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姓夏的男孩都很温柔吧

1.

两人坐在图书馆最里边的角落里，因为地方太小，放不下桌椅，所以……只能坐在地上。但她已经习惯了。她像往常一样打开饭盒。

“哇……”

飘香四溢。

“啊。”

坐在旁边的男孩突然惊讶似的发出声音。

“这道菜啊。”

她把刚刚想放进嘴里的菜从嘴边拿开，转头看向声源方向。

“怎么啦幽灵先生，你也喜欢吃这道菜吗？哝……给你。”

然后把冒着热气的菜夹到他的嘴边。

他急忙挥手。

“不不不，我吃不了东西的，你忘了我是幽灵啊，幽灵。”

“啊……喔，对，幽灵是没有实体的。”

缩回了伸出的筷子。

“那，那就是说幽灵先生在生前喜欢吃咯？”

“差不多吧，毕竟是自己的拿手菜。”

“啊，原来除了爷爷还有会做这道菜的人啊……我还以为是爷爷独创的呢……”

有点沮丧的将菜放进嘴里。

“哈哈，嗯，现在的话，确实只有爷爷会做了呢。说是独创也没关系啦。”

他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她像时间静止般愣在那。

“啊……”

如果，这菜确是爷爷独创的，那幽灵先生在生前也会做，该怎么解释？听幽灵先生的话，两人似乎，曾是相识的。

她小心翼翼地咽下口中的菜。

“幽灵先生……那个……你和我爷爷……”

“相比之下的话，不谦虚的说，其实我比老爷子的厨艺更胜一筹哦？”

自顾自地打断。

“啊……是嘛。我是说你和我爷爷的……”

“要不，我哪天做给你尝尝呀？我可是很有自信的！”

他的眼神突然坚定起来，右手摆出握拳的姿势。

两次打断都像是故意的一样，丝毫不给可布以说完整句话的机会。

“啊？真的可以吗？”

不出他所料，这个饥饿女孩果然被带跑了。

“当然！”

“啊……可是你不是摸不到实体吗？”

这其实也是个比较重要的问题。但她突然像是忘记了刚刚从背后拍到肩膀的惊吓一样，傻乎乎地问着。

“那我刚才是怎么拍到可布的？”

“啊！是噢！嘿嘿……”

反应慢半拍，她自己都被这个傻乎乎的缺点搞得害羞地笑着。坐在旁边的他更是将这一可爱举动尽收眼底。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和我的存在方式有关，我是依靠【魂力】显现的。而【魂力上限】决定于我对生前记忆的执着和外界对我的舆论……这次记住了吗？”

“啊……”

可布看起来，完全懵掉了。缓缓转过正用手挠着的头部。如果观察的仔细些，可能还会看到她额头有几滴冷汗。

“你只说了这一次……我，我不可能记住的。”

“……”

幽灵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愣在那，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

——啊，是啊。我突然忘记了。“这次”对于你来说，是第一次吧。

“那个……幽灵先生，对不起……能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啊……啊啊，嗯，嗯，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没关系的，不懂随时都可以问，我不介意的。”

他急忙，像缓解尴尬般挥着右手，摇着头。然后清了清嗓子。

“咳咳，那我再说一遍哦……我是靠……”

说着，就忽然哽咽住。

“幽灵先生……”

就像是谁正在捏着他的脖子似的，口水都咽得很艰难。透明却有颜色的喉结像被堵塞在河口的巨石，缓慢地移动着。双手不自觉地颤抖，什么也抓不到，更什么也抓不住。

“在这之前……”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僵直，也变得更加漆黑。那种漆黑与光明相反，深邃如同谷底。那是他的世界，那里有能将他人诱入黑暗的他的经历，是那么神奇，那么神秘，令人好奇，令人向往。

“是我……”

他从未发出过如此低沉的声音。像深渊里摇摆的时钟。

“能先告诉我……”

熟悉的声音终于被他发觉。

“你怎么了？”

这声音是深渊中唯一的光芒。

他猛地抬起自己未曾发觉已低下的头部，惊觉到自己的视线与女孩对在一起。

她向男孩伸出洁白稚嫩的手掌，对他做着让自己深觉心疼的安慰——温柔地用手抚摸着这本就摸不到的脸颊。

——他是透明的。

一直坚持着，就一直被不存在的触感提醒。

她的心越发觉得空洞。即使空洞无法被填充，但她却依然忍受着疼痛，做着徒劳无功的安慰。无法摸到，却依然装作可以的样子。

——一定要，装的像一点喔？

脑中下意识闪过这句话的同时，泪水迸发于眼眶中，打着转，强行忍着，没有让它倾出。

她试图用手指拭去男孩脸上那本就透明的液滴。

“——”

自己却因发觉到那液滴根本无法被拭去而使视线更加模糊。但纵使声音沙哑颤抖，她仍坚持着将被自己当做习惯的温柔一字一句地说出：

“你一定……经历了许多吧……辛苦你了。”

强忍着自己的心痛，微笑着。

月牙似的眼线，将藏匿于其中的泪水挤出，顺随着脸颊淌下。

被他尽收眼底的一切，使他的手不再颤抖，头颅不再低下，表情不再僵硬。

他的眼中，荡漾着无法言喻的光辉。仿佛，他生前做过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到这句话。有这句话，一切便值得了。

阳光贯入室内，透过身体，穿过泪滴，像是与灿烂绽放着的笑容一起对她说着：

——谢谢你。

这是属于她的温柔。

2.

