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迟云带回家是一项困难重重的任务,先不说她是否会乖乖就范,如今的我连接近她都成了大问题。迟云所在的市三中初中部对住校生管理得非常严格,住校生除了每月两天的月假以外,二十四小时都被锁在学校里,选择住校的学生大多是外地来求学的或是父母在外地打工无人照看的留守儿童,就算学校管得再严,也无法给这一千多名孩子面面俱到的教育,这也导致了住校生实则上大多是问题学生,。
迟云不会离开学校,我也就见不到她,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见到她,这样一来,我也就只有在学校放月假的时候去校门口蹲守,但这法子也太蠢了,万一她不出来怎么办?
我想到了以前在三中的同学,也许可以依靠他们来获取迟云的情报,但这想法很快被我撇开,因为仔细一想才发觉我在以前的班上居然没有一个留下过电话号码的朋友,不如干脆承认——那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朋友,真是太可悲了。
再过几天就是十二月底,也就是三中的月假,同时——那一周也是我和迟云的生日。
说来很巧,我和迟云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四号,也就是西方的平安夜,从前我没怎么注意过这一点,因为我家没有过西方节日的习惯,当时过生日的时候觉得外面张灯结彩的圣诞树很喜庆,还以为全城都在庆祝我的生日呢,现在想想还真是好笑。经过一番策划,我决定在十二月三十一号去三中找迟云。
在得知迟云的近况之后,我不可避免得陷入消沉的状态,对生活中的一切都显得麻木,因为我脑子里全是迟云,这种状态我尽力的掩饰,该笑的时候我笑,该说话的时候我说话,我不想身边的其他人因为我而扫兴,我瞒得过其他们,却很难瞒过林蕊,她早就看出了我的心神不宁,不过令我很感激的是林蕊没有像平常一样对细节穷追不舍,她果然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逼问什么时候不可以,和聪明人打交道是很方便的。
我依旧和朋友们一起到网吧消遣,他们都把自己的游戏账号拿给我操作,为他们的竞技场分数提高一个档次,也是在这段时间,我之前就有的那种异样的感觉越加浓重,我总是觉得有人跟踪我,在我离开网吧回家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达到了顶峰,但我几次回头查看都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但这件事在一个傍晚出现了进展。
那天下午放学后我和众人在网吧里玩到八点,我把林蕊送到十字口,她家的司机早已在哪儿等候多时,送走林蕊之后,我独自回家。
冬至已过,气候正式进入冬天,干燥而冷厉,我从书包里拿出灰色的毛线围巾,将脖子和半张脸裹起来。脖子这个部位是冷风主要入侵的位置,我比较瘦,脖子没肉,保暖能力等于零,这时候我就会羡慕起曾文东,他满脸横肉,更是拥有奢华的双下巴,那厚厚的脂肪一定能抵抗寒风的侵袭。
我瑟缩着身子顶着寒风行走在路灯下,嘴里呼出一团团白气,在路灯的照耀下升腾、散发、融入大气。在行走间,脑子里想的还是迟云,就连在网吧里完游戏的时候,想的都是她,我担心,担心她在学校里受欺负,担心她还在为舅妈那档子事而心痛,甚至担心气温急剧下降的天气里她有没有足够的衣物,这时候我简直就是个爱操心的母亲,为人父母对子女的担忧居然在我十五岁这一年就体会到了,真是莫名其妙。
在我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很突兀的喷嚏响了起来,我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后,什么人也没有,我耸肩,做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然后继续走,但是我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越走越快,这期间我忍住不看身后,在经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我立刻转身进入,然后在昏暗的巷子里找到一个楼道,在不惊动声控灯的情况下藏入了黑暗中。
我屏息凝神,观察着巷子口,果然,一个人影顺着我的行踪转身进了这条巷子,不过他没有发觉我藏在哪一个楼道里,站在巷子中央左顾右盼,同时还自言自语道:
“咦...跑哪儿去了?”
是女孩子的声音,我探出半张脸,眯着眼睛看了看这个人,从轮廓看,是个小女孩,估计是个小学生。
我有认识的小学女生吗?我琢磨着,琢磨一会儿确定我不认识任何小学生,更何况是小学女生,于是我心里一阵疑惑,而那个孩子理我越来越近,只是因为我藏在灯光的死角黑暗中她没有发觉,等到她几乎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一个跨步走了出来。
“啊!!!!!!”她尖叫着,被吓了一大跳,居然反手将书包扔向了我,动作很是迅捷,很是连贯。
啪,书包砸在我脸上,然后掉在地上,而我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对...对不起...你吓着我了...”她惊魂未定地说。
“被吓着的人是我才对吧,”我无奈地捡起书包,递给她,“你谁啊,我认识你吗?居然还跟踪我。”
“我们认识的!我,我是季微啊!我们见过面,以前见过好几次,还在网吧里见过一次!”她实在太矮了,我170的身高居然俯视着她,我仔细看了她一会儿,还是没想起和她有过什么交集,于是问道:
“你是哪个小学的?”
“我不是小学生!我和你一样是初三的!我95年的!”她辩解。
我将信将疑,因为她这么幼小的体型怎么看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学生,她的声音怎么听都是稚嫩的童声,如果真是95年生的,那么她的发育也太慢了吧。
“你叫迟海,我认识你,你以前是一中的学生,那个时候我们见过面的,而且前不久在网吧里也见过!”
“奥,你就是那天网吧里那个问我游戏的...”我对她所说的网吧相遇有了印象,我确实在网吧里见过她,就在不久之前,“那你干嘛跟踪我,而且还不止这一次!”
