变了原来的样子。

“用创造就可以。”

伊芙对着发呆的天依说。

但令他吃惊的不只是这个行为本身,眼前这位少女的服装和自己的已经不是“差不多”的级别了,而是完全一样。一样的白色T恤加蓝色外套,一样的黑色运动裤运动鞋,虽说看起来很像情侣装有点小高兴,但这样反而更显眼了。

“等,等一下,不用和我完全一样啦,你看那边那个。”

天依指了指人群中一个二十岁上下穿着时尚的女大学生。

“不要,这样就好。”

伊芙一口否决了他的提议。

“呃,那好吧,这么一看倒很像兄妹,只要别遇见熟人就行……”

然而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嘿!小天,出院也不联系我们一声,害我们好找呀!”

天依嘴角抽动着向丹尼斯笑了笑,冒着冷汗看了一眼后边跟着的布伦达与薇希。

和在医院里一样,布伦达刚刚看到他时的笑容在瞥到伊芙之后转瞬即逝,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丹尼斯则毫不犹豫的迈入了雷区。

“哦!莫非两位是……哈哈,在医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竟然完全不知道,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呀!”

没有注意到布伦达太阳穴上青筋暴起的丹尼斯用力拍着天依的后背。

(少说两句会死呀!)

天依在心中怒吼,无力地笑着,由某人目露凶光判断,根据接下来自己说辞可能会攸关性命……

他姑且巧妙的绕过创世者的事把伊芙的遭遇和现状解释了一下,只说明了她被人追赶的情况,顺便也解释了两人相同着装的缘由。听完后丹尼斯一副很沮丧的样子,拍着天依的肩膀说“还有机会”,布伦达的表情看上去也缓和了不少。

“其实我也不想两人穿的一模一样啊,不过我的提议都被否决了。”

“什么嘛,就这点事,所以说你们这些男生的眼光完全不行啊,这就交给本小姐好了。”

布伦达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致,让天依他们先去吃饭,自己则拉着伊芙消失在商店街的深处。

由于丹尼斯拍着胸膛说今天为庆祝天依出院,账单他来买,于是乎一行人找了个看起来很典雅的西餐店坐了下来。

屋内的地板是木质的,花纹似乎不是刻意画上去的那种,踩起来有凹凸不平的立体感。除了他们选的靠窗沙发座,还有座椅是藤蔓编成的,悬挂在天花板上类似于秋千的座位。客人们也尽量放低说话的声音,氛围与菜单上的价格都可以让人感受到高级餐厅的规格。

这种地方是天依这种一般的守护者为了保卫自己的钱包敬而远之的,但丹尼斯就不太一样了,他凭借灵活的大脑,高超的机械工程与电脑编程技术,以及自封的英俊相貌,除了履行守护者的职责外,还是诺瓦莫迪(Nova Mundi)这个几乎垄断目前所有源技术开发的巨大公司的特聘职员,收入比起天依他们要高出许多,来这种高档餐馆用餐还承受得住,大概。

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店门的铃声就再次响起,进来的是布伦达,还有一个光是站在那里都会刺眼的女孩

(那是谁!?)

布伦达走到他面前,看到两位男生狼狈的模样,非常骄傲的说:

“看吧!我亲自出马挑选的衣服,与刚才你那身土气模样截然不同了吧!”

就算这话中明显带有挖苦的成分,天依还是不得不折服了。

眼前的伊芙,身着刚好过膝的蓝色长裙,粉色与白色相间的毛衣,银色的长发扎成两股长辫垂在胸前,还衬上了一顶绒帽和大框平镜。

布伦达等着某人能够夸奖她一番,但这个某人却看伊芙出了神。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布伦达使劲拧了一下天依的脸。

“啊,痛,痛……嘛,很合适呀,嗯,不错,哈,哈,哈……”

一时词穷又没搞明白状况的天依傻傻地笑着。

布伦达随之给了他一拳后,和伊芙坐到了对面。

“那个,布伦达,这身衣服一共多少钱?”

布伦达哼了一声。

“一分都没花。”

“啊?”

“我只是帮她选好了而已,并没有买,都是她自己“唰~”的一下变出来的。”

“不,不是,那个是……对,是源的一种新用法,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咱们在训练中也会碰到的。”

天依慌忙地解释着。

“喔……”

布伦达则完全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可以点餐了吗?”

