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玩线上游戏的呢,据她解释是在最近,身边人都开始谈论一个叫做失乐园的网络线上游戏,什么都不懂的她很快就感到了和大家的距离感,于是就开始接触游戏,以图能够拥有和大家相同的话题,结果一玩上,就沉迷进去了。
“你是知道的啦,不玩的话,是根本无法**大家的话题的。”她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饭,一边含糊地解释。
“我不是很强求自己和他人聊同一个话题。”对我来说,插不进话题就不聊了呗。
“那可不行呐!”颜先生严肃地放下筷子,苦口婆心地说,“人可是群居动物,需要经营自己的社会圈子,就算你不喜欢流行的话题,那也必须了解,这样才能表明你是和大家‘一伙’的,才不会被排斥在圈子之外,明白吗?”
“排斥出去也无所谓嘛,我比较喜欢安静,随波逐流什么的,不太适合我的性格。”
“哟哟哟,小海啊小海,你认为自己很清高?还是觉得自己是遗世独立的洒脱美少年?游离在人群之外,顾影自怜,对月流珠?”
“哪有!!!!!”我一激动站了起来,双手按在饭桌上,脸很烫,“我才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啦!”
“啧啧啧~”她一脸戏谑,眯着眼睛的样子让我很火大,“看你面红耳赤的样子,我就明白至少说对了一半。”
“一半都没有!”
“哈啊,看来是说对了全部。”
“就知道乱说!不和你说了!”我负起坐下,侧过身子自顾自地往嘴里扒拉米饭。
不得不承认...她...算是说对了吧。
我自己确实有些愤世嫉俗,自视清高,看不起那些流于世俗的人情世故,让我为了参与大家的话题而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什么的,我很难接受,甚至会反感,比如说林蕊让我陪她玩游戏,从心底说我就很反感她的行为。
不过...说我意淫自己是遗世独立的美少年什么的!太羞耻了吧!太中二了吧!我是绝对...只会有一点点这种思想的。
“小海,别生气嘛,其实美少年这个称号,给你的话,也不算言过其实哟”
“你再乱说以后不给你做饭了!”
“好好好,我错了好吧,你一个大男人,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小气嘛。”
我不是小气的人,但是自己的某些小心思被别人说中,总会有点恼火,知道她没有恶意,但是听到这些话,就尴尬地要死,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此时只能用发火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了——这种感觉真是太讨厌了。
草草吃过了午饭,颜先生急不可耐地回了卧室,回到电脑前,在虚幻的世界里厮杀遨游,我在洗碗的时候稍微思考了一个小问题,人为什么宁愿对网上的陌生人敞开心扉,也不愿对身边的朋友或者亲人吐露心声呢?仅仅是因为不清楚双方的真实身份就肆无忌惮吗?我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对我来说,人与人,在电流交织成的网络上抛却肉体直面灵魂的交流仿佛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性,我居然从中感受到了一丝超脱的味道,网络将世界上所有人都连接起来,是迟早都会发生的吧,那么到了那一天,将几十亿人类的心灵连接在一起的网络,又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呢?
或许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神?
我不由自主地将手从洗碗槽里抬起,水流泄过之间,我看到自己的手掌,手指,还有隐约可见的指纹,这就是我的肉体,与他人交流所依仗的东西,或者说是将自己与他人隔开的——棺材。
我渴望她可以理解我,我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给她看,言语无法形容我的心情、我的心意,可能,只要还活着,她就永远不能理解我。
洗碗槽里的水面平静得像是一面镜子,倒映出我的脸,这张脸露出了厌恶和讥讽的神情,就像她一样,不,这就是她在看着我。
“你在干嘛啊?????”颜先生猛地拍了下我的肩膀。
“啊!我...在洗碗。”我愕然,仓促地回答。
“你这样子很奇怪诶,对着洗碗槽半天一动不动地,简直就是诡异了好吗?”
“...”
“有心事吗?”
