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境(二)
冬青的字典里常常写着两个词,一个叫善良,一个叫宽容。善良让他心软,心软到感情用事,而宽容常常又让他忘记了自我,总是习以为常的奉献自己。
娅对此常常是无可奈何,却又担忧不已,尤其是当她看到差点再次被鬼魂附、身的冬青时,她的心情就更微妙了。
情感让她忍不住想要劝服冬青不要再这样滥好心了,可偏偏她心里又很明白,自己喜欢的就是他的善良。
赵吏察觉到一切,却不动声色,似乎是意识到他们都背离了自己当初的选择,才若有感慨道,“你看,他现在这般善良,可若是有一天他知道的真相……”
娅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反驳道,“他不会知道的!”
因为在乎,所以只能隐瞒。她是,赵吏又何尝不是?
两个人的目光交接在一处,很快便落在不远处的冬青身上,似乎只有眼前这个人,才能完成他们所有的构想,哪怕他们已经做了错事。
冬青明显察觉到了他们复杂的目光,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
而他面前的女鬼,一身黑红色的宽袍大袖,衣衫华美,显然生前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见他眉开眼笑的模样,却也只是傲娇的翻了个白眼。
“她这是个什么鬼啊?不行,我要灭了她!”
娅的话音刚落,便遭到了赵吏毫不留情的嘲笑,他眯着眼眉头都挤在一处,笑得开怀。
“诶?你可不能乱来!她又不是厉鬼,怎么跑出来的,还不都怪你自己!”
赵吏的话让娅愣了愣,“怪我?”
“可不是怪你!瓶中世界虽与现实相通,可若是封印不强,也会让那个时空的鬼魂透过瓶中逃离出来。可不就是她吗?”
娅的眉头一皱,看着那女鬼的神色便更加苦闷。
女鬼恍若不觉,依旧笑得妩媚,同冬青说话的声音也更加温和,“当日,我终于摆脱了这所谓的公主身份,免于和亲,可却又被赵人通缉,只能流窜于秦赵交界处,四处躲藏。终于,有人救了我……”
冬青察觉到女鬼的声音顿了顿,刚想再问,赵吏的声音便插了进来,“那个姑娘虽救了你,但是你却恩将仇,杀了她。”
“根本不关我的事。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她自己没有防备,与我何干?”
“虽然你们是被流民围住,但后来你明明有机会救她,你却没有!甚至,你还杀了她,夺走了她唯一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
“你回到咸阳,假称这姑娘的身份,成了公子溪的公子妇,一生荣华富贵。可你午夜梦回之时,可曾想起过这样可怜的一个姑娘?”
女鬼仍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冬青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再也没有听故事的心情。
“你实在太残忍了!你到底有没有心?”
“心?我哪里还有这种奢侈的东西?呵呵,你们实在太可笑!”
“可你呢?你难道就不可笑?你到死都不能把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作恶多端,到最后也不能再与他相见,你心里不见得有多好受吧!”
赵吏的话,让女鬼突然激动起来,她昂起的头终于低下,“你知道?你居然知道!”
女鬼的面容憔悴,忽地轻声哭泣起来,“我知道的。他也不会原谅我了!再也不会!”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前世欠下的因,今世便有果。
娅暗暗叹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静静地走到女鬼跟前,“前世不可追,你若是选择回到瓶中,一切尚可以改变。只是,在伴生之物都是未知数。你可愿尝试?”
女鬼终于收了哭声,言语坚定,“赵雅愿意。”
娅的手自空中划过,咒语念过,瓶中世界便再次开启了,只是这一次,她有意识地加固了封印。
“这下不会出错了吧!”娅喃喃自语。
赵吏笑而不语,只指了指冬青,却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瓶中世界,颇为入迷。
娅又好气又好笑,索性继续她的韩剧生活。
*
春秋战国末年,各国交战不停,烽火连天。
卫国商人吕不韦以千金买椟还珠赢得了赵国丞相的推荐,同时还买下了一名掩盖面容,出身官宦之家的少女——李皓镧。
这李皓镧本是赵国御史的长女,却因嫡母陷害落得丧母之痛,有家难回。原本约定娶她的公子也娶了妹妹岫玉,实在是惨淡!
“可你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少女甩过宽大的长袖,神色怀疑,虽说是人在屋檐下,却是理直气壮。
吕不韦险些都要被逗笑了。自从买了这李皓镧回来,他的思想便一再受到冲击,什么男女平等,友爱互助,共通进步,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如今这一朝生病,竟连自己的来去过往都忘了一干二净,便更加奇怪。
吕不韦低眉思虑一二,又是微微一笑,“我自然不会骗你。”
“你叫李皓镧,是我从人市上买回来的。本是赵国御史的长女,却受嫡母戕害,有家难回。如今……”
吕不韦的口气一顿,眼睛也不眨一下,“如今,便是我的义妹了……”
少女将信将疑,小脑袋转了转,便是一脸坚定,“既然是我的义兄,那你得到的一切自然要与我共享啊!来,我们击掌为誓,谁要违背誓言,谁就家财散尽一无所有!怎样?”
吕不韦端着茶盏的手莫名一抖,不知怎么的,他总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骑虎难下,他不得不与少女击掌发了誓言,只是他没有料到会有一天,他终于还是应了誓言。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而少女得了应承,心知自己拥有了这般财产,便兴高采烈地约了小月出去采买。
吕不韦远远看着,竟真觉得她像是自己的妹妹了,一时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后来,司徒问起当年这起往事,已经位列相国的吕不韦只是沉默,而后道,“无尔!奇货可居已!”
至于,是否如此,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
入夏的雨总是来去匆匆,皓镧看着屋檐下的雨,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都怪我只顾着买东西,没能顾及天气。这下好了!小月丢了,这雨又下得这样大!”
“要不,跑回去吧!不管了!先回去再说!”
她理了理衣服,心里一横,便冲进了滂沱大雨中,却不料两脚一滑,便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连东西都摔得四分五裂。
“哎呀!我的东西!”
大雨真湿了她的衣服,雨水滴进了她的衣领,皓镧只觉得心情糟透了,顾不得那些四散的糕点,干净利落地站起了身。
棕黄色的雨伞落在她的头顶,替她遮风挡雨,皓镧顺着着伞面往下去看,首先进入眼中的便是一只指节分明的手,而后便是一张英俊的侧脸。
这是个男子的手,而且,他生得可真好看!
李皓镧微微一笑,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姑娘,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没事!”
李皓镧听得那将军唤他王孙,又多加催促,只觉得有些惋惜。不知为何,他们明明是初见,却好似早已相识。
再一回神,她手中便多了一把伞,伞面宽大,正好遮住她宽大的裙摆。
李皓镧回头唤他,声音里隐隐带着急切,“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公子回头亦是满面笑容,“异人,我叫嬴异人。”
将军听了,只觉得诧异,公子却道,“虽是与她初次相逢,我却感觉早已相识。仿佛我等待多年,只是为了她。”
将军不懂,只当是王孙研究佛法越发精湛了。
隔了远了,谈话便再也听不见了,皓镧举着伞愣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语,“异人,异人,我们会不会是早就认识了?为何我会对你如此熟悉?”
小月远远见了,连忙举了伞跑到她跟前,用素净的帕子擦干她脸上的雨水,“姑娘,你可急死我了!您大病初愈,又忘了所有事情,怎么能独自跑开呢?”
少女低垂着脑袋,没有答话,轻声念着“异人”二字,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何处相识。
“或许,是我忘了。”她想。
命运的罗盘终于再次转动,欠债还情,他们终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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