不知是不是为了转移话题,在一旁盯着菜单看了很久的薇希主动开口了。

(5)

布伦达和伊芙就餐的时候气氛还算不错,看起来之前一起逛街的时候已经互相熟悉了,说起话来没有隔阂,当然基本是布伦达一直在提问,伊芙言简意赅地回答。

(感觉伊芙的基本没有表情呢,面瘫?)

天依看着低头细嚼慢咽的伊芙,不由得想到。

吃完晚饭后,丹尼斯以抽搐的表情留着冷汗说着“没问题,没问题……”结完了帐,经商讨他们决定先去学校,给伊芙申请一个安稳的落脚点。

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地上的灯光则更加明亮,而街上的行人比之前更多了。

丹尼斯加快脚步走到最前面的天依身边,低声问道:

“这个女孩,莫非是天使?”

所谓“天使”,与宗教意义上稍有不同,他们是专门负责作战,也就是天族联盟中的军队,就此来讲与人类的仇恨恐怕是最深的。

“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天依故作不知地反问道,丹尼斯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说。

“我平常就是靠分析与处理吃饭的呀,虽然没有仪器无法直接观测她的源是什么样子,但我的职业第六感告诉我她身上有些东西与天使很相似,不过是什么呢……”

正当天依想着编个理由蒙混过关时,后背被人轻轻捅了几下。

“不要回头,我们被包围了。”

薇希轻轻说着。

几人的神经顿时绷紧起来。

街道的行人并不及繁华地区的多,但往来的人仍是川流不息,包围者或许正是利用了这点,混入人群中再慢慢靠近过来,然而即使如此,敏锐的薇希也未能提前发现行踪的敌人,必定不是业余的杂兵。

天依假装放松脖颈来回歪了歪头,仔细观察着可视范围之内的可疑人物,发现到几个身穿便装相隔一定距离,相对位置又几乎不变的人。

他向布伦达使了个眼色,并在身下打手势让她带着伊芙和自己拉开一定距离,丹尼斯与薇希则不动声色的跟在他身旁。

对一触即发的战斗一无所知的人们悠闲地走着,天依他们周围的空气却如凝固了一般,一边戒备着对方的突然袭击,一边装出还没有发现的样子向前走着,这种令人窒息的状况迟迟没人打破。

终于,一名高大的男子挡在了他们面前。

上扬的双眉,刀削的面孔,在夜晚依然带着墨镜,黑色的镜片后仍依稀可见锐利的目光。男人身穿一件黑色的风衣,从些许灰白的发色来看,年纪要远大于天依他们,但干练的面容,笔直的身姿,使他没有一丝年老之气,加上脸上的几道伤疤,给人压倒性的威严。

“列奥尼德将军!”

丹尼斯低声道出了他的名字。

列奥尼德将军,在各种各种报纸和新闻中经常可以看到的大人物。包括救过天依等人一命的“雷神之锤”空军,还有“雷神之盾”装甲部队,“雷神之矛”特别行动小组,这些军国王牌部队的创始人兼指挥官,就是这个被冠以“雷神”称号男人。

“雷神列奥尼德……”

“认识老夫的话就无需再自我介绍了吧,那么单刀直入:维妮弗蕾德.伊芙,她先在在哪里?”

(连他没认出来吗。)

天依暗自庆幸着之前的变装,但对方既然问到这种地步了,他明白不可能说不知道就可以了事。

他向前一步,反问道:

“为什么要追捕她?”

天依决定先拖延时间,看能否得到大都会的帮助。

“你就是天依吧,拥有特别的血的少年,前些日子娜塔丽娅队长和我说过她很喜欢你。”

(娜塔丽娅?)

自己并不熟悉这个名字,只能猜测也许是将军部队中的某个人。

可是要怎么理解“喜欢”这个词,没等天依想清楚,将军继续说道:

“但你作为一个一般的大都会guardian,老夫无法向你说明具体原因。不过老夫同样不希望发生争端,所以只能说我们做的都是为了全体人类的利益,这点希望你能理解。”

为了全人类,天依一直都很警戒这个词汇,因为它很耀眼,同时很危险,而且之前在学校中发生的袭击出现了多方势力,列奥尼德想要隐藏的东西非常可疑。

“之前大都会的guardian学校中发生了袭击事件,这个您知道吧?”

“略有耳闻,你们那边并没有向外界透露太多信息,老夫只知道发生了这么一起事件罢了。”

将军不像是在说谎,但抱有疑虑的天依还是说出了他的猜测。

“袭击者是泰拉族,但背后似乎还有人类的帮助,我只是在想……将军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听完这话,列奥尼德的双眉蹙到一起,摘下了墨镜,露出金色的双瞳,俯下身来,坚定的目光笔直地与天依的交错:”无论到什么境地,老夫是绝对!绝对不会背叛同胞的!”