我摇摇头,将剩下的盘子擦干净,放进碗柜里,因为不够高,所以我踮起脚尖想要重叠在那一摞盘子最上方,颜先生一声不吭地从我手中拿走盘子,替我放上去,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子斜靠在墙边,撇嘴说道:
“总是心事重重的话,长不高哟。”
“不要你管!”饭桌上的事我可没忘,佯怒道。
“你看过少年维特之烦恼这本书吗?”
“看过又如何。”
“现在的你就像维特一样,正在一步步走向悬崖呢。”
“胡说八道!”我白了她一眼,走出厨房,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你到底是暗恋哪个女孩嘛?给我说说,让我出点主意,保证你手到擒来!”她大声地说。
搞了半天她以为我在单相思呢,我不由得笑了出来,真是莫名其妙,自己又不是人,却总想着揣摩我的心思,我的心思岂是她随随便便能看透的?
说也奇怪,我倒是希望她可以说破我的想法,我为什么纠结,为什么郁闷,如果她能看透的话,那么至少说明世界上有还是人懂我吧...
“你别胡思乱想啦!”我笑道,“赶紧去玩你的游戏啦。”
颜先生回以莞尔一笑,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厨房,她在家里走路是从来都没有声音的,就像刚才,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往往吓得我心头一缩,好在我已经慢慢习惯了她的神出鬼没。
整理完餐具后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看记录频道,正在播放的记录片叫做‘迁徙的鸟’,据说为了拍摄这部短短89分钟的记录电影,制作组历时三年,跟随候鸟共同旅行了全球五十多个地区,可谓是历经千辛万苦。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这部记录电影,在更早的时候,我就被其美丽的自然风光和候鸟令人感动的执着所震撼,那个时候,看完这部片子的我热泪盈眶,也同时滋生了想要感受这个世界各个角落的愿望。
眼前一阵模糊,我的心头一紧,伴随着纪录片悠扬深远的背景音乐,一幕往事在眼前不受控制地重现,我像是着魔一般,任由那竭力遗忘的过去重现。
“海,它们为什么要那么拼命的从一个地方飞到好远好远的另一个地方呢?”
——因为,那个地方在冬天会变冷呀,而且,吃得也会变少,它们要飞到温暖舒适的地方呢。
“那它们为什么不像我们一样造房子呢?家里不是好暖和吗?而且,还可以储藏食物呀。”
——鸟,可不会造房子,也不懂储藏食物啦。
“为什么我们就会呢?”
——因为我们是人啊。
“那么,你觉得做鸟好还是做人好呢?”
这个...不好太说呢,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但是,又很向往可以飞翔的它们。
“这样啊...”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呢,小玥。
“我...我觉得,如果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在你们的身边的话,和你们在一起,当然就是做人好...”
——哈哈,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嘛!
“不是的...”
不是的
茶几面前,席地而坐的三人,疑惑的我,沉默的云,还有笑容中带着一丝伤感的——颜无玥。
我至今都没有明白那个时候,颜无玥的话中所蕴含的深意,为什么我们三人之间的气氛会突然间地凝重,我像是被沉入深海之中,被水压挤得喘不过气来,三个人,围着茶几,电视里的纪录片播放着深邃悠远的BGM,那个时候我感到手足无措,求助般地望向一言不发的迟云,她抿着嘴唇,视线斜斜地看向一边,眉头紧皱。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颜无玥。
也是最后一次,和迟云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
影片结束,制作人的名单一串串冒上电视屏幕,那些回忆戛然而止,在空旷的客厅里,我蓦然地感到一阵冰凉,不由得将身子蜷缩在一起,下巴放在收起的膝盖上,而屋外的金秋阳光直直地照进来,向室外看去,这一切营造出一种光明盛世的景象,我却觉得冷得要死。
有什么错了,我有什么搞错了,我想。
但是,事到如今,就算知道错在哪里,我又能挽回些什么呢?我不知道,也不希望知道。
云海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