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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兼地区指挥官炎林捋着并不算长的胡子,一脸严肃的看着眼前的几位常客。
“这次问题可不小,毕竟不只是个人,还牵扯到大都会的外交,你们这次可要做好充分的觉悟了。”
“我们明白,这次行动完全是我们自己的独断......”
“明•白•还•做!”
天依,丹尼斯,布伦达还有薇希每个人的脑袋上都挨了一拳。
天依用包扎着绷带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头问道:
”军国那边要求怎么处理?”
“这个嘛,说是让我们自己看着办就行。”
“果然......等等,啊???”
除了薇希以外的三人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不对不对,军国那边就这么放过我们了?明明一开始再三要挟我们不要去的啊,到底为什么?”
丹尼斯追问着。
“我怎么知道!不过好好庆幸一下吧,至少你们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可是!”
四人刚刚露出释然的表情,马上又僵住了。
“就算是自家的人,惩罚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喂,我可刚从医院出来啊〜”
“我想起来公司找我有事,先走了!”
“人家只是弱女子......”
“......”
“你们就认命吧,具体处罚事项明天再说,天依留下,剩下的人可以回去了。”
“是~”
除了天依外的三个人离开后,不知为何炎林自己也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好安静啊,天依心里如此想着,与前几天那个夜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盯着自己的手心发了一会呆,一张一合确认着指尖的触感。
“至少我们熬过来了,虽然是在别人的帮助下。”
悠闲的气氛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现在正好是午后,冬末初春的太阳给予大地怡人的温暖,睡午觉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正在此时,贵宾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股不好的预感袭向天依。
“天~依~”
一个人影突然从里面扑了出来,天依迅速侧身闪躲,让她扑了个空。
“丽娅,你怎么还没走?”
丽娅抚摸着扑空而摔到的鼻子。
“呜......难得终于能两人独处了,怎么第一句话就像要赶人家走似的。”
“不是,我只是担心你又接到了什么任务而已。”
天依对眼前这个女孩还抱有一定的警戒心。
“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再对创世者出手啦,这次辛亏你去拖延了西戈里我们才能赶上的,第一中队伤亡也并不严重,瓦列里队长也没有事。而且如果是公事的话,我可是会带上帽子的哦。”
“啥,戴帽子?算了,这样就好。还有,我两次都被你救了,也没怎么好好道谢,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以身相许!”
“我拒绝!”
“诶呀,不用这么害羞啦~”
“我没害羞!”
丽娅看着天依慌张的样子笑了起来,天依自己也感到有些混乱了,下意识地挠着头。
“别再玩我了,话说回来,“他停顿了一下,”一开始说你接到的命令是‘肃清’什么的,是在骗我们吧。”
“咦~你在说什么呀。”丽娅摊开双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瞥了一眼表情非常认真的天依,轻轻笑了一声,继续说:”其实呀,最初的那些飞龙是我们故意放过的,目的就是利用它们找到创世者。”
丽娅背着手慢慢走到了窗边,侧身扶着窗沿,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继续说:
“那时军国也只是知道创始者拥有超乎寻常的力量,我们天真的以为,与其让这种强大的力量落入敌手,不如让我们保管。我接到的就是这样的任务。”
她回过头看着天依,接着又低下头去。
“不过没想到遇到了你这样的人,在那种绝境下为了保护别人孤军奋战。没错哦,我没有告诉你实情,电话中也只是在装傻,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的演技实在是太烂了呀,想套情报至少要到我住的房间来才行。“
丽娅站在一脸窘迫的天依面前,踮着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只是想见识一下你到底能为自己的信念做到何种地步,果然,你没有令我失望呢。”
“还不至于说是什么坚持信念,我只是不喜欢随便抛弃别人罢了。”
“嗯~在我们那里这就是信念啦,但你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呢,这可是为了一个人与一个乃至好几个国家为敌哦?”
“这个……我也没想这么多啦,简单来说,是我母亲大人从小就一直教导我的。”
“唉~妈妈大人呀,具体是什么呢?”
“妈妈大人……总之第一,没有任何人的牺牲是有必要的,第二,唯一可以允许的牺牲就是拼上生命守护珍视的人。我当时不是很理解这两句话的含义,现在感觉能够明白了,这也是我现在一切行动的准则。”
“喔,不愧是妈妈大人的话,既简介又有深意呢。”
丽娅俏皮的笑着,但表情又变得有些复杂。
“我们军国的guardian和你们不太一样呢,无论如何,命令就是一切,别说自由了,说不定……”
她停顿住了,慢慢低下了头,下一瞬间又突然抬了起来,挂满了她那开朗的笑容。
“那我也算是你珍视的朋友了吧,虽然我还想要更进一步的关系。”
“嗯......算是吧,怎么了?”
