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无糖乌龙和叶子不定期出现的话匣子是一起打开的。明明是从中考后的暑假就开始喝酒的叶子，在学校除了班上搞活动随便喝的、校内明令禁止的啤酒之外，平时喝的就是水，和这种平淡中带着些许酸涩的乌龙茶。

鬼知道为什么？

鬼都不知道。

“先说好，都他妈不准笑。谁他妈敢笑我让谁住四千八的院。”叶子事先声明，表情一本正经。

冲着叶子都说这句话了，那就得先笑为敬。但是这种时候又没个愿意带头笑的，都在憋着，搞得一个个憋得快住四千八的精神病院了。“操。”叶子看着一张张扭曲得像颜料撒了似的毕加索风格的脸，笑骂一句，“要笑快笑。”

说完了还撕了包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鸡爪啃了起来。

本来就不怎么安静的班上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养鸭场。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话就这样说回到一周多之前。周四下午四点零九分，十二班体育课。这一周就一节的体育课在高三显得格外珍贵，不管是晒晒太阳还是打打球跑跑步，都能让高三坐了一整个星期没时间运动的同学们消一消胸部以下从腰到脚踝的水肿。

虽然某位叶姓同学除外。

除了打架之外路都是懒得走的。平时课间操下个楼都算是给老师面子了，至于跑步或者打球那就更不可能。这会儿的体育课，还是一如既往坐在树底下，玩手机。近点儿的运动就是李锋啊黄杰啊齐潇洒啊这一群人在稍微有点儿凉下来的阳光下打球，远一点则是大多数女生在跑步散步，像叶子一样坐那的寥寥无几。况且坐在树底下的都是写作业的妹子，玩手机玩得这么光明正大的也就只有叶子一个了。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微信跳出一条私聊。

点开，秦新辰。

秦：我弟说有人搞我们那边的事儿

秦：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叶：哪个地儿

叶：离我学校近的话就去

秦：吃烧烤那里

叶：烧烤摊那里还有人敢动的吗

秦：就这么讲的

秦：你来我就拐个弯接你

叶：不去

叶：好远

叶：你自己去

对话框安静了。

不到两分钟对话框又活跃了。

秦：我到你们学校东南那个拐角了

我操。叶子认命，给凌年发了消息说晚上可能不一起去食堂吃饭后，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扔就开始往东南角跑去。幸好上课期间活动在外面的人少，不然高三一哥（一姐？）跑步的这一幕能上树洞头条——毕竟叶子懒洋洋甚至颓废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走走就算不错了哪里会跑？

轻巧地从围墙翻出去后，叶子便看到蓝黑色的机车车尾从拐角露了出来。再走两步，就看到跨坐在机车上单手划拉划拉手机的秦新辰。

腿倒是一如既往的长。

叶子一边腹诽着，一边重重跳上了机车的后座。防震杆和缓冲棒嘎吱响了两下，秦新辰划着屏幕的手也顿了一顿。

“走吧走吧。”叶子也不理他顿不顿，拍了拍秦新辰的肩道，“谁搞的烧烤摊？不是东巷的吧？”

“那谁知道。”秦新辰发动了机车，有些嘈杂的轰鸣声从六中一路响到东巷。

东巷是这个城市的不良少年青年和社会人们给这个城市划分的势力范围之一。L城一共分为了东南西北四巷，其中东巷便是势力范围最大，总体实力也最强的一块地盘。秦新辰就是东巷的老大，而叶子则是被竹马拉来玩耍的挂名叶哥。至于烧烤摊，只是东巷的不良少年们比较热爱，也是叶子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被他们当作根据地的小店而已。

不得不说这家的烧烤挺好吃的。

刚到烧烤摊所在的小街，叶子便从机车上跳了下来，也没等秦新辰停车锁车，就往人群里走。说是不愿意来，其实也就是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晒太阳用的体育课，真的过来了，叶子倒也是比谁都积极。

两拨人都已经骂的不可开交了。烧烤摊空着，一边是东巷的汉子妹子，一边是六七个生面孔。可能是因为秦新辰和叶子还没到，东巷的人也没有轻易对这些人动手；那六七个男生一面骂，一面又担心打起来不是对手，局面就一直停留在这儿止步不前了。

意外的有点尴尬啊。

“干嘛呢。”叶子一边拨开人群，低着头点了根烟，一边抬眼瞟了对面一眼，“搞事啊。”

短短几个字，双方的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叶哥！”东巷这边，一个和秦新辰长得有八分相似的少年看见叶子便眼睛一亮，“我哥呢？”

叶子看了看手上握着根硬质橡皮球棍的少年，叼着烟拢了下过长的发尾，才把烟拿下来道：“后面停车去了。咋回事儿啊？”

