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晴天或是雨天（七）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林恋昔忽地扭头看向王佐心，问了一句。

“大致还是听得懂的。”王佐心理解似的点了点头。

“不过……”王佐心轻声呢喃。

“什么？”林恋昔问。

“为什么说失去了感受幸福的资格呢？”王佐心的眼眸瞥了一眼林恋昔，用疑惑的口吻问道。

听见王佐心的话语，林恋昔的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她垂下眼眸，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大概是因为心灵被狠狠地伤害过吧。”片刻后，林恋昔轻声吐出话语，她依旧看着白色桌面，眼中似乎透露着悲伤的情绪。

王佐心闻言，只是默默地看着林恋昔，没说一句话，他感觉自己无法真正了解林恋昔，他不是当事人，只是个旁观者罢了。

沉默的氛围笼罩着两人，窗外的雨水打在窗户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不过这声音愈来愈小了，可能是雨变小了的缘故吧。

“你在意自己的过去吗？”不知过了多久，王佐心决定打破沉默，他问出了一个问题。

“什么？”林恋昔看向王佐心，发出疑惑的声音。

“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三者，你最在意哪一个？”王佐心又换了个问题。

“这个问题？”林恋昔为难地笑了笑，反问，“你应该猜的出我的答案吧？”

“过去？”王佐心试探性地说道。

“嗯。”林恋昔颔首示意。

“那现在和未来呢？”王佐心问道。

“让我想想……现在的话，我不就是这幅样子吗？至于未来……”林恋昔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不知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没考虑过未来吗？”王佐心见林恋昔如此，顺口问道。

“未来吗？以前想过。”林恋昔说这话时的样子，似乎有些敷衍。

“先不说我了，你呢？”林恋昔问道。

“我？”王佐心用右手食指指着自己，他不清楚林恋昔在向他问什么。

“过去，现在，未来，你最在意哪个？这次换我问你了。”林恋昔的黑眸定定地看着王佐心的眼睛。

“我的话······”王佐心思忖了一下，答道，“更在意现在吧。”

“哦。”林恋昔对此，仅仅是应了一声。

“不过，以前的我，最在意的是过去。”王佐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以前是指多久以前？”林恋昔像是忽然来了兴致，问道。

“差不多是我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以前吧。”王佐心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随后做出了回答。

“哦。”

“一想到以前的自己，就感觉现在的自己变了很多。”王佐心感慨道。

“怎么个变法？”林恋昔眨了眨眼睛，问道。

“怎么说呢？以前的自己，就像个老好人，总是无偿帮助他人，无论那人我熟悉与否。”王佐心说着说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

“那现在呢？”林恋昔催促道。

“现在的话，变得像个正常人了，会为自己着想了，不过，说难听的，就是懂得自私了。”王佐心继续说道。

“你觉得以前的你，不是个正常人？”林恋昔问道，脸上带着怪异的神色。

“嗯。”王佐心点了下头。

“可是正常人的范畴是很广的，我觉得你以前不是个普通人，但正不正常就不知道了。”林恋昔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这种事情，说不清楚啦。”王佐心含糊地说道。

“这样啊，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过去的你会更在意过去的事情呢？”林恋昔理解似的点了下头，转眼间有问道。

“这个的话，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王佐心愣了一下，给出这样的回应。

“哦，那就算了。”林恋昔抿着嘴唇，明显有些失望了。

“不过，跟你说的话，倒也没什么，毕竟你也告诉了我一些关于你的事了。”王佐心说这话时，将视线移向别处，用手挠了挠头。

“是吗？”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出话语，林恋昔一脸期待地看着王佐心。

“嗯，姑且简单地讲讲吧。”王佐心颔首。

“与你的家庭恰恰相反，我的父母生活和睦，他们也经历过艰难的日子，但他们扛了过来，一开始，他们就对现实的残酷，不抱任何的侥幸心理。”

“‘付出与收获成正比，得到什么，就意味着要失去什么，但是失去了，并不意味着会再度得到’，这是我的印象里，母亲说的最令我感到难受的话。”