她双手叉腰,发出一声冷笑,很拽的样子,指着我的鼻子说道:“这当然是因为你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上下打量着她,确信自己曾经没有对她做出过不可饶恕的行为,“你怕是认错人了吧,我都没和你说过几句话呢,怎么就招惹过你了!”
“你犯错的对象不是我,但那个人对我很重要!所以你同时也伤害了我!”
“神经病!”我彻底失去耐心,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她大喊一声,以为我会因为她的威严停下脚步,但我丝毫没有在意这个人,自顾自走了,走得很快,于是,这个叫季微的人吧嗒吧嗒地跟了过来,绕到我的前面,双手张开,那表情凶恶得像是一条狂犬病发作的吉娃娃。
“你有完没完啊!”
“你不能走!我必须为迟云讨个公道!细数你的罪恶!”她又指着我的鼻子,正气凌然地说。
一提到迟云,我立刻就泄气了,可谓是正中我的痛处,我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来,前后的反差很大,居然让季微措手不及,看她那如临大敌的模样怕是准备和我辩论三百回合呢,没想我这个对手瞬间就失去斗志了,她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搞什么啊,才一句话你就这么愧疚吗,真没意思!”
“我想起来了,你是迟云身边那个跟班。”有了迟云这个记忆的跳板,我终于想起了曾经确实经常和季微见面,我和她算是点头之交。
“不是跟班!是朋友!最好的朋友!”她激动地更正。
“你整天跟踪我就是为了现在的兴师问罪吗。”
“这只是任务之一!”她双手得意地交叉放在胸前,“我要找到你的把柄!我要知道你背着迟云做了什么让她那么伤心!”
“就凭这拙劣跟踪?这种行为除了满足你幼稚的游戏心理以外,你得到了什么有用的情报呢?”
“这个...这个...”她一下子被问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你什么都不懂,你作为迟云的朋友,实则从未接触过她的内心,我说得对吧。”
她低头沉默。
“她不但对你是那样,对我也同样如此,没有人知道她坚不可摧的外壳之内到底翻腾着什么样的情感,”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但你如果要兴师问罪的话,倒也没错,我确实做错了很多事,她能有你这样上心的朋友,我还是挺高兴的。”
她猛然和我拉开距离,后退几步,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怎么?你这是?”
“狡猾!大大的狡猾!休想趁机拉拢我!你是我的敌人!”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我道歉还是怎么地?”
“你的意思是你承认自己伤害了迟云对吧!”
“是,我承认,我做错了,我害了她。”
“好!这就好办了,”她放下戒备,走到我面前,“首先,我要你亲自向迟云道歉!”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做。”
“其次,我要你甩了那个狐狸精!”
“啊?你说什么?狐狸精?”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整天粘着你的不知羞耻的女人!头发像方便面的那个!”
我稍微思考,头发像方便面,整天粘着我,唔,这说的是林蕊吧?
“你说的那个人只是我的朋友而已,这和迟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她张开双手,示意确实很大,“你现在被她迷得昏了头脑,都快忘记你还有个可怜的妹妹了!”
“喂,是你想多了,这一点我可不能答应,她和迟云无关,而且是很好的人,和我的关系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信!我才不信,她明显是对你有意思,你也同样如此,我看你这么长时间不去关心你的妹妹,就是因为那个女人控制了你!要不是我今天让你悔悟,恐怕你会把云姐忘得一干二净呢!”她毫不退让地说。
“你这小鬼为什么思想这么复杂呢?”
“我才不是小鬼!你给我放尊重点!”她说着就给了我膝盖一脚。
“唔...”我蹲下身子,膝盖很痛,“哪有你这样不讲道理,不带动手的!”
“我不管!你必须答应我,不然我不可能放过你。”
“我对天发誓我和林蕊只是正常朋友关系,你不要钻牛角尖好不好!”
“我没法相信你!你不答应我,今天你就休想回家!”她抓住我的胳膊,“我不让你走了!”
“你是不是不讲道理!”
“哼!”
“你给我松手!”
“我不!”
“不要逼我对女生动粗啊!松手!”
“我不!就不!”
几番威胁之下,她仍不放手,我失去了耐心,企图用力挣脱,不过,我小看了这个人的死脑筋,她居然双手缠上我的整只胳膊,我无论怎么用力,怎么挣扎撕扯,都无法将这个人从我的胳膊脱离开去,我气得用力地拧她的脸蛋,也无法让她松手,这个人就像个牛皮糖,甩也甩不开,扯也扯不烂。
“那这样吧,这样,”我彻底没法子了,“我们做个折中的方案。”
“你说!”
“你不是不信我和林蕊的关系吗,那好,明天下午放学你来网吧找我,你自己亲眼看看她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好不好。”
“万一你和她演戏呢,合起伙来骗我怎么办!”
“演戏的话你这么冰雪聪明难道不是一眼看破吗?我只想要你亲眼看看,我相信你的眼光,能得到迟云认可的你,应该不是一般人吧。”我又是吹她又是捧她,我居然对她拍起了马屁...
马屁很有效,她松开了手,点头说道:“你还是有点眼光嘛,看得出本小姐不是一般人。”
“对对对,要不是一般人,怎么可能把我逼到如此田地。”
“那好吧!就在明天,你平时上网的老地方,老老实实等着我来视察!”
“好好好!只要你放过我,怎么都好!”
废了一番功夫,终于把这个瘟神送走,我抹了一把额间的汗,对明天很是担忧,恐怕我得向林蕊作一番工作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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