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在回家途中，我顺带于街道旁的地摊上买了新年的对联，我所居住的小区是爷爷当年单位分下来的职工住宅区，居住其中的人大多是当年钢铁厂的老员工或者家属，其中的住户老年人偏多，而老年人多的地方就很容易吸引一些地摊小贩来兜售杂七杂八的东西，什么都卖，春联都属于正常向的东西，平时他们卖的都是藏药和文玩，我甚至见到过一次有人扛着杀死的金钱豹来卖，当然很快就被警察带走了。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贴上春联，我使用的是传统的浆糊，也就是将灰面加入一定水在小锅里煮熟，熬成糊状，用小刷子涂在春联的背面，粘在墙上几年都不会脱落。我没有撕下去年的对联，而是直接将新的盖上去，以往的春联都没有揭下，以至于贴对联的墙面已经凸出可观的厚度，几十年来累积下来的对联一层又一层地堆叠在一起，如同大树的年轮，一年加一层，让人切实地感到时光的消逝，这对联的厚度，大概就是岁月的厚度吧。

这一次准备的午餐就很丰盛，而云也闲不下来，非要给我搭把手，她很少下厨（只有一次），最简单的择菜都不会，于是我就从头教她。她站在我身边，像模像样地捆着围裙，挽着袖子，咋一看有点家庭主妇的神韵，只是表情过于严肃，于是我就笑她像是周星驰电影里的包租婆，她就很配合地双手叉腰做出包租婆狰狞的神态，令人忍俊不禁。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做饭的话，速度肯定更快，她一旦加入，我就必须指导她，单单是切菜这一项，就花费多时，她从未掌过刀，切出的肉片非常不规则，说是龇牙咧嘴也不为过，而她倔强地认为是刀不够锋利的缘故。

“我的姿势明明和你一样，用力的方式也是一样，为什么我就切不好呢...”她很郁闷。

“初学者谁都做不好，你只是没经验罢了。”

“如果刀再锋利些，我一定能切好。”

“都说了不是刀的问题啦，切不好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你手把手教我一次，我感受下你如何用的刀。”

于是我站在她身后，握着她执刀的手，慢慢地切下一片肉。

“看，这不就切好了？不要急嘛，慢慢来。”我在她耳边说道。

“你以前学做菜的时候，有人这样教过你吗？”她眼睛盯着被我握住的手，说道。

“有啊，就是咱妈，你不是就爱吃她做的菜吗，所以我才要向她学习啊。”因为靠得很近，我能听到她的呼吸，也能感受到她脖颈暖暖的温度，手里动作不由得越加柔和。

“我记起来了，”她轻笑，“我以前...有点蛮不讲理。”

“你也知道你蛮不讲理啊...”我有点意外，她居然能意识到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无理取闹，除了母亲的做的饭菜她什么都不吃，而母亲平时很忙，很难在家做一次饭，专门请仆人为她做饭也不满意，逼得我那么小就开始下厨，一开始也没少被她为难，各种鸡蛋里挑骨头，各种被人身攻击，被辱骂，这些回忆无疑是令我感到头痛的。

“谁叫你迁就我呢...你越迁就我，我欺负你就越带劲。”她侧过脸，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你可真是个欺软怕硬的臭小鬼，就只会窝里横。”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后退一步，往我怀里一靠，如此一来我就仿佛从她背后环抱着她。

“谁叫你，摊上我这个妹妹呢...”说完后，她仰起头看着我，那双眼里混杂着女性诱人的妩媚，我也忘记了手里的工作，保持这个姿势，呼吸变得迟缓，如此小心翼翼，仿佛面前摆着一张价值连城的名画。

这时，我才发觉，紧贴我身体的不但是我的妹妹，还是一个发育良好，散发着诱人青春气息的美丽少女，她的一切触手可及，甚至，已经靠在我的怀里。

“好...好了，就是这样切的，知道了吧...”我语无伦次地松开双手，身体后退，与她拉开距离。

云淡淡一笑，点点头，乖巧得不像平时那个嗔怪的她。

接下来我和她默默地做饭，她学得很快，一旦上手就与我配合无间，我做了很多菜，没头没脑地做，本不该做这么多菜的，但是心里乱得不行，抓到什么就做什么，我意识到自己刚才将迟云当做了女人，那种暧昧的感觉让我心烦意乱，那不正常，而且不应该，我作为她的哥哥，居然对她起了反应。

十二点整的时候，窗外传来鞭炮声，小城的习俗是除夕那一天正午放一次鞭炮，凌晨再放一次，第一次放炮寓意将一年的晦气赶跑（辞旧），第二次放炮则恭迎新年的到来（迎新）。而这时厨房里也忙得差不多了，饭桌上摆的凉菜就有四份，灶台上的蒸锅里加了两层蒸格，满满当当地蒸着三样大菜，另一个灶里爆炒的辣子鸡已经出锅。