“一般父母不会对自己的孩子说这种话的吧？”林恋昔突然来了一句。

“那指的是一般的父母，我的父母都挺奇怪的，别看我老妈说出了那种话，可她平时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王佐心解释着，脸上不由自主就浮现了笑意。

“我的父母有三个孩子，我还有我的两个妹妹，一开始，他们还是能抚养三个孩子的，但后来，一个事故让我们家的经济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父亲似乎出了什么特殊的状况，母亲带着我和两个妹妹四处躲避追债的人，到后来，我们得坐飞机去某个地方，但身上的钱却不够了，我们不能久留，没有时间耽搁，最后······我被丢下了，那时候，我八岁。”

“诶？不会吧？那你要怎么办？”本来听得入神的林恋昔忽然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知道，那时候，我的心中充满了绝望，‘自己被最重要的人抛弃了’，那时候，我心中只有那样的想法。”

“说实话，我那时候能活下来，也真是个奇迹！”王佐心不免这样感叹道。

“后来发生了什么？”林恋昔好奇地看着王佐心。

“那时候的我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就像个空有躯壳的行尸走肉吧，漫无目的地走在覆雪的道路上，看着路边行驶而过的车辆，然后，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突然跑到路上捡一颗皮球，我的视野内，一辆车向那女孩开来，并且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女孩也没有注意到那车，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只有我注意到了一样，你猜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的？”

“猜不出。”林恋昔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想起了自己名字的意思，想到了自己绝望的现状，我跑过去推开了那女孩，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哇！你真是命大。”林恋昔吐槽了一句。

“对啊！我那时候就是冲着死去的，没想到却活了下来。”王佐心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

“不过，我那时候虽然活了下来，却依旧不想活下去，直到看到那个女孩的笑容。”

“说起来可能很荒唐，看到那女孩纯洁无暇的笑容，就像是看到希望了一般，简直就像是黑暗中的曙光。”

“你对那个女孩一见钟情了？”林恋昔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但我确信的是，后来我喜欢上那个女孩了，可是······”王佐心说到此处，欲言又止。

“什么？”

“我却不记得那女孩长什么样了，她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她的所有相貌特征，我都不记得了，我似乎经常在梦中梦见她，但醒来后，却又忘记了梦中发生过的一切，我有时候会觉得，我真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不过就过了七年，我却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将那一年与她共度的时光忘掉了，只是因为不想直面自己愧对于她的事。”王佐心说着说着，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黑色的眼眸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

“总感觉，和你比起来，我的不幸，似乎也没什么的。”林恋昔这样说道，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是吗？不过，说真的，没想到会和你说这些事，真是奇怪。”王佐心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有什么奇怪的？”林恋昔问道。

“我明明和你不怎么熟，却将自己的过去说给你听，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王佐心解释道。

“我不也是吗？”林恋昔反问。

“哦，也对，是你先说的。”王佐心点了下头。

“可能正是因为我和你不熟，所以这些话，你才会跟我说吧，对于自己亲近的人，有些话是难以说出口的。”林恋昔如此说道。

“好像的确是这样的。”王佐心露出思索的神色，认同了林恋昔的看法。

“不过，说到底，我和你都是怪人吧？”林恋昔忽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对，都是怪人。”王佐心愣了一下，随后做出了回答。

“时间也早了。”林恋昔看了眼戴在左腕上的手表，来了这么一句。

“诶？”王佐心发出疑惑的声音。

“你不是早就想回去了吗？难道说你现在不想回去了？”林恋昔微微一笑，问道。

“可是，外面不是还是在下雨吗？”王佐心道出心中的疑惑。

“你看看窗外。”林恋昔用右手手指指向窗户的方向。

“雨停了？”王佐心眨了眨眼睛，用不确定的口吻发出声音。

“对啊，都放晴了，走吧。”林恋昔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回了一楼，王佐心见状，便也下了楼。

“王佐心，你先走吧，再见。”林恋昔走到某个书架前，将《失乐园》抽出，跑去结账的同时，向王佐心说道。

“嗯，再见。”王佐心给出回应，随后走出了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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