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叶子，高三十二班的。

十二班的地理位置就在八班头顶上，四楼的最边上一间教室。

十二班的年级社会位置是文科班的第三个班，属于那种平均成绩不好也不差的普通班。虽然不以成绩好而闻名年级，也不以成绩差而臭名远扬，不过这个班级的名声仍然很大——不是因为叶子一个人，而是因为叶子和大半个十二班都“社会得一批”。先不说叶子在不同年级不同班级里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湖传闻，就说高三说得上话排得上号的不良少年，十二班的兄弟们就能够占三成。

今天刚教训完排不上号的不良少年的叶子打完喷嚏，慢吞吞地披着大衣上楼了。

进了班还没坐下，明面儿上的班霸李锋就从一边儿冒了出来，大大咧咧往旁边一坐：“叶哥又揍谁去啦？”叶子坐下掏了手机，一边看了些群里毫无营养的社会消息，一边道：“八班的……应该是叫张子豪吧，搞我朋友事。”

“全世界都听到你把他头往桌上磕的声音了。”班级猴子齐潇洒也从不知道哪里探了个头，嬉皮笑脸地道，“哐哐哐的，不知道的以为楼下装修呢。”

叶子一下子没绷住自己的高冷人设，噗地就笑了出来：“妈的傻逼吗……”

“听见没齐小傻！帮哥几个买水去呗？”此时窝在前排的黄杰突然回了头喊了一句，“无糖可乐！谢！谢！”“哎我操叫谁齐小傻呢？！老子叫齐！潇！洒！”齐潇洒撸了袖子就往前排冲，大有就地干一架的势头。

“谁对号入座说谁呗。”叶子头都不抬，手指飞速在屏幕上滑动，轻飘飘地从一边儿插上一句。

操，这架突然就没了打起来的劲儿。

当齐潇洒被众人推搡出去买饮料还没有回来时，上课铃十分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上课铃结束后，说话带着一股子浓重广东口音的政治老师在众人完全没有丝毫期待的眼神中踏进教室。就在她把课件打开的那一刻，叶子就躲子弹般地将头埋进厚厚外套的袖子之间，瞬间趴桌做好了大睡一觉的准备。

其实这是全班同学共同的想法和打算，只不过叶子做得过分高调罢了。干干净净基本上一个星期才翻开一次的课本整齐地在桌前立成一排，完美挡住了已经窝成了一大团的叶子。

“你又睡？”同桌妹子林雅悦稍微侧了侧身，将自己藏在了叶子的书堆后面，“一周六节政治课你加起来能不能醒一节课啊。”

叶子歪了半个头过去，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眼神里已经泛起了困意：“看见她就困。你，课代表，好好听课就行，半个班都睡你又管不过来……她过来的话叫我下。”

行吧。林雅悦不管她了。

不过不得不说，政治老师的催眠能力着实过分强大，课代表最后也没能扛住，缓缓低下了头。这种时候，整个班基本上都睡得像死猪填埋场一样了，甚至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安静得和楼上重点班有得一拼。政治老师意识到了问题，气得法令纹更上了一层楼：“都打起精神来！你们这可是在高三复习！接下来是政府的职能……”

不过该没醒的还是没醒。

最后，四五个睡到下课还没醒的就被抓到姜太公办公室了。姜太公者，班主任也。因为姓姜 ，加之长相超出年龄十几岁甚至可以说几十岁，以及随身携带的迂腐思想，便被各位同学尊称一声“太公”。这种以迂腐出名的班主任，和叶子这样放荡不羁的学生那叫一个互看不顺眼。这不今天五个人之中，第一个挨刀的又是走在最后的叶子。

“怎么回事？又是你们这几个人，总是你们这几个人，一上课就睡觉！一下课就打打闹闹！就不能好好学习吗？不是我说你们，你们现在不学习，以后能干什么？”姜太公一张油亮的脸气得通红，声音也一句比一句高了起来。

叶子站在最后，用脚尖悄悄踹了黄杰一脚。黄杰秒懂并回敬了叶子一脚，回头看到的是叶子“我说过好多次”的口型，嘿嘿一笑没说什么。

“叶子！黄杰！还在讲话？被我训话很好玩是吗？”姜太公注意到他们俩的动静，皱了皱短短的眉毛，厉声斥道，“自己不想学就算了，不要打扰别人学习！”

