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日洽谈甚晚的缘故,次日的起床就变得格外艰难,睡眠不足六个小时让我在闹钟响起的时候仍旧处于深度睡眠状态,甚至还在做梦,梦里的颜无玥依旧像从前那样多愁善感,她总是笑不出来,就算讲了一个笑点极高的段子,她顶多咧咧嘴,这就算是回应了,深有敷衍的嫌疑,而我在梦中向她讲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内容当然记不得了,而且这个笑话很长,这个梦的全部内容就是我面对她在讲述这个兀长的段子,就在快要讲到笑点,立刻就能让她笑出来的时候,我就被闹钟叫醒了。
九月份,已经站在夏天最后的尾巴上,再往前走一步,就是清冷的秋,从窗外飘进的枯黄梧桐叶比昨天多了一片,从窗外看出去,那树上可依旧翠绿盎然,让我怀疑这两片枯叶是从几个月后穿越过来的,适时一阵风吹进屋内,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起身将窗户关上,我更衣洗漱。
洗过脸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家里不再是我一个人,不,依旧是我一个人,另一个存在是狐狸,还是难以置信,还是怀疑昨晚的一切都是梦而已。
“早上好。”颜先生比我起得更早,她身穿蓝色的运动服,头上戴着鸭舌帽,一头长发绑成一束马尾。她似乎还出过门,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
“早上好。”我简单回应,背上书包,走向门口,拿出鞋子。
“不吃点早饭再走吗?”她提起一个塑料袋,“这里有油条和馒头。”
“不用了,我自己去楼下吃。”
“你要去上学吗?”她从口袋里拿出馒头,开始吃。
“恩,上学。”穿好鞋。
“真好啊。”她的语气之中透露出深深地羡意。
我对她挥挥手,说:“晚上见,拜拜。”
“我可以进你的房间吗?”她突然问。
虽然我没有什么爱好见不得光,但对其他人进入房间还是很反感的,于是就问:“你想干嘛?”
“你的房间里一定有书吧,我想看书,迟尉的书房里的书,我都看完了。”
好家伙,爷爷的书房里的书柜可是摆满了上百本中外典籍,不但有文学类的著作,还有哲学类和艺术类的论著,随便抽出一本就是接近十公分厚的大部头,如果她真的看完这些书,还能够理解的话,说是学富五车都不过分了。
“我的书放在书桌右边的蓝色柜子里,看完后记得放回原位,还有,不要把书弄脏弄皱。”
“谨遵君命。”
今天按时交了作业,只有在这个班上,交作业会有交税的感觉,本以为从今天开始就会平平稳稳地开始过日子,结果我还是太天真了,这一次的麻烦不是来自于曾文东,而是程昱。
在第三节课下课后,有二十分钟的大课间,所有班级都要到操场上做广播体操,顿时整个教学楼都人头攒动,楼道挤满了人,班上的同学在体育委员的带领下尽然有序地排成男女两列走下楼道,在一楼的拐角处,程昱突然转身走向我,扯住我的衣服,低声说:
“走。”
我不明白他说的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去哪里?”我问。
他的手紧紧地扯住我的衣服,指关节都发青,可见是多用力,他不耐烦地说:“走啊!”
“不是要去做体操吗,要是被班主任看到少人,这可不好办。”
“日你妈叫你走你就给我走,草你妈的。”他转过头对我很凶狠地吼道。
我捏住他的手,然后往下一撇,说:“我不去。”
“日你妈...”他深陷的脸颊一阵抖动,然后,转身一拳锤在我的胳膊上。
他的力气到时没多大,但拳头一点肉都没有,几乎就是骨头打在我的手臂上,疼得要死,这莫名其妙的动粗让我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打死你!”他歪着头,然后指着我的鼻子。
我摇头,“不信。”
两个字刚刚出口,从四周的人群中冒出来三个不认识的人将我围住,就在人流涌动的一楼大厅,我被这些人拳脚相加,而我只能蹲在地上护住头,一动不动。
他们打够了就将我架起来拖到了男厕所。
无论哪个学校,厕所都是那样臭,小便池的边沿永远是尿迹斑斑,这些十五六岁的学生可以在电脑上准确地一枪打爆敌人的头,但是将鸟对准宽阔的便池却成了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我甚至见过刚进厕所就开始拉开拉链开尿的人,一路尿到便池的边沿,就是一滴也尿不进便池里。
我被三个人堵在厕所最里面的墙角,一个人在厕所门口望风,他们先是拿出烟点上,仿佛嘴里叼根烟就能增加他们的威严,虽然这抽烟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吃棒棒糖的猴子。
程昱抽烟的动作格外扭曲,不是我用词不当,而是只能用扭曲来形容,找不到其他词,他把烟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手呈OK状,然后勾下身子,狠狠地吸一口,吸入的时候他的眼紧闭,五官夸张地往中心聚拢,让他一下子老了五十岁,仿佛他的阳寿都被这一口给吸走了似得,进而他将烟在胸腔里酝酿一番,最后,徐徐吐出,这时,他已经皱成癞皮狗的脸才恢复弹性似的舒展开来。
“拽啊,你给我拽啊。”他用手拍了拍我的脸颊。
“你到底想干嘛。”我找不到其他台词。
“这就怕了?怎么不拽了?”