这时候，门铃响了，我一时感到很奇怪，对如今的我来说，门铃这个东西已经太久没听到过，以至于这时听到门铃响起来居然有种不太现实的感觉。

迟云用清水冲了下手就去开门了，而我则忙活厨房里的事。

“云姐新年快乐！！！！！！”

门一打开，季微极具穿透力的嚎叫就越过走廊过道大厅直达厨房里我的耳朵，她定是扑进了迟云的怀里，因为迟云直说：好了好了好了！

“新年快乐！”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居然是吴昊然，于是我脱下围裙，擦干净手，迎接客人。

季微和吴昊然都带了礼物，季微的礼物比较贵重，居然是一套价格不菲的羽绒服，她说这是她母亲特意为迟云挑选的，感谢一直以来迟云对季微学习上的帮助，迟云没说什么就收下了，可以看出她和季微的关系确实不一般。而吴昊然则买了一只钢笔送给她，德国产的凌美牌磨砂外壳钢笔，非常精致，价格应该也不低，迟云犹豫了一阵，在我的催促下她还是收下了礼物。

而我，从季微手里得到了一个很老气的保温杯，就是大街上老大爷出门散步手里握着的那种，吴昊然还是很够意思，居然送了我一套齐全的专业雕刻刀，我打开盒子后看到那些精美的刀具眼睛都直了，那是我一直想要的。

寒暄一阵，得知他们两人早就敲定主意在除夕这一天拜访迟云和我的家，我从未透露过住处的信息给其他人，那么就是迟云告诉他们这里的位置了。

“今天来就是给你们一个惊喜！过年可要热热闹闹的，我爸妈可是批准了中午可以不在家里吃饭哟！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搓一顿！”季微兴奋地说。

“我也给爷爷打过招呼，中午不回家吃饭。”吴昊然附议。

我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巧妙，没头没脑做了那么多饭菜，居然还能让客人恰如其分地从天而降，这让我有点怀疑冥冥中被什么人给安排了似的。

“就在这里吃吧，我已经做好了午餐，只待贵宾入席了。”我朝饭桌的方向一挥手。

季微动作最快，蹦下沙发就奔向了门后的饭厅，“哇，你们专门请人做了这一桌吗？”她探出头，惊讶地说。

吴昊然平常是个下厨的，他走进去，看到那一桌子菜也不由得一脸惊讶，说道：“这么丰盛啊。”

我将一只手搭在迟云的肩上，得意地说：“我们做的。”

“这么多菜，难道你们知道我们要来？”吴昊然愕然。

“其实没想那么多，就想弄丰盛点来着，过年嘛，倒不如说是你们来得很是时候。”迟云毫不掩饰地说。

“那就废话少说，入席入席！”

我是没有想到过年还能如此热闹的，以往的新年，都是在父母和亲朋好友的拥簇之中喧闹地度过，那时候的家里门庭若市，来拜年的人数不胜数，单单是我从大人手里收的红包加起来就能有六位数，那些钱我都一分钱不敢动，全部交于父亲，而父亲也会将其以红包的形式返还给其他人，谓之金钱的循环运动。不止红包，我和迟云会收到好多好多礼物，我得到玩具什么的可以堆成一座小山，迟云得到的新衣服连衣柜都塞不满，但我从未收到过喜欢的礼物，而今天，吴昊然却送了我长久以来最想要的东西——只是一副刻刀而已。

他居然能记住我喜欢刻东西这个小爱好，对此我非常感动。

看着此时饭桌上的觥筹交错，笑谈畅饮，我才发觉从前的新年虽说热闹但却没有让我感到过快乐，唯有这一次，我才感受到‘年味’，和迟云在一起，和朋友们在一起，没有父亲强加在我身上的社交，如此轻松而愉快。

“这些菜的水平都不低啊，佩服！”吴昊然一脸满足地说。

“其实都是海做的，我只是搭下手而已。”迟云少见地有点不好意思。

“迟海，看不来啊，你还有这一手！怪不得迟云肯跟你回家，原来如此。”吴昊然点头说道。

“生活所迫，必须自力更生。”嘴上这么说，但被人这么一捧，我不免脸红。

“烧菜厉害的男生很抢手哦，海哥不但能做一个好哥哥，更能做一个好丈夫呢！”季微笑嘻嘻地说。

“瞎说什么呢你。”迟云伸手拍在季微的脑门上。

“哎哟，看来云姐不舍得把海哥让给其他人呀。”季微抱着头笑道。

“再贫嘴就揍你了哦！”迟云红着脸嚷道，少见地被人牵着鼻子走。

吴昊然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道：“海兄，往后请务必指导我厨艺上的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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