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慕,我问你——”江月白牵着杨慕的手,慢慢走在清晨的海边,侧头问她,“如果有一天我消失在海里了,你会怎么办?”
“那我会在大海上找你,在大海的尽头等你——”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噗哈!笨蛋呀——大海那么大怎么可能找得到!而且大海的尽头在哪?”江月白笑了起来,她一边大步大步地走着海边的石板路,一边摇晃着杨慕的手。
“唔——反正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的!”杨慕有点羞恼地鼓起腮帮,就像一只小兔子。她低头想了半天,赌气似的又补上一句:“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着你的!”
毕竟你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咦咦?小慕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吗?小慕竟然这么喜欢我——哎嘿嘿,好高兴!”江月白瞪大双眼傻笑起来。
“我——”我喜欢江月白?不,不对——
“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她捏捏江月白的手。
“嗯?嗯......不知道!”江月白歪头想了想,然后对着她眨了眨眼。
好吧,好吧。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还想说什么,却被江月白打断了。
“小慕,日出!”江月白张大双眼,一手扯着她的手,一手指向东方的海面。
她顺着江月白的手指看去,刚才堪堪冒个头的太阳浮上来了,把天空和海面染成了金红。
可以清晰地看到,海上的雾被阳光一照便呈现出淡淡的异色光晕——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渐变。
美得不像人间。
江月白黑亮的瞳孔中倒映着斑斓的光彩,她墨黑的短发搭在肩上,奶白的肌肤匿在雾里,整个人氤氲上了一层白纱般的水汽。
美得不像凡尘。
杨慕呆呆地看着,紧紧手中的触感,仿佛是辨别一下这是真实还是幻想,想去触摸江月白的头发,可是没有碰到。
“小慕快来!”江月白挣开了她的手,跑了出去。
她心里莫名一紧。
她快速跟过去,看到江月白正低下身子翻动着一块石头,掀起道道水花。
“大鱼!”江月白满脸认真地盯着水下。
“啊——没有。不过就在这附近,咱看到它窜进来了!”
“等等——”她看着水下的砂砾和细石欲言又止。
该说什么,不安?哪里来的不安?危险?大鱼哪里来的危险?
大鱼?浅礁哪里来的大鱼!
“呀,它咬到我了!啊,可恶,我一定要逮到它!”江月白突然大叫一声,迈进水里像是在追赶着什么,越来越远。
“江月白别去——江月白!”她惊恐地看到远处涌起巨大的海浪,像正张开血盆大口迎接猎物的巨兽。
她疯一样地冲了过去......
然后就是窒息与剧痛。
“!”杨慕猛地睁开眼,视线一片浑浊昏黑,眼中传来针刺般的疼痛。
她下意识想去伸手揉眼,又感受到了手腕上的束缚感与手背上的凉意。
杨慕的大脑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她慢慢搜索自己的大脑,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脑壳里阵阵发紧,好像大脑缩水了。
“唔——”杨慕难受地呻~吟出来,然后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了。喉咙里像有块锋利的石头,撕扯肌肉,阻隔呼吸;耳边只有令人牙酸的石砾摩擦声,低沉的海浪声,咕噜噜的涌动海水声和呜呜的鼓风声。
杨慕被恐惧包围了。
一股无力感紧紧攫住她的心脏,她挣扎着用力扭动四肢,活动眼珠和喉咙,自虐一般地承受疼痛......
忽然,她感受到了胸腹间的一抹温软。温暖得像正午的阳光,柔软得像春天的微风。脖颈间传来丝丝瘙痒,鼻中的腥味被挤进了几缕茉莉花香。
杨慕的眉头舒展开了,她静下来,轻轻闭上眼。
她的大脑中突然浮现出了记忆的片段。
黄昏下,一个小女孩笑着伸出手;
大海边,一位少女笑着撇过头。
她记不起她的名字,不过她感到了熟悉的安详,这就足够了。
这大概是梦吧。
......
第一人民医院,档案室。
一位身穿灰布衣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把手里的U盘连入住机后,他走到一旁的抽屉中翻出一份档案。
计算机发出幽蓝色的光,一双手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魏先生,这里是青岛第一人民医院。经过比对,我们又发现了一位DNA序列符合要求的女孩,相关信息已经给您发过去了,还需要联系方式和具体DNA信息吗?”
“......不必,她是特殊的。”
......
“醒了吗?”孙月宁悄悄地进门,手里还拎着一个不锈钢食盒。她看着伏在杨慕身上的江月白,凑过去低声问道。
江月白闻声起身,轻轻点了点头。
杨慕在被下了病危通知书的情况下抢救了大半天,算是成功救了过来,转到高级病房又发了三天高烧,到今天凌晨终于是退烧脱离危险了。
至于江月白......孙月宁有些担忧地看着闺女。
“小慕已经没事了,你先吃点东西吧。”
江月白背对着她摇了摇头。
江月白在知道杨慕出事后就变得很不正常。
变得沉默,不会主动说话;变得忧伤,会强笑着安慰父母;变得深情——不愿意吃东西,不愿意离开杨慕片刻,即使晚上也死活不走,就在杨慕的床边趴着。
那个眼神绝对不是姐姐看妹妹的眼神。大概是终于显露真心了吧?
“造孽啊——”孙月宁叹息着走了出去。即使是杨慕醒了她也感受不到什么开心。
“江淮,我们谈谈。”她面无表情地对着坐在门外长椅上的江淮说道。
“你觉得我们做错了吗?”他低着头淡淡地说道。
“起码这个结果是不应该发生的!”两个孩子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不然呢?放任她们继续那样下去?杨慕要是个男孩也就罢了,看着长大的还放心,可她是女的!你想看着俩闺女一起跑掉吗?”江淮沉声说道。
“你不就是想弃车保帅吗!可你看看,现在你亲闺女变成什么样子了——她还认得你吗?你看看你养闺女变成什么样子了——躺在床上!看不见,停不着,说不出话!还不知道有什么其他后遗症!有你这样当爹的?!我看,这么下去咱们依旧得丢俩闺女!”孙月宁说着,突然激动起来。她按着丈夫的肩膀大声斥责。
“医院内禁止喧哗!要吵请到外面去吵!”旁边的小护士冷冷地说道。
“对不起——你还记得我问你的话吗——亲闺女和养闺女你要哪个?”江淮盯着孙月宁的眼睛,面色异常阴沉。
“老娘全都要!”孙月宁咬牙切齿,“咱跟你讲,咱不会允许你继续伤害孩子了——你伤你闺女可以,但伤害咱闺女,不行!她俩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都21世纪了你别给老娘整那一套封建的东西!”
“不——要么全不要,要么选一个。”江淮倒在椅子上,低下头,低沉道。
“为什么?江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要么全不要,要么选一个’?怎么,你还打谱卖一个闺女再买套房子?!嗯?你倒是说啊!”
“不,字面意思——”
“你把话说清楚啊!什么叫字面意思?”孙月宁凑到跟前瞪着他。
江淮叹了口气,慢慢抬起头看着妻子:“你已经送上饭了吧?我们回家说——”
他说着轻轻打开房门,看着江月白和杨慕。窗外的阳光透进来洒在女孩的身上,她们安详的神情就像一对天使。
他又叹了口气,拉着妻子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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