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玄同不愧是优等生,随着我们进入老街,他自顾自地为我科普起了元宵节的由来和历史,他说道:“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始于秦朝,后来被汉武帝刘彻规定为国家法定节日,最初创立的目的乃是为了祭祀‘东皇太一’,随着人们的传承,元宵节所承载的意义就不止于祭祀,衍生出了如今我们所熟知的各种传统,而元宵节对古时候的少年少女们来说,其意义更是不一般。”
“哦?有何不一般?”我一边观赏着美丽的花灯,一边回答。
“在旧封建社会,礼法森严,年轻女孩是不允许独自外出活动的,只能在节日结伴游玩,而元宵节的赏花灯就恰好为青年男女提供了一个交谊的机会,未婚男女可以借此物色心仪的另一半,也为有情人的相会提供了适当的时机,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描写的正是元宵节的情景。”
“诶,虽然你说得很不错,但我总有一种在上语文课的感觉呀...”
“怎么?上我的课很不乐意么?”他微微歪着头说。
“乐意乐意,你以后要真当了老师,会祸害多少女学生啊。”我摇头说道。
“海兄说笑了。”
“那元宵节,不就是情人么?”我回归主题。
“说的没错,元宵节确实就是中国最传统的情人节,只不过,如今西方文化来势正猛,很多传统节日的意义在我们这一代遗失了,挺可惜的。”
“毕竟,像你这样博学多才的人少之又少啊。”
“海兄又说笑了,我哪里配得上博学多才这个称谓,只是比同龄人多看了一些书罢了。”
“你在我眼里,真的很博学,因为我水平本来就很低嘛。”
“所以你就更应该多多学习啊,要不然以后会被人笑话哟。”
“知道啦,”和他说话有时真的会觉得在上课,“你别用说教的语气说话嘛。”
街道上人头攒动,视觉上享受花灯的绚烂,听觉上沉浸在欢声笑语,嗅觉上体味零食的芬芳,整个人在这种环境中显得喜气洋洋的,幸福会传染,欢乐会蔓延,我暂时将那些纠结的情思抛在脑后,徜徉在五光十色的海洋里。
人果然是群居动物呢,身处集体之中,无论什么样的个人情绪,都可以被感染,被同化,抛却复杂的个人情感,每个人都只是一个点儿,这条街上的人,都只是一个个点儿,被节日染成红色,流淌着,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忧愁都烟消云散了,这里是天堂乐土,我不由得想到了蚂蚁,在石缝间成群结队爬行的蚂蚁们,一个个的黑点,没有个性没有自我,那就是集体,而偶然落单的蚁,会不会生出人孤独时那样的情感呢。
“尝尝。”
“嗯?”我回过神,钱玄同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不知何时买的,已经替我剥开了外层的糖纸,举在我眼前。
“谢谢,”我接过糖葫芦,却发现他手里没有,“诶?你不吃吗?”
“我不喜欢吃甜食,请你吃。”
“这怎么好意思呢!”
“别客气嘛,一串糖葫芦而已,没必要的。”
“你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犹豫着看了他一眼,才开始了品尝,舔了舔外层的糖。
“声,光,气,味,四者缺一不可,你就差这一串糖葫芦就可以彻底感受节日的甜美了。”
“哇,你这人,说起话来完全就是一套一套的,我服你了,真的。”
“不喜欢吗?”
“我想,以后的你的女朋友会喜欢的。”
“如此甚好。”
一条龙的花灯展在尽头是老街的戏台子,市里一些文化活动会在这里举行,每年传统节日会演出戏剧,我对传统戏剧不是很感冒,从前就没怎么注意过,但钱玄同似乎很有兴趣,他将我带了过去,此时戏台子下方挤满了人,我和他只能在远处远远的看。
“昆曲,游园惊梦。”钱玄同说道。
只见那戏台上一位化了戏妆身着素衣的妙龄女子迈着款款莲步,以动人的水磨腔唱到:
梦回莺啭
乱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
抛残绣线
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
云髻罢梳还对镜
罗衣欲换更添香。(游园惊梦唱词,词牌名:绕地游)
对戏曲从来无感的我,居然听得如痴如醉,那青衣的唱腔堪称完美,简直让曲子钻入了我灵魂深处,她曼妙的身姿一板一眼都拨动着人们的心弦,一曲唱毕,台下一片叫好之声,我兴致渐浓,也融入了观众的角色,而钱玄同,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台上的表演,隐隐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思。
“钱公子,这出戏讲的是一个什么故事?”他在我眼里早已是百科全书式的人物,一旦有疑问,我就会下意识问他,而他也不会让我失望,微笑着回答道:
“游园惊梦乃是明代戏曲家汤显祖的代表作:《牡丹亭》中的一个曲目,讲述了一个关于梦的爱情故事。”
我一边看戏,一边听着钱玄同为我的讲解,一时间好不痛快,我们一直看到那青衣唱完这一曲目,退下戏台。
“走,我们去后台看看。”钱玄同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臂往戏台后面走。
“去干嘛?不会被人骂吧?”
“大可放心,只是去看看熟人罢了。”
“算了算了,那是你的熟人,我去的话很尴尬的。”
“不不不不,海公子你也认识,她是我们的熟人。”
我一头雾水地跟着他去了后台,元宵节的戏班子是市里宣传部集结的民间艺人,各种戏剧都有,轮番上台表演,所以后台挺热闹,上妆的表演者们忙得热火朝天的,如此冰冷的夜,后台却闷热难耐。
在化妆间里我一眼就看了刚才唱游园惊梦的那位青衣,她正在对着镜子卸妆,而钱玄同的目标似乎就是她,我们两人躲过路过的武生,绕到了她的身后。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钱玄同俯下身子,在青衣耳边念到。
“没想到连这里你也能找来。”青衣照常卸妆,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其实我每年都看了你唱戏,也知道你会到这里卸妆,只是今年,我进来了而已。”
“那么,是谁给你的勇气呢。”
“你猜啊。”
她将脸上完全弄干净之后,我感到一阵惊讶,确实是熟人,我认识。
“新年快乐,文思远同学。”
她这才注意到镜子角落里的我,猛然回头,看着我。
“迟海?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和他混在一起?”
“很奇怪吗?我和海兄的感情已经渐入佳境,如今是极好的朋友,一起来看你,给你个惊喜。”钱玄同说道。
“看到你可不是什么惊喜,”文思远丝毫不给他面子,转而看着我,“迟海,你来看我我当然很高兴,但你可最好离他远点。”
“这...”我感到无比尴尬,无比为难,这场面让我这个夹在中间的人很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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