“在你眼里是不是好好说话的人都很拽?”我不解地问。
啪,他二话不说一耳巴子扇在我脸上,来这个班不过才两天,我就挨了两次耳巴子了,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日你妈给老子少贫嘴,不然扇死你妈的。”
开口闭口日你妈,也是当今不良少年的通病,骂人的作用无非是打击敌人的心理同时为自己助势,可这些词汇量低到只能用母亲作为语言打击对象的渣滓根本就不懂什么叫骂人不吐脏字,这种低劣到不能成为脏话的脏话不但不会使对方气势下降,反而会更加看不起他们,就像现在,我对程昱的印象可谓是直线下跌,简直快赶上这几年的股市,他这个人的形象在我脑子里已经和狗屎等同在一块儿了。
如果我是那种很有骨气的硬汉,此时一定会很酷地回答:骂我可以,但是不准骂我的母亲!然后当场爆种把这些人打成重度残疾。
可事实是,我从来没打过架,就连挨打的经历都几乎没有过,这么说吧,我到这个班上挨的打就是我活了十五年的所遭受的暴力对待总和了。
“好好好,我不贫嘴,不贫嘴,我错了。”我举起双手道歉。
于是那三个人顿时就发出一阵憨厚的笑声,我硬是没找到笑点到底在哪里,这种没有任何原因就可以开怀大笑的本领(宛如智力障碍)倒是令我大开眼界。
等他们笑够了,程昱才得意洋洋地说:“晓不晓得为什么把你喊出来。”
“我想我是不晓得的。”
“日你妈的,”他对母亲到底有多执着,“你还不晓得?老子昨天午自习在耍手机,文老K来了,你不给老子说一声,还帮他开门,草你妈害得老子的N97被收了,你说你该不该挨打。”
“喂,这可不怪我啊!”我立刻否认,“班主任来的时候把我盯得死死的,我怎么敢对你通风报信,他是看准了你在玩手机才动的手,就算我冒死给你说了,结果一样是被没收啊。”
“你给我说了就不会!”
“他都看到你在玩了,我说与不说可以起到什么什么作用吗?”
“给我说了就不会!”
“请你好好地想一想...”我发觉和这种没有一点理性的人完全无法交流,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他一边重复,一遍用食指戳我的胸口,说一个字就戳我一下:
“你·说·了·就·不·会!”
我只有无可奈何地说:“你说怎样就是怎样吧。”
“我的手机被收走全赖你,懂了吗?”
“那你想怎样嘛。”
他不住地点头,还拍手,仿佛我说了什么鼓舞人心的话。
“对头,这就对了,你自己明白就对了,”他一只手按在我右肩上方的墙上,另一只手食指中指和拇指一起搓了几下,说:“你得赔钱。”
“赔钱?”我难以置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我为什么要赔钱,你的手机没有被我弄坏,我连碰都没碰过,哪有赔钱的道理。”
“我现在没有手机用了,你得赔钱,我要买个新的。”
我张嘴想要继续和他讲道理,但是立刻就放弃了,继续和这种人讲道理只能说明我自己也是个蠢货,于是我很干脆地回答:“我没钱。”
程昱对那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围上来,开始搜我的身,从我的口袋里搜出了饭卡和三十块钱,程昱把三十块钱每人十块分了,然后把饭卡当着我的面折成两段,扔进便池里。
“你没钱?你怎么可能没钱?迟家的大公子会没钱?”他露出识破诡计的笑容。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把我称作大公子,我毫无意见,可是现在的我完全就是个不值一文的孤儿,听到他嘴里冒出这个词,不由得让我感觉到一阵滑稽,同时,还有一点酸涩。
“大公子,开什么玩笑。”我自嘲地笑道。
“其他人不知道,我可不迷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我见过你!在饭局上,你爹迟仁杰是腾飞地产公司的老总,说是这里的首富都不为过,你说你没钱,那真是个笑话。”
以前经常跟随父亲应付各种饭局,见过的人太多,我记不清,程昱他说在某次饭局见过我,我对此无法否认,但毫无印象,我不知道现在该如何辩解,也清楚只要说出父母已经被带走调查,经过法院审定不久后将会进监狱,家里的财产全部属于非法所得被查收完毕这些事云云他就会相信我身无分文,但是这种事,我说得出口吗?
“如果你不想每天都挨打,那就赔钱给我,你今天赔了三十,那好,从现在开始,每天你都必须给我三十,不然就打死你。”程昱说完后,对着我的腹部来了一拳,我痛苦地蹲下,感觉五脏六腑都裂开了,一时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睛里一片漆黑。
另外两人也生怕自己吃亏,赶紧对着我的背一人就是一脚。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程昱却说道:
“卧槽,居然还戴米老鼠的手表,真几把幼稚。”说着他的手就伸向我手腕上的表。
我抬起头,用嘶哑的声音说:
“你敢碰这个表,我要你命。”
可能是因为我的表情因为肚子的疼痛及其扭曲,他居然被我吓到,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谁...谁稀罕这个破表!”他叫道,“你还敢拽?弄死你!”
于是他们三个又开始了拳打脚踢,一直到上课铃响起来,他们都跑了,我还一个人蹲在厕所里,其后也有人进来,但都没把我当人看,仿佛我是一尊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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