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头上有朵小白花

天色向晚，转眼间便已然是暮色西沉，雾霭昏冥。

归宁城被笼罩在一片暖色的光晕之中，夕阳的余晖越过远处的断剑峰落在城中，家家户户的门窗上便被染了一层微微变幻了色泽的光。立春时门檐上挂着的铃铛在叮叮当当地响，被风一吹，便传遍了整座城市。

大比在中午的时候便已经结束，剑宫师徒四人却没有赶着回到山上去，他们午时的时候在城里随意寻了家酒楼吃过饭，然后一下午的时间都在城里四处晃悠。

雪清欢和简素这两个丫头闲不住，一下午买了不少入春后穿的衣裙和铺子里新进的胭脂水粉，甚至连瑜子兮都没能招架得住这两人的劝诱，给自己买了一小盒腮红，擦了一些，再照照镜子，那两丫头在旁边附和着好看，这位瑜大宫主眸中便忍不住显出几分得意。

转眼间天色渐晚，归宁城中虽因为大比而暂时停了宵禁，可城门还是要封，叶泠然几人还准备要回山上去，便急急忙忙地往城门去，想赶在关门之前出城。

“不过话说回来啊，那个苏家大小姐还真是挺厉害的，九境败通明……啧啧……哎好了好了！”

简素一边说着，一边凑近到叶泠然身边，小心翼翼地把一朵小白花插在他发间，小花稳稳当当地落在叶泠然头上，被风吹得微微颤抖。叶泠然双手里都提着东西，他没办法反抗，只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嘿嘿，好看……不过小师弟你也很厉害啦，这一届大比的第二名，咱剑宫已经有三百多年没拿到这么靠前的名次了。”简素说着，像是为他打气一般用力拍了拍叶泠然的肩膀。

瑜子兮在叶泠然他们身后，面带微笑地看着这几个闹腾的徒弟，她此时的心情自然也是极好，就像简素所说的那样，大比第二的好成绩，剑宫已经有数百年未曾获得过，而叶泠然绝对是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只是让瑜子兮还有些纠结的是，她好像越来越看不懂自己收的这个便宜徒弟了，再加上她是在五指山——传说中剑仙大人闭关的地方遇到叶泠然的，而且这两人都姓叶……

有时候瑜子兮胡思乱想的时候也会暗暗猜测自己的这个徒弟——叶冷——会不会和传说中的那位有什么关系，甚至有些念头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师姐，我还没跟那位苏家大小姐比呢，你怎么就知道我肯定打不过她的？”叶泠然听着简素的话，微微侧过头，无奈地看着这丫头。

小丫头听着顿时眼睛一亮，她又凑近过来，满怀期待地问道：“难道说小师弟你能赢过那个人？”

“那倒不一定。”

提到苏衣然，叶泠然的表情也稍微凝重了几分，他又想起前些日子匠圣跟他说的那些话，在知道自己也会参加大比后，那位圣者还是坚定地认为这次大比的魁首会是苏衣然，并且提前嘲笑了叶泠然，说什么堂堂剑仙要被一个小辈打败了。

不过那晚之后，镜就特地找个良辰吉日去了匠圣的小院里坐坐，据镜说她和匠圣进行了一次友好亲切的交谈，而匠圣却表示镜的手段相当残忍。

“苏家那丫头藏得太深了，而且她身上应该也有着可以隐匿境界的法宝，她的真实境界恐怕也已经通明，玄门的那个弟子输的不冤。”

瑜子兮接过了话头，她早已是凝神巅峰，剑宫几人中目前数她境界最高灵力最强，她看苏衣然也要比简素她们更通透彻底一些。

当然，也正是因为此，瑜子兮才会愈发觉得心惊，苏家那丫头的天赋也确实是瑜子兮生平所见中最高的一个，甚至就连瑜子兮自己都觉得有些自愧不如，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苏衣然未来的境界定然比她要高。

而瑜子兮可是被认为是圣者之下第一人，比她境界还高那岂不就是要成就圣者了？

想到这里，瑜子兮也忍不住暗暗心惊，同时心里更多了几分急迫——寒秦王朝自剑宗覆灭后便没再出过圣者，要是阴阳阁出了位圣者的话，那阴阳阁在王朝的地位恐怕也会水涨船高。

而谁都知道剑宫和阴阳阁之间势如水火，阴阳阁碍着瑜子兮这位凝神九境一直不敢下死手，但等他们有了圣者，阴阳阁还会忌惮瑜子兮的存在吗？

当然现在说这些事情还为时尚早，圣者之功并非一朝一夕，大道修行的路途上也有着无数的意外和挫折，或许苏衣然也是穷尽一生都无法跨出那一步，但瑜子兮却必须得提前重视起来。

“这样啊……”简素听着瑜子兮的话，不住地点着小脑袋，这丫头脸上明显有着几分失望，转过身来，却还是笑呵呵地给叶泠然加油鼓劲：“没事的小师弟，那个苏衣然藏得太深了，从她今天几下就把那个玄宗弟子打趴下的水平看，师弟你就算是过几天被揍得鼻青脸肿，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简素用力拍着叶泠然的肩膀，语气却有点像是安慰。

叶泠然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所以说这丫头就认定了自己会输呗？不过话说回来，简素的想法却似乎更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心声，毕竟叶泠然，他在大比刚开始的时候可被认为是八宗垫底，而苏衣然却是最强……

最弱和最强的交锋……

叶泠然突然觉得有点意思，比他今天在融剑台上看到苏衣然的那朵青莲还觉得有意思。

“公子，公子……”走在叶泠然另一边的雪清欢突然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地呼唤，“公子，你看那边……”

叶泠然顺着雪清欢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街道上，人群中，苏衣然独自一人抱着书慢慢地走着。

她白日里几招打败了玄子言，一时间处在了风口浪尖，被誉为是寒秦王朝最天才的少女，可她现在静静地混在人群中，哪还有一点天才的样子？周围没有人认出她，她就像是最普通的女孩一般，在天黑之前要乖乖地回到家去。

淡橘色的夕阳落在苏衣然黑色的裙摆上，像是笼着一层浅浅的光晕，依稀看到棉裙上的绒羽。

她往叶泠然这边走，叶泠然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淡然。

人群中，少年与少女擦肩而过，像是这个世间最寻常不过的相逢与错过。

他们的脚步不曾停下，他们的目光没有交汇。

走到街道的路口，叶泠然终于停下脚步回望那个黑裙清美的身影，苏衣然也恰好走到路口，她看不见，却像是走过无数遍一般熟练地转进另一条小巷，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叶泠然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简素和雪清欢在两边用力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小师弟快走啦，城门马上要关了。”简素不满地催促着。

“师傅还说等晚上回山上给我们做莲子羹喝！”雪清欢的声音中有几分雀跃。

叶泠然想起瑜子兮熬的莲子羹，味道很好很甜，闲下来的时候她常常会给这三人做，今天的算是嘉奖。

叶泠然突然有了几分期待，他笑着点了点头，脚步也不由得稍微加快了几分，叶泠然头上的小白花便随着他的脚步在风里微微颤抖。

颤啊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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