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假期在放假之前对我来说是很长的,但是到了最后一天反过来看看,又觉得短得过分,我很清楚就算假期长达七个月只要在最后一天想法同样会是如此,人就是这样,悠闲的日子无论多长都不够,不但不够还会空虚,生活辛苦一点换得的充实远比悠闲混日子要来得实在,可是,我问自己:假期里我并没有混日子啊。
是的,第一天之后的每天我都按照了假期规划表生活,班主任曾文东生怕我们在家里闲上一分钟导致思想出格进而成绩退步影响到班级平均分最终导致他的年级主任失之交臂,于是联合其他科目老师布置了海量的试题给我们充实生活,还要求我们每人写一份假期规划表,这个规划表是要上交的。
我很自然地按照自己的规划度过了假期,除了出门买菜,没有在外面浪荡一分钟,当然第一天去上网不算在其中,那算是‘必要’的社交吧。
买菜,做饭,做作业,看书,看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重复六天假期就结束了,真没想到我会变得这么听话。实际上,我并不是主动地想要学习,讲道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要是觉得学习很快乐那是很可怕的事,我按照规矩来,不过是因为对其他事没有兴趣罢了——除了待在家里做作业我想不到还能做什么。
林蕊倒是在扣扣上邀请过我,我收到她的一大串消息立刻就后悔给手机装上这个软件了,装上这个聊天软件纯粹是脑子一时糊涂加上无聊透顶的结果,一开始我还不知道有隐身功能,林蕊见我在线,手机开始‘滴滴滴滴滴’响个不停,她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发过来,我被这个‘滴滴滴’地声音弄得手足无措,想要将其关掉,手忙脚乱之下弄了半天才找到设置消息提醒的方法,家里很安静,突然发出这样刺耳地‘滴滴’声让我无法忍受。
关掉声音后我一看她发过来的消息,全是:在?在吗?喂喂喂?在不在?在不在啊?在?
这个人真的如此词穷吗——我想。
我随便敷衍了下,不用猜都知道是要我出去上网玩游戏,在我的印象里,女孩子如此沉迷网络游戏的还是第一个,不过林蕊倒是真的像个男孩子,无论她怎么装嗲我都这样认为。从聊天中我知道了她很多事,当然不是我问,而是她在不断地说,这就很奇怪,一旦到了网络上,平时话少的人就变得健谈了,平时健谈地就变得啰嗦,林蕊就是后者。
她说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爸爸平常都不在家,她很无聊,无聊的要死了,想要找人陪她玩游戏。
你怎么不去找东哥&林丹呢?我问道,这两个人绝对是呼之即来,跑得比谁都快。
她回复:这两个**整天缠着我都快把我烦死了,我吃饱了撑的还去招惹他们。
我很震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就是如此看待仰慕她的东哥和林丹?平时看起来他们关系不是很好嘛?
这句话让我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雪上加霜,如此表里不一的女生,真是太可怕了,要知道就算是把我当成狗的迟云,都是把不满写在脸上的,而这种见面笑嘻嘻背后妈卖批的女生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你愿意陪陪我吗?她继续问。
我以家中有事推辞了,但她居然带着令我诧异的执着,她锲而不舍地说道:求求你了,我真的,真的很需要有人在我身边。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伴随着后背的寒意打了个哆嗦,我既尴尬又觉得好笑,回复:对不起,我真的没空,然后退出了软件。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登录扣扣,而且从此以后都不算用这个软件,我不喜欢现实和网络如此巨大的差异,甚至越来越相信所有人都是如此,我开始想象网络完全普及的世界,所有人都靠网络连接在一起,人们在生活中面对面时不闻不问,面无表情,埋头工作,只要使用计算机,就开始肆无忌惮地交流,或开心或愤怒,而这个时候的人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他们丧失了将情感具现为表情使之表达的能力,这种世界难道不可怕吗?
我给颜先生讲了我对未来的设想,她对此抱怀疑的态度,不过她怀疑的不是这种未来是否存在,而是这种未来的好坏。
“我不觉得这是坏事,你想得太悲观了。”她说。
“这还不是坏事吗?人们都变得像机器人了,想想就毛骨悚然吧,你看,就像现在这样的交流都没有了,转而成为网络上的电子信息,甚至几个符号,这是不是太...太诡异了?”
