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月宁回到家中,看到双眼通红的江月白独自坐在沙发上对她投来希冀的目光时,面色愈发凝重。
“没找到吗?”
“没——”江月白咬着唇,两眼溢出闪闪水光。“小慕一定是出事了,小慕......”
孙月宁刚想安慰女儿,就看到了被遗忘在桌角的手机。她眼前一亮:“手机在这!”说着快速拿起手机查看里面的未接来电和信息。
“阿姨,我出去有点事情要做,今晚就能回家,请不要担忧。——杨慕”
“哎,怪我偏偏这个时候落下手机了,没接到小慕的电话——您好,请问有没有一个女孩借用过您的手机呢?”孙月宁回拨那个号码。
“哦,是那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吧?她去了青岛黄石区——你是孩子她娘吗,她的精气神儿看着不是很好。”电话中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好的,谢谢您。月白,我们去青岛——”孙月宁挂掉电话,转头看向江月白。
“是、是小慕吗?!”江月白瞪大了双眼。
“嗯,小慕在青岛——等等!算了,我们先在这里等她一下吧,没准一会就回来了。”孙月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算她们去了也联系不到杨慕,恐怕不可能找到,反而可能错过杨慕。
杨慕这孩子不应该会做这么欠考虑的事啊?不会是......被绑架了吧!不不不不至于,不然小慕不会留这种信息的吧。
“先等等看吧,小慕很聪明,她有分寸的。”孙月宁搂住颤抖的女儿,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
当杨慕在店门外驻足的时候,天空迅速暗了下来。
刚才店里的挂钟显示的是五点半啊?杨慕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到快速移动着的厚重云层遮住了太阳——她刚才因为阳光很好,竟然一直没注意到云也同样很多。
不过沿海多雨也是正常的吧?还是快点回去,争取七点就能到家,不然江月白他们会很担心的吧。杨慕低头把小盒子扣紧,轻轻放进书包里。这里靠海路窄,打不到车,所以她得顺着海边沿原路返回到黄石大桥附近的主干道。
灰蒙蒙的天空变得湿润,细细的雨滴在杨慕身上,打湿她的头发和衬衣,就像凌晨牵牛花上的露珠,轻盈而剔透。杨慕站在海边的礁石与砂砾上,望着大海。
(印象图)
暗青色的波纹快速律动,雪白的浪花拍击脚下的礁石发出低沉的“哗哗”声,大海在风雨之中显得更加激动。
与海水浴场不同,海边会有不少野生生物。杨慕与江月白经常会到海边捞海带,虽然这种飘上来的海带很老,但切碎了佐以其他配料还是很不错的。沙子里和礁石底下会有螃蟹或者虾,退潮时会留下贝类和鱼类......
好吧,杨慕大概是饿了。她突然觉得,如果能跟江月白一起住在海边,漫步海边看潮起潮落,那真是人生最美好的事。
她微微眯起眼,享受着海风和雨水抚摸自己的脸,就好像面前是江月白一样。身后的路灯还没亮,只有远处的车灯化作微小的光斑。
浪花翻滚,杨慕突然有种海浪马上就要淹没自己的感觉,她依稀在远处看到了淡淡的紫光。
“哗——”她慢慢地迈进海里,往远处走去......
天越来越黑了。
......
“小慕,她为什么还不回来?”江月白抓紧孙月宁的手臂,现在她才深刻地体会到原来先前杨慕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而现在她无法知道杨慕在哪,无法跟杨慕说哪怕一句话。这种感觉令她的心紧紧皱作一团。
无措、恐惧、急切......
