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书香楼,内书库。
“请柬已经发过来了。”云苍渺将手上的竹简卷起,放回了书架顶层,“这一次是由琼侯亲自负责,因此与会者须得是各家掌门,所以只能你自己亲跑一趟了。”
“既然是侯爷负责,那我自己去也是理所应当。”白玉楼一边翻着书一边头都不抬地答,“师兄你找到了没啊?”
“你自己都说了忘了是哪本书就别要求别人行不行?”云苍渺又取下了一卷竹简,世外书香楼中保存儒门历代典籍,虽然说古时竹简都有纸质抄本,但原本竹简也会保存于此。按理来说这些原本应该是珍而重之地藏起,奈何这两个货色一个圣司一个正御,这书香楼内库再是禁地也阻止不了他们俩为所欲为。
至于他们俩为什么会在这里找书……是因为某个小师妹在听了三代弟子的史鉴课之后深感自己荒废时光决定好好读书……想想也就知道能同时劳动他们俩的整个儒门也就只有一个何雨怡罢了。内库又不能随便放人进,自然只能是两个领导亲自上阵。
“有了,亚圣亲批的《尚书》和《春秋》,”白玉楼合起手上的抄本,“回头再让三师兄去抄一份《仁王篇》给小怡送过去就行了。”
“你不是在书楼里泡了三年,怎么还找了这么久。”云苍渺接过两本抄本,翻了个白眼。
“我一直在看武学典籍啊,这书我还用得着看?”
“……我赌一两银子,你肯定没看过这亚圣作批的《春秋》”
“懒得和你赌。”白玉楼拂袖离开。
“诶诶诶你等我一下……”云苍渺从怀中取出钥匙把书库门锁好,连忙跟上了白玉楼,“说说正事,这一次虽说是三教七修六外道齐聚之盛会,但三部空缺,书山急缺人手,所以能派给你的随行弟子可能有所不足,到时候排场不如别家你可别生气啊。”
“排场又没啥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行事也方便。”白玉楼看着云苍渺略略带着坏笑的脸一脸冷漠,“就算只有我一个人,谁不知道我是书山圣司?”
“别别别,就你一个人我就更不放心了,你又懒又不认路,这要是大会的时候你宿醉未尽,你能觍着脸去我们儒门也丢不起那个人。”云苍渺阴笑又深了一分,“不过嘛,也不用多带,带一个能照顾你管住你的就行了。”
“师兄你现在的表情可一点都不像君子啊。”白玉楼换上了一副死鱼眼,“你们打的主意我一清二楚好不好?”
“那你就听我们一回呗?”
“师兄莫不是忘了翠空顶之时?”
“这次不一样,这一次燕师伯也在,他肯定能护小怡周全。”云苍渺眨了眨眼睛,“小怡的安全你不用担心,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白玉楼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纸递给了云苍渺,“棋会的印鉴,可不是我自己造的,让我带小夜过去赴会,如若不从,就地绝交。”
“……这棋会的棋首还真是性情中人啊。”云苍渺扫了一眼就知道是货真价实的棋会印鉴,鱼忘机和路行夜的关系他也听靖世潮提过自然也是知情人,当下又是个白眼,“所以呢,你要带谁?”
“小夜呗,要是都带上别人还以为你家圣司沉溺女色荒淫无度。”
“就带行夜一人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回来还能不能活着我们可没法保证。”
白玉楼忽然打了个寒颤,只是一句话,一瞬间脑子里就浮现出自己被正宗藏锋刀法分尸做成拼盘的样子,“可是只带小怡……老鱼那边我没法交待啊。”
“都带过去呗,有啥大不了的。”
“我姑且也是要脸的好么?!”
“脸和命自己选,没事,无论你怎么做师兄都会支持你的。”云苍渺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卧春秋阙,名登汗青编,清明寒食,有你一祭。”
“我可还没成婚留子要是死了多可惜啊。”
“我儒门又不缺英年早逝的圣司对不对?”
“被未婚妻分尸你让我怎么名登汗青编!”白玉楼一瞪眼,“你真的不是想黑了我自己当圣司么?”