面对将军这样的态度,天依不免后退了一步。

“我,我当然是信任列奥尼德将军的,我只是担心将军的部下。”

列奥尼德再次戴上眼睛,稍稍放缓了表情继续说:”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就算是自己的部下老夫也绝不会手软的,不过根据你说的,也可能有其它的敌人盯上了她,就此来说交给我们来保管才是最好的选择。”

“保管?我不太喜欢您的用词呀,”天依向前一步。”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能保证不伤害她吗?”

列奥尼德稍稍沉默了一会,因为墨镜与他毫无多余收缩的脸部肌肉的缘故,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在思考些什么。经过了一小段时间,他回答道:

“可以。”

天依再次环视了一圈周围,或是回家,或是赶去值夜班,人们秉着自己的目的在路上匆匆走着,而他们就像是水流中的几颗顽石,固定在那里毫不动摇,水流也并不停息,仅仅是分成两沽在侧面划过罢了。

丹尼斯与将军那边的两个人对峙着,虽然身体上没有任何动静,双方锐利的视线却不断碰撞着;薇希在后边伫立着,两只手自然地抄到了口袋里;不远处的布伦达带着伊芙藏在了街边的墙角处,担心地望向这边。

他低头犹豫了很久,然后下定了决心,将视线毫无畏惧的与将军对在一起。

“要是我的回答是不呢。”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了动作,稍稍拉开一点距离,重心下降,为下一秒可能需要的战斗冲刺做准备,天依甚至听到了薇希的衣服下传来了危险的金属碰撞声。

只要将军一句话,整个街道就将血流成河,但列奥尼德本人沉默着,并没有下达任何指示。

逃跑?正面突破?实际上天依没有任何选择,不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不论怎么做都不可能避免一战,来往的行人依旧在他们周围不断穿过,偶尔有直觉敏锐的人特意拉开了一点距离,但这子弹几毫秒就可以飞过的渺小距离是远远不够的。

(真的打起来的话,会死很多人的吧。)

天依不由得回想起梦中的景象,这些行人大概就和梦中的自己一样,战斗与超能力这样的东西都是跟自己沾不上边的,更想不到死亡或许下一秒就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吧。

(但如果只能这样的话……)

这是自己作出的决定,身后也有人需要他这么做,不能逃避。

他调整呼吸,开始让源集中在自己的两只手上,随时准备做出武器迎接战斗。

“放松,年轻人。”

将军摆了摆手,他身后的众人暂且解除了警戒姿势。

“老夫明白,你所拼命保护的人,突然说要交给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件事本身就很强人所难。但有一点你要清楚,老夫所代表的不是自己的意志,而是军国的。同样你的行为也将被当作整个大都会的态度。”

虽然早有预料,但将军的一席话还是让天依陷入了窘境。一直中立的大都会与广有人脉的军国之间若产生矛盾,可能遭受重创的是哪一方,这个天依非常清楚。这不再是单单一个人的问题,而上升到牵扯整体的利益。

人类的存亡,团体的利益,个人的得失……

一句熟悉的耳语萦绕在天依的耳畔,他嘲笑自己般嘴角轻轻上扬,缓缓地说:

“果然还是不……”

“请等一下。”

伊芙就从天依不远处走来,脱下帽子,摘下眼镜,将扎起的头发披散开,好让列奥尼德认出来。

“我跟你们走。”

“等……”

“我不想这样。”

天依刚要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伊芙所说的的“这样”,包括了各种各样的含义。

“嗯,竟然做好了伪装。”

列奥尼德自言自语着,看向天依的方向。

天依低头思考了一会,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背过身去仿佛失去了兴趣般说道。

“既然本人都同意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要你信守诺言就行了。”

“当然。还有,娜塔丽娅就劳烦你了。”

撂下一句不明就里的话,将军一行人便带着伊芙离开。

“对不起,没能拦住她。”

布伦达靠近天依,少见的低头道歉着。

“没事,刚才那种情况下,那才是最妥善的解决方法,伊芙应该也是斟酌之后才做出的决断。”

天依回过头望着人群中渐渐缩小的背影。

”避免争斗……吗?”

他喃喃着。

来往的人流渐渐遮挡住视线,最后在人影中若隐若现时,她似乎说了什么,但实在是太过遥远,看不清,更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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