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剑魂

弦月当空，剑宫静谧。

夜色渐渐已深，从远处群山间吹来的风带来透骨的凉意，弦月的清辉笼罩了整座断剑山青莲剑宫，古老而沉默的亭台楼榭覆盖在月光下，清冷得像是寒冰。

瑜子兮的寝宫中灯火曳动，这位心怀剑道的瑜大宫主总是睡得很晚，或是为了修炼，或是思考剑宫的未来，即使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她也很少会闲下来。

此时瑜子兮正静静地待在书房里，坐在书案之后。

那桌案上摊着本略显破旧的书册，古籍被翻到中页，另外一旁架子上烛火的光倾斜下来，渲染着少女有些斑驳的影子，在书页上落下一片片乌黑的痕迹。

瑜子兮静静地看着那些没有被影子淹没的字，斑驳的光影中，瑜大宫主微微皱着眉，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

这书被她翻了很多年，看了很多遍，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了然于心，此时再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来。

瑜子兮轻叹一声，抬头看向从刚才以来就一直站在自己对面的叶泠然，却见后者的视线正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身上上下打量。

瑜子兮挑了挑眉，看着叶泠然不规矩的视线，下意识地扯了扯衣服，将领口微微露出的白皙肌肤遮挡住，她微微羞恼道：“看什么呢？”

“啊？啊……没没没……”叶泠然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偷窥行为被瑜子兮发现，便连连摆手掩饰道：“不是不是……师傅你穿上衣服之后我看着有点陌生……”

瑜子兮顿时只觉得呼吸一窒，她下意识地回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被叶泠然撞见半裸着身子打拳的场景，白皙的双颊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红晕。

“翅膀硬了是吧？现在都敢公然调戏师傅了？”瑜子兮的声调微微上扬，语气中也带上了些威胁的意味，但叶泠然能听出少女其实并没有生气，她的表情在羞涩之余更多是戏谑。

“这个拿回去好好看，过两天我要检查功课的。”瑜子兮随手把书案上的册子卷起来丢回给面前的人，这本心决本来就是她送给叶泠然的。

“我哪儿敢啊，我就是个弟弟……”叶泠然小声嘀咕着，伸手接过被瑜子兮丢回来的书，小心地摊平，然后塞回怀里。

瑜子兮突然沉默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叶泠然，过了好久之后，很是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师傅何故叹气？”叶泠然心神一动，微微直起身来疑惑地问道。

“冷儿……”瑜子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皱着眉犹豫了几秒，才半是关怀半是责备地说道：“冷儿，剑道修行虽然困难，但你也不应该有所懈怠……”

叶泠然和雪清欢上山一个多月来，瑜子兮每天都悉心教导他们剑法修行，雪清欢悟性很高，再加上她本身实力就不差，学起剑术来很快，其实力在几天之前就已经突破至入微六境，甚至要比大师姐简素还更强一些。

这让瑜子兮十分惊喜，毕竟雪清欢怎么说也算是剑宫弟子，她的实力越强，在后面八宗大比中剑宫就更有把握一些。

但相对的，叶泠然的表现就让瑜子兮十分忧心。

最初瑜子兮见叶泠然一叩入微，还以为他是难得的修剑天才，暗暗地对他予以厚望，结果他这一个月来却一直都表现得不温不火，整整一个月过去，这家伙还停留在入微一境，没有丝毫进步。

修道途中确实满是艰难险阻，一月不破境倒也不是说不过去，毕竟简素也是花了数年时间才到达五境，叶泠然若单是如此，瑜子兮其实也不至于失望。

但这家伙最近像是自暴自弃了一般，不认真背心法口诀就算了，甚至连剑都不想练了。平日里简素和雪清欢她们练剑的时候，叶泠然却常常是躲在一边偷懒打盹。

“冷儿，修行一道本就有七分是听从天意，能登极长生自然是好，如果不行也无需强求……但是你千万不可放弃，如果你在修行上有什么疑惑，或者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尽管可以来问师傅。”

瑜子兮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尽可能地温柔开导自己的徒弟。在她看来，叶泠然之所以会懈怠修行，其实就是因为修道一途太过艰难，他初行此路，自然会有所畏惧。

但只要跨过这一道坎……

叶泠然看着她墨色带水的眉目，温柔而无奈的眼神，忽然心头一热，一本正经地答道：“师傅，这你就不懂了，我之所以不练剑，其实是因为这剑……没有灵魂。”

其实对于叶泠然来说，练剑什么的并没有多少意义，他练过太多太多的剑了，五百年前他每一天都要挥剑千万次。瑜子兮给他的剑诀，上面的每一个招式、每一种运气方式，叶泠然都早已烂熟于心，对他来说练剑完全是在浪费生命。

而且叶泠然刚才的话也不是在敷衍瑜子兮，事实在他看来就是这样，剑宫的剑……没有灵魂。

每一柄剑，无论是凡间铁剑，还是九天神兵，它都该有灵魂。

剑的魂，伴随剑的一生，是一柄剑的全部，失去魂的剑便是废剑，无论再怎么锋利无匹，在叶泠然看来，那也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所谓剑道修行，下者修剑，中者修气，上者修魂。

剑宫的剑失去了灵魂，叶泠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叶泠然的剑道基于剑魂，他可以不在乎手中的剑是否锋利，材质是否稀奇，是否出自名家之手，却只关心这剑有没有灵魂。

也正是因为此，他才会冒着身份泄露的危险去拜托匠圣替他打一柄有魂的剑，因为他原先的佩剑早已经失落无踪。

瑜子兮皱着眉，她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剑有灵魂这种事情，只当做是叶泠然在替自己找理由，当下便很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师傅，我说的是真的。”叶泠然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瑜子兮，“剑宫的剑真的没有灵魂。”

“胡说八道。”瑜子兮轻叹一声，“全清宁道剩下的剑都在剑宫宝库了，怎么，那么多剑就没有一把有灵魂的？”

全清宁道剩下的剑……

叶泠然心里一动，他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瑜子兮，轻声问道：“那，原来的那些剑呢？”

“有魂的剑，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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