“别忙了,闺女都要丢了!还忙!”孙月宁生气地对电话里的江淮叫道。
“别急,别急,我已经托人打听了,有消息就会给你电话。小慕只是出去散散心,没事的。我今晚可能不回去了。”希望如此吧,等这孩子回来得好好跟她说说,不然月白......江淮放下公共电话,陷入沉思。
随着时间的流逝,江月白的心越发慌乱又沉重。期间孙月宁做了一点东西,可她一口也吃不下。
小慕被绑架?小慕被拐卖?小慕出车祸?小慕被误伤?止不住胡思乱想的江月白被忧恐折磨着,稍稍设想一下杨慕出现意外的场景,她就感觉要疯掉了,她突然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在意杨慕。
那个温柔的女孩,那是她最重要的宝物。
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你一定会给我过生日的吧?我不要其他礼物,我只要你陪着我,只要你平安无事。江月白默默祈祷着。
孙月宁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青岛找小慕。多次起身又强迫自己坐下,她感到了一股无力感。
快十二点了,孙月宁和江月白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江月白的怀里紧紧勒着一只大白兔子。
电话突然响了,在静得诡异的气氛中,这铃声显得异常响亮。
带着莫名的希冀,孙月宁快速接起了这个陌生的号码。
江月白看到,母亲的脸色迅速变得僵硬阴沉,然后转过头来挤出一个微笑:“小慕找到了,妈妈需要去一趟青岛,月白先睡觉吧,饿了的话家里还有零食,明天你一醒应该就能见到小慕了。”
江月白摇了摇头,她有预感,小慕一定是出事了:“让我一起去吧。”她红着眼,定定地与孙月宁对视,语气是异样的平静。
“好吧,不过月白一定要听话。”孙月宁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哒,哒,哒——”坐在车里,江月白盯着车窗外沉沉的夜色出神,手指轻叩着玻璃。
深夜,路灯熄灭了一部分,只有零零散散的车辆孤独地在街道上行驶。
江月白突然想起了杨慕给她念的一首诗,当时杨慕坐在她的床头,微微低着头,垂下眼,台灯的暖光一照,杨慕漂亮的脸温柔又祥和。她觉得那一幕很美,就像是只存在于画里的人儿,只存在于记忆里的温柔,但她没法表达出来,她太笨了。她读过那首诗,可她没有说,只是看着杨慕笑。
“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
澄蓝的天上托着密密的星。
那一晚你的手牵着我的手,
迷惘的星夜封锁起重愁。
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
两人各认取个生活的模样。
到如今我的船仍然在海面飘,
细弱的桅杆常在风涛里摇。
到如今太阳只在我背后徘徊,
层层的阴影留守在我周围。
到如今我还记着那一晚的天,
星光、眼泪、白茫茫的江边!
到如今我还想念你岸上的耕种:
红花儿黄花儿朵朵的生动。
那一天我希望要走到了顶层,
蜜一般酿出那记忆的滋润。
那一天我要跨上带羽翼的箭,
望着你花园里射一个满弦。
那一天你要听到鸟般的歌唱,
那便是我静候着你的赞赏。
那一天你要看到零乱的花影,
那便是我私闯入当年的边境!
十二点的钟声幽幽响起,如丧钟般令人意乱心灰。
“到了,小慕就在这里。”眼前是,黄石医院。孙月宁把车停在停车场,然后下车紧握住江月白的手,走进去。
杨慕投海自杀了。
江月白愣愣地跟着孙月宁对男人鞠躬道谢。
“没事,换其他人也会救的。当时我在海边散步,就隐约看一小姑娘往海里走,把我吓了一跳,急忙走进去看,还真是。风大浪大,幸亏咱水性好,好不容易给人救上来——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都是咱做的,不过还是晚了点,小姑娘还没脱离危险,说是肺部感染。”
警方是根据杨慕书包里的证件信息联系到孙月宁的。
“据救人者的叙述,孩子在六点左右、黄石区北部沿海投海,没有其他人在场,目前可以判断为自杀。”
“孩子不太幸运——肺部大量进水引起感染,肺泡、耳鼓膜、角膜、口腔黏膜和食道黏膜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出血严重,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医生递出一张病危通知书。
怎么会这样呢?小慕怎么会自杀呢?江月白呆呆跪坐在医院走廊上。
那个从小陪她长大,照顾她、保护她,温柔、坚强又可爱的女孩,自杀了?
“不,不......”江月白嘴唇翕动着,却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明明早晨还和她一起吃早饭,明明白天还和她在同一个学校考试,明明成绩那么好马上就能考上好大学,明明......自己已经决定跟她表白了。
可是她自杀了,现在就躺在急救室。
她的脸一定很白,她的伤一定很疼,她一定对自己很失望。江月白的心口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如果自己能多照顾她一点,如果自己能多关心她一点,如果自己能更聪明一点......
或许——或许——“不,不会——”如果杨慕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江月白在自己十八岁生日当天,收到了有生以来最难忘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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