少年见叶子来了，便更加激动：“对面那几个傻逼玩意来吃烧烤，平时也有人来嘛，也就没什么……吃了一会儿突然就抽风，问我们是不是东巷的，然后就开始诋毁我们东巷了。叶哥！能忍吗！”

“就是！能忍吗叶哥！”又群情激奋了起来。

叶子眯着眼，盯了对方那几个有好一会儿，慢慢悠悠地抽了两口烟才接着开口：“秦宇熹，这几个哪的人？”

“不知道。一群怂蛋，没一个敢说的。”秦宇熹，也就是秦新辰的弟弟，撇了撇嘴，不屑地向对面瞪了一眼。

对面看叶子叼着烟懒洋洋的样子，似乎没有动手的打算，便猖狂了起来：“怎么？这么多人都还动不过我们吗？东巷的人也不过如此嘛。”

“你他妈说谁？”叶子眼色一凛，一记眼刀凌厉地发射了过去。虽说是挂名的叶哥，叶子也只不过是没有跟着秦新辰一起参与当年的争霸而已，在后来东巷的建设和扩张上做的贡献一点都不比秦新辰少。这一记眼刀和挂名这个词完全沾不上边，不管是气势还是威慑力，都丝毫不会弱了东巷的名头。

对面那几个人被叶子这一记眼刀震得顿了顿，但又不敢露了怯，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挑衅：“说的就是你们东巷的，这么多人都没一个敢动手？”

“没一个？”不算低沉但绝对足够阴沉的声音从几人身后响起，伴着金属棒球棍划破冷空气的呼呼响声，几人之中的一人就倒在了地上。“那你们这群孙子还真是不把秦爷我放在眼里啊。”

今天的秦新辰穿了件黑色的薄羽绒外套，拉链一如既往不拉上去，里面的黑色皮质外套能怎么抢眼就怎么抢眼。配合上从入秋就没去补过色的棕发和闪闪的金属球棍，还有藏在发间悄悄反射着光的耳骨钉，东巷老大的气势一览无遗，拽得不行。

相比起来叶子一头黑发，超大羽绒外套里边套校服外套什么的简直是好学生了。

“老叶你怎么看？”秦新辰右手反拎着球棍，抬眼看向叶子。

叶子回回神，动了动手腕，从秦宇熹手上拿过那根其实没什么重量的橡皮球棍，往那几个闹事的人方向一扔：“不是觉得没人吗。你们随便找个人，用这玩意和老秦打一场，赢了就让你们走。”

橡皮棍掉在水泥地上，发出有些闷闷的声响。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这球棍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捡吧，秦新辰他们是知道的，战斗力那叫一个高，打肯定打不过；不捡吧，这群东巷的一直把他们堵在这儿，怎么说都走不了了。

而秦新辰哭笑不得。虽说这十几年来叶子没少卖自己，不过在这种看上去有点儿严肃的场景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似乎还是第一次。不过毕竟那是叶子，自己的发小，东巷的另一个老大，他都习惯了。苦笑着翻了个白眼，把手上的金属球棍从中间一群人的头上抛了过去：“你少卖我……要来你自己来。”

叶子伸手接住球棍，再给他扔回去：“你把我从体育课上叫过来还好意思让我动手的吗？”

“可好意思了。”秦新辰笑，抬手抛回去。

叶子这次接了就没给他扔回去，估计是嫌磨叽，想赶快解决问题。扣了一下指关节，一挥球棍就往前迈了一步。不过让她费解的是秦新辰突然皱起的眉和一下子一连眨了好几下的眼，偏头向秦新辰皱眉表示疑惑。秦新辰眼睛疯狂眨动，眼神向叶子身后不住地瞟。叶子反应过来，仓促地回过头：“……操。”

六中高三的年级主任蔡静，这个被整个高三学生称为母夜叉的老女人，居然就冷笑着站在东巷的众人身后！

很明显是来抓叶子的。

如果不是叶子往前迈了一步，秦新辰估计还看不见她。

叶子瞟了一眼便快速回了头，和测肺活量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大概和地铁老头看手机差不多。秦新辰看了想笑，却又碍于形势和叶子的尴尬情况笑不出来。叶子扁扁嘴，借着众人的遮挡，悄悄向秦新辰勾了勾手。秦新辰无奈地笑了下，从那几个闹事的人旁边绕了过去，走到叶子旁边。

叶子将手上的球棍塞给秦新辰，哭笑不得地低声道：“……你说我跑不跑。”

“无非是在这被抓回去和回去再被抓的区别罢了，”秦新辰瞟了眼蔡静，啧了一声说道，“你们六中抓这么严，成绩能不好吗。”

东巷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