颜先生耸肩,无奈地重复:“你太悲观了。
“才不是悲观,这是有逻辑的!”
“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很难客观地看待同一个现象,就算你的假想在未来成为现实,当今的你也没资格去评判好坏,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狐狸啊,我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待这种演变,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坏事嘛。”
“那你就从客观的角度为我讲解一下?”
“这是一种进步,或者说是进化,人与人之间信息交流的效率更高,在那个时代的计算机应该会小型化甚至微型化直接植入大脑,你看过攻壳机动队吧?就像动画里那样,随时可以接入网络,想想看吧,这会让人类的社会进程加快多少倍,以后公司里开会只需要大家互相看一眼就可以信息达成一致,连老师都不需要了,学生的大脑连接了信息库,人人都是百科全书,人人都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研究的学科,这是多么恐怖的效率啊,那个时代一定是科学爆炸式发展的时代。”
“可是...这样子,作为‘人’的根本,也就是喜怒哀乐的情感不就越加淡化了吗?所有人都像是同一个脑子。”
“我说过了吧,不要用你这个时代的人文思想去揣测未来,就好像封建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礼崩乐坏的现代一样,照你的说法当今社会就比二百年前差吗?”
我严重低估了颜先生的文化水平,虽然她是狐狸,但是她可是活了两百年学习了一百年的狐狸,我在她面前,或许连初中生都不够格。
见我无语反驳,她继续问:“诶你怎么会想到这些东西?是看了科幻小说吗?”
“啊...没有的,就是突然想到这一点了。”
“作为富家子弟,你还真是另类啊。”
“你什么意思?”她这句话让我很意外,我最讨厌的词其中就有‘富家子弟’这一句,当然,使用在我身上的时候。
“看你的眼神,你生气了?”
“没有,我只是很意外你会突然这么说,毫无预兆的,前后一点联系都没有,就说这样说我。”
“你别误会啦,是这样的,”她一脸讨好的笑容,“小海的家境从前不是很优异吗,你父母算是典型的暴发户,在财富和教育不对等的情况之下,你却拥有同龄人少有的思考方式,而且很有教养,会做饭懂礼貌性格内敛,和我所见过的其他富二代完全不同呢。”
她说的没错,我父母确实是暴发户,我依稀记得从前清贫的日子,在某一段时间家境突然就好转起来,最后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一度让我沉浸其中,我的父母,确实,没有怎么教育过我,迟云也一样。他们只顾赚钱,为我们提供良好的物质条件,现在回想起来,那段奢华的日子实际上还没有当初清贫时快乐。
“我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我是性恶论者,”颜先生说道,“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谁让你没有走上纨绔子弟的道路,你的人生导师,是谁呢?”
她在解读我。
我很早就发现了,颜先生对我有强烈的解读欲望,她想了解我,想要彻底看清我的本身,或许这是一种带有研究意味的行为吧,我在她的面前,就好像从未见过的新物种。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让我很不舒服。”我别过头,咬着下唇里侧的肉。
她眼里的那一股贪婪的求知之光陡然暗淡下来,那种被解构的感觉也从我的感知中消失,颜先生目光柔和地看着我,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想要多多了解你。”
“你知道喜欢这个词的意义吗。”我对随口说出喜欢这两个字的行为很不感冒。
“我对你感兴趣,想要了解你,接近你,不就是喜欢么?用词有错误?”
“那我也挺喜欢你的,颜先生。”
“谢谢。”她莞尔一笑。
“想要了解他人,不是通过你这种方式,从言语的缝隙中暴力地窥探,你这叫做审问。”
“我以后会注意的。”
恐怕是不会有以后了,我下定决心不再和颜先生深聊,她总能从我的行为和只言片语中挖掘出某些东西,我讨厌这种感觉,讨厌得要死。
而颜先生,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我却无法从中看到有关她的一点一滴,果然,擅长揣测他人的人同时就是最擅长隐藏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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