“没什么!”
利娅做了个鬼脸,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什么嘛,校长留我下来原来是利娅坚持的。”
天依好不容易脱离了校长室,虽然利娅一直坚持临走之前两人要"做点什么",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婉拒之后匆忙溜了出来。
“那个女孩可是为了你不惜与上级的命令冲突呢。”炎林与天依两人在操场上一边散步,一边闲聊着。
“军国那边不是对此要求很严吗?她不会遭到严厉处分吧?”
自己好不容易没有遭到惩罚,帮助自己的人却要承担违反军纪的责任,天依在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
“这倒不一定,”校长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烟挂在嘴上,”军国并不是单纯的一个国家,而近似于联邦,或者说联盟,即使是实行军事化管理,想要统一指挥的话实在太过复杂,所以基本是各自为政,很像春秋时的诸侯吧。”
“那又如何呢?”
“啊,所以说那位娜什么娅的……”
“是娜塔丽娅,人家好歹是雷神之锤的队长,你倒是记住名字啊。”
天依刻薄地修正着。
“咳,好吧,那位娜塔丽娅中校隶属于列奥尼德,那个老头的话我还是很了解的,他是很了解大势的人,所以不会刁难那个小中校的判断的。”
“那就好。”天依微微点着头,”话说在学校里抽烟没关系吗,校长大人?”
“没事的,”炎林摆着手,走向与天依不同的方向,”我会出了校门再点上的。”
不知不觉中天依又来到了久违的实验楼,不紧不慢地步调中,他回忆着一系列的事件。
这次他赌上了他自己和丹尼斯他们的性命,背负着两个派系可能决裂的后果,哪怕走错一步,不止是他自己,丹尼斯,布伦达,薇希,炎林校长,大都会的无数人都会牵连进来。事实上,他认为最后的胜利不过是一系列好运的结果,如果他们的埋伏被事先发现,如果天依的对手真的是那个强到夸张的瓦列里队长,如果最后雷神之锤中队真的是来肃清的话……后果无法想象。
而另一方面,梦境中的世界按照之前伊芙在医院交给自己的方法,强制进行了分离。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让梦境中的自己离开原本所在的那个区域,现实中的自己则有意识地在源的层面上切断两者的连接就可以了。然而这么走就等于把那个世界的造物主剥离出来,让本只有一小块的世界自己成长,顺利的话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世界,不然的话会逐渐走向湮灭,那个被剥离的“自己”也是同样。可以说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做法,但以现在天依所能做到的,就只有这样了。
“真是好弱啊,我。”
天依盯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在责备自己。
“嘛,不过这么说也没什么用,不想这个了。”
杞人忧天本就不符合天依的性格,他万事都喜欢顺其自然,忧虑什么的是不会来找他的。
片刻间他走到了的楼顶,不过这次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嘿,伊芙,这几天的生活还习惯吗?”
有着一头明亮银色头发的女孩,依旧穿着不合季节的连衣裙,任由微风吹动着裙摆在空中画出摇曳的弧线。
“住在旅馆,但几乎不回去。”
“不适应吗?”
“不是,因为以往我只是一个观察者,和其他创世者一样,没有独立意识,仅仅是默默注视着世界。”
天依没有听明白伊芙的意思,歪了歪头,她继续说:
“没有独立意识的观察者是不会对所见到的东西留下记忆的,所以得到身体后的我对于这个世界感到好奇,四处行走,观察。”
“原来如此,就是说以前就像在梦游一样,现在要好好体验一下了。”
“笨拙的比喻呢。”没有理会想要反驳的天依,她继续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代会苏醒,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伊芙走到了楼顶的边缘,透过安全网看着因为假期只有寥寥几人的操场,即使是那一惯僵硬的也露出稍许落寞。
“其他人呢?”看伊芙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天依补充问到:”没有朋友之类的吗,像其他的创世者?”
“没有了。”少女的回答非常肯定。”都不在了,无论是消灭了,还是隐遁了,现在的世界上创世者只剩我一个。”说完她抬起头望着天空,没有焦点,只是望着,望着,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是还有我吗?”