“我吃完啦。”

“那就开始咯？”

他在阳光下伸出透明的手掌。细小的光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手掌旁，齐心协力地向中心汇合着，凝聚着。而中心的光点又在他的掌中迅速扩散。直到，形成一个阳光无法穿透的实体屏障。

“像这样。”

“！！”

悬浮的影子落在地板上。与她右手的影子相连接，就这样凭空悬浮着。

她右手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触感。

“哇！！好厉害！！”

她真心夸赞着。已经分不清她脸颊泛红的原因，是双手触碰到的害羞，还是自己居然可以真真正正摸到幽灵的激动。

“但，变成实体会消耗【魂力】。”

她右手的触感随着那影子消失了。

“啊……”

“啊，给。”

像是安慰她似的伸出手，再次凝聚着光芒。

“啊！不用不用！虽然没怎么听懂……但【魂力】应该是有限的吧！不要因为我就这么浪费……”

“嗯……好吧。但其实是可以恢复的。只是恢复速度决定于【魂力上限】。而且对于【魂力上限】来说，就算我的执念丝毫不变浅，舆论的风波也会渐渐平息。所以【魂力上限】总会随时间减少。”

“啊……喔。那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已经以幽灵体存在了好长时间了，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摸透了的。”

“喔……”

自己的反应似乎又慢了半拍，问出了白痴一样的问题。

“还有一点，对于不同的地点，舆论热度也会不同，我之所以还可以在学校如此这般地存在着，是因为学校的传说，到现在也没消逝。”

——

这次她的反应终于没有被傻乎乎阻挠至慢半拍。

“就是说，学校的灵异传说主角，是……”

“是我。”

“哇……”

她的眼睛突然放出异样的光彩，闪烁着。

好厉害。

“我太荣幸了！！！能和你相识！！”

从她脸上的红晕颜色深度来看，估计都能用她烧烤了。

她没看见幽灵的表情，他将头别过，望向窗外。

“嗯，我……”

她并没听见那微弱的叹气声。

“我也很荣幸。”

也并没看见他嘴唇的微小颤动。

他转过头看着她，微笑着。

他总是会让人联想到那森林中的潺潺溪流。

“啊！对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

“说起来，为什么幽灵先生你上次招呼都没打就消失了呀？”

他听到，惊讶了一瞬。

“啊，哈哈，你说上次啊，因为上课了呀。”

她发觉到了敷衍，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撅起嘴。

“唔……其实如果你说【魂力】不够了我都相信，但上课了这个理由好敷衍呀。”

“可是却很在理。”

“唔……”

她缓缓将头别到面前，抱着双腿，没有表情，一言不发。

这种情况的话，应该就是生气了。

“啊啊，别生气可布……”

他说完，把注意力集中在双手。

可布听没了声音，便悄悄把目光瞥向他。

那光芒……

“唔！我没生气啦！你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消耗【魂力】啊，好浪费的！”

她急忙赶过去制止。

他看见，笑了一下，停止了手中光芒的聚集。

“那就好啦。”

“嗯。哦……那这次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了啊？”

“因为一周过去，【魂力】积攒的差不多了，我觉得是时候再见到你了。”

可布的脸颊再次微微泛红。这次的原因，应该已经很明确了。

“叮铃铃！！！！”

“看起来，午休结束了。”

他起身，用瞬间被赋予实体的左手伸向还在地上做着的女孩子。

“该走了。”

她拿起地上的空饭盒和夹着书签的无作者书籍，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啊！！你又因为我浪费……”

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嘘，我该走了。”

触感从手上消失。

“啊，等下，幽灵先生！”

她叫住背对着自己的透明男孩。

他半转过身子。

“不要再叫我幽灵先生了喔？”

“啊……那……”

“我的名字是夏音。”

她站在原地，点了点头。

“那……”

“嗯？”

“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他再次微笑。温柔帅气的面容让他多了一份外表上的魅力。

“很快，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随时出现在你的身边。”

“——”

“我可是幽灵喔？”

又是这样凭空消失。

毫无踪迹。

她矗立了一会。眯起眼，作为那个微笑的回应，微笑着。举起右手，小幅度地左右挥动着。

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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