叶子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我又没打扰别人学习。”

完球。被一同叫过去的黄杰、齐潇洒四人心里一同哀叹凉凉，为什么他们的叶哥每天都在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姜太公一听这回嘴更加生气，暴怒的声音震得窗玻璃哗哗作响：“你还好意思说？你一天到晚有没有听过课？上课净在睡觉！作业也不写！下课呢？下课不是抽烟就是打架！今天又把一个八班的打进医务室了是吧？你一个女孩子，把男生打进医务室很光荣吗？”

“真不是我光荣，是他太丢人。”叶子扁扁嘴，眼神里尽是不屑，“再说我是有理由的，记过建议调查清楚。”叶子的态度处处透着不耐烦，还没等姜太公的“你给我出去”响彻三栋教学楼，叶子便转身就走。

办公室的门被甩上，门板发出的声音有些沉闷，但是锁舌和锁扣碰撞发出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还带着一份清脆。

叶子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心情便随着冬天的干燥清爽的清新空气好转了过来，尽管身后还有姜太公隔着门板都听得出愤怒的声音，不过也都成了不重要的小事。这天天还算蓝，晴朗的天上稀稀松松的挂着几条白色的棉花糖丝儿般的云。温度难得地回暖了几度，让人有了大口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的动力和欲望。

叶子找了个角落位置的窗，掏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冬季难得的晴空，再点开微信发了出去。

没几秒之后，聊天的那一头便回赠了一张不同角度的天空。虽然很明显也是随手拍的，但还是有些专业的构图和感觉在里面。

聊天的那一头那个人叫秦新辰，叶子的发小，五中的校霸。

估计是太闲了才会秒回。

“真他妈会拍哦。”叶子从鼻子里哼出笑声，看着屏幕嘟嘟囔囔道。

悄悄掏了烟盒出来，手腕一抖，一支红万就被叼在嘴上。打火机是来学校路上的便利店买的，两块钱，黑色，好藏，也好扔。打火机声音已经被按得很轻，弹簧片儿软软发出“嗒”的一声，说透不透的细腻烟雾便卷在光束上，随着叶子不时的舒气漫开来。

虽然还有些烦心事，但是眼前的景色和手机那一端的人能让人心情转好的程度似乎更加多那么一些。

也不知道到底重要在哪了。

叶：你们那边下课了？

秦：没我溜出来的

秦：这天气不就是操场打游戏？

叶：五中真好

秦：转学过来啊

叶：别做不切实际的梦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有一会儿，叶子便被身后突然的拍击吓得差点没跳起来。一回头便看到齐潇洒阳光中不失欠打的微笑，还没来得及心疼条件反射沿着窗沿一擦擦灭了飞出去的半截子烟，叶子就先一个干干净净利利落落不拖泥不带水的“操”送了出去。

“叶哥嚣张过分了啊，这么光明正大在无烟校园里抽烟？”齐潇洒也就当没听见叶子时不时爆出来的屏蔽语，把叶子从角落里拉出来就往班上走。 叶子这会儿才开始心疼起烟来，白眼翻得比老虎机快：“反正上次那个乌龙大过搞得全世界都觉得我是个社会人了，抽烟……应过没人管了。等等我茶呢？”

茶就是叶子睡成冬眠的大黑熊的时候，齐潇洒从后门悄悄拎进来的一大袋饮料里的一瓶无糖乌龙。

“在的在的，话说回来，叶哥你那个乌龙大过……就校外持械，到底咋回事啊？”齐潇洒愣了一愣便反应了过来，想了想这一群喝的饮料除了可乐就是七喜，实在不行就是尽是糖精的果汁的汉子们，笃定地表示那瓶无糖乌龙一定还在塑料袋里躺着。

这问题一出，包括平时有些独行侠气质的黄杰也好奇地默默往这边挪了半步。

面对着一群“你快说啊”的表情包，和不良少年的形象一点没有，全都喂狗的这群人，叶子哭笑不得。

“说来可傻逼了……”叶子搭着齐潇洒瘦弱的小身板，稍微沉思了一下，道，“锋哥之前也问过，回班一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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