“没有没有,小师弟你多心了。”云苍渺满面春风。
“哦我信了。”白玉楼一脸冷漠。
“综上,这一次我就不带随行弟子了。”白玉楼趴在文载龙渊殿的大案上,嘴里还嚼着一块茶糕,含混不清地说道。
今天按规矩合该月末休假,所以倒也不是六部共议,只是他们师兄弟五个人聚在一起商量商量,所以白玉楼才能顶着靖世潮的目光吃东西开会,换了平时估计早就被二师兄打成残废扔下山了。
“可是老小你是圣司,不带随行人员,只怕安全没法保证啊。”齐天下依旧是摇着扇子,和白玉楼一样软软地伏在椅子里,“你要是出了事,于我儒门可是更大的损失啊。”
“但其实带的人多更麻烦,只有我一个的话,自信天下无处不可去得,但若带上旁人,只怕只能拖我后腿。”白玉楼又吃了口果干,“所以这次我就带小夜和小怡两人随行,只要到了大会所在,她们俩的安全自有人操心,也犯不着麻烦我。”
“夜儿是棋会棋首的托付,可若是带上小怡……是否不妥?”靖世潮眉头微蹙,指尖轻扣桌案。
“不妥啥,她知道了小夜要去肯定要跟,不然我回来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白玉楼白了二师兄一眼,“所以其实也就是个通知,护住两个人的自信我还是有的,何况大会一开自有人负责,安心啦。”
“倒也不是不信你……”
“你们分明就是不信我!好歹一个是我师妹一个是我御坊听候,我能故意扔了谁啊!”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你们之前不相信我的责任感现在却愿意相信我的懒……不知道为啥根本高兴不起来……”白玉楼捂脸,“不过基本就这么说定了吧?”
“嗯,回头我给你一份小宗名册,出门在外有事就找小宗求助就行,我们儒门内的信鸽也比别家驿馆的认路。”
“大师兄你已经像个管家婆了!你还没成婚呢也不是我爹!”
“出门在外嘛,我们这些个当师兄的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齐天下哈哈一笑,扇子合拢隔空指了指对面一脸不耐烦的靖世潮,“别说我们,你看二师兄现在好像巴不得你快点走,到时候你要真出了什么事肯定第一个提着弓去杀人你信不信?”
“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很久没对练过了老三,不知你的拳掌可有长进?”靖世潮瞥向了齐天下,“等送了老小我就亲自验收一下你的进境如何?”
“免了免了,师弟我最近疏于武道,已然不是二师兄的对手。”齐天下连连摆手,“老四得了老小的灌顶,肯定比我合适二师兄你去找他。”
“姓齐的你又害我!”
“老小不敢欺负可不就只剩下你啦?”齐天下见势不好登时脚下抹油,白玉楼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突然就到了殿门口的,“我今天身体不适就先撤啦!”
“休走!”
看着追逐离开的齐天下和莫相问,云苍渺笑了笑,却也没说什么,这二人一般年岁,齐天下入门只早了两个月,自然也就不用分什么师兄师弟的位分。
“那就这样说定了,小楼你们都准备准备,伏魔大会定在天宁山,路上足有十天要走,千万小心。”
“大师兄你也知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下山……我壮游比你们还早两年……”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怕的也不是这个。”
接过话头的是靖世潮,白玉楼转过头,素来严肃的二师兄眼睛里居然有水光晶莹。
“上一次,你和萝寒一起离开,最后她是你背回来的。”靖世潮的语气低沉,明明还是往日的静肃,却带着郁结的沉恸,“小怡我不担心,我相信你哪怕是死也会护她周全。但是行夜……我已经没了一个弟子了,我只剩下一个弟子了,你明白么?”
白玉楼叹了口气。是了,上一次和他一起下山的人,也是二师兄的弟子,视如亲妹的弟子,最终却是被他背着回来。
“我不管你暗中谋划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你想用行夜做什么,你和棋首达成了什么我也不关心,但是行夜,既然你把她送到我门下,便是我的弟子,无论她是谁,都是我的弟子,小楼你明白么?”
“……嗯。”
“能答应我么?”靖世潮抬起了头,“利用可以,莫要伤害,活着带回来,缘山寻隐,也不能在我这断了传承。”
“……嗯。”
云苍渺不知何时离开的文载龙渊,靖世潮离开之后,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了白玉楼一人,今日休憩,连侍奉弟子也不见一个,只有他一人的叹息声在殿中回荡。白玉楼抬起头,圣司御座上方的匾额,“千古浩然”四字,竟然有些隐隐现现看不清楚。
“唉……”
白烟袅袅,自香斗中逸散开来,伴着轻轻的堂风,不过片刻,整座大殿中都是香斗的香气。白玉楼缓步走到门口,残阳如血,将他的身形投射在殿内石板,越拉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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