“不,天依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创世者,只是拥有创始者的天赋,由我来引导出了力量,所以还是一个生物,一个拥有生命之物。”
两人之间进入了一段言语上的沉默。天依想问清为何他会有创始者的天赋,说到底为什么选择的是他,但看到少女的表情,又把即将脱口的词汇从喉咙咽了回去。少顷,伊芙睁开了眼睛,把头朝向了天依,两人的视线交错了一下。
随即天依开口了:
“这种季节穿裙子不冷吗?”
时间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石化了,恐怕连伊芙也没有料到天依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的衣着,停顿了一下。
“冷。”
“那为什么不换一身啊喂!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的吗?”
“这是我失去独立意识之前就穿的,换别的总感觉不太习惯,而且冷只是我把自己的体温和室外温度对比后得出的结论,并不会因为冷感到难受,更不会生病。”
天依用"喔~"回应着。
“算了,恐怕我等人类之身无法理解创世者的思想吧。”
“我说过的,你现在是非严格意义上的创世者。”
伊芙纠正了他一下。
“也就是说,你认为我可以理解创世者,也就是你对吧?”
少女犹豫了几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啊,没错啊就是这样,”天依走到了伊芙跟前,用力压了一下她的头,”既然可以理解的话,不管严格意义还是什么宽松意义什么的,有我的话,你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所以说以后可不准说只剩你一个这样的话了,我们是可以互相理解的伙伴,不是吗?”
伊芙盯着按在自己头上的手看了一会。
“但是……”
“在我们这里就是这样。”
“诡辩。”
虽然这么说着,伊芙的脸上已然不见刚刚的阴霾。
“好勒!”天依伸了个懒腰,”没有事的话就回去吧。”
“创世者的力量,不要肆意使用。”
伊芙突然叮嘱着转身要走的天依,被叫住的人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既然创世者的力量这么厉害,你为什么不用其来对付追击者呢?”天依停住脚步,回头问着。
“因为没有人教过我怎么战斗,他也一定不希望我去战斗。”
“他?”
天依重复了一遍这个代词,本想一问究竟,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过于深究伊芙的过去为好。
从刚才的对话来看,这位少女身上存在的疑点和背负的东西实在是他一个只有二十年阅历的人所无法分担的。如果真的是世界诞生之初伊芙就存在的话,她究竟经历了多久的时间?纵使中间也会沉睡,她又见过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事情?在她眼中,周围的一切,乃至天依自己又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周围都在不停的变化着,消逝着,轮回着,只有她始终未变。所有的人或物,对于拥有无限时间的她来说,可能只是一瞬间的幻影吧。
不流露多余的感情,究竟是一种麻木,还是一种自我保护?
(我所能做的,就是在我还在的时间内在她身边陪伴吧。)
“总之有什么问题的话只管找我来帮忙就行啦,丹尼斯他们也挺有时间……”
“不必了。”
“啥?”
“那个经历时间较长的人类对我说的是‘再递交申请讨论解决办法什么的太麻烦了,你就找那个捡到你的人照顾你吧’,这样。”伊芙巧妙地再现了炎林的语气。
“那个臭老头!”天依脑海中可以想想出他那一脸悠哉的模样。”把烂摊子直接丢给我……”
“不愿意吗?”
“啊,不不,没有这个意思。”
面对“天真无邪”的眼神,天依抓着头发。
“那就受您照顾了。”
少女恭敬地鞠了一躬。
“啊,彼此彼此。”
天依也有模有样地弯下了腰。
“这边才是。”
伊芙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不不,招待不周请多包涵。”
天依同样。
……
几番莫名的对拜之后意识到问题的天依抓住了伊芙的肩膀,以防继续,并问道:”谁教你的。”
“那名经历较长时间的人类。”
“校长啊啊啊!”
“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离开阳台后天依自言自语着。
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听着自己的脚步,回到了当初第一次遇见她的地方,唯一与那时不同的,就是这次显得那么明亮。天依侧过头去,这次她不是蹲在角落,而是走在身边。
“似乎又摊上麻烦的事情了啦。”
D
午间的林荫小道上,纤细的柳枝随着微风舞动着,以及洁白的裙摆,秀丽的长发。她缓缓走在树阴影之间,低着头,仿佛在想着什么,抬起头,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是一阵清风,来不及压住帽子的她,回首望着那一顶淡黄飘去的方向。一只手抓住了飘在空中的帽檐,再次盖在了在阳光下散发着磷光的黑发上,他微笑着说: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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