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岛非海即山。离海稍远一些的地方便是山坡,坡度很陡。只要关掉照明设备,就立刻会被黑暗吞没。
涯在守卫无法发现自己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接近秘密基地的大门。
在光束中,能看到飞虫在飘落的尘土中旋转飞舞。距离太近了,风带来的守卫的哈欠声,在寂静的夜里扩散。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涯觉得手有些湿冷,紧紧拿住复制仪,盯着来人。夜幕勾勒出一个人影,穿着类似神父装扮的白大衣,戴着帽檐被压得很低的帽子。
守卫早就发觉,大声问:“谁?”
来人丝毫不理会他的质问,微微抬头,正是茎道修一郎。他的眼光冷漠,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不再乌黑,转为一种暗暗的灰褐色。嘴角下垂,露出唇边两条深深的纹路,眉心也竖起了好几道刻痕。好像他是用紧皱的眉头下面的眼睛讲话的。
守卫立刻认出了茎道,慌忙朝他敬礼:“实在抱歉,茎道局长……”
“不用在意。”
茎道说着胳膊往后提起,掏出枪,对准守卫的脑袋扣动了扳机,这一击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仿佛西瓜摔碎在水泥地面上。血盖满了守卫的鼻子和嘴,他呜咽着发出一声气泡声,然后倒下了。
茎道对守卫的尸体投去森冷的一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只是个路过的生灵。”
他的语气神秘莫测、阴森恐怖,好像他真的是一种非同寻常的、不可思议的生物。
茎道从衬衫内袋掏出一张如假包换的长方形证件,涯立刻警觉,用复制仪对准通行证,复制开始。
其实拥有这类通行证的科学家们都并不怕通行证被盗窃,因为通行证别人拿到是无法使用的。GHQ早在生产通行证时,就已经往里面嵌入了使用者的信息,这样每张通行证在特定的人使用时才有效。但樱满黑周的那张除外。樱满黑周早在失落的圣诞爆发时就去世了,GHQ之所以给这位已经去世的科学家制作通行证,一方面是彰显自己的重视人才,更重要的是借此将樱满黑周的所有研究成果据为己有。
此时茎道用来进入基地的正是樱满黑周的通行证。
他用ID卡在门前一晃,涯正好赶上它喀哒一声启动。
大门开启。与此同时一张小小的卡片躺在涯的手心。
茎道的身影消失在阴影里。
涯紧张许久,现在只觉得如释重负,迎着凉爽而清新的夜风,忍不住深深地连吸了好几口气。看着起源之石反射着金属似的光泽,看看手中的通行证,心思沉浸在那种太过顺利的不真实感之中。心里所充塞着的感觉,就像天上那些卷拥堆积着的云一样,一片迷茫中却闪耀着月亮的光华。
亲手将起源之石放入早已准备好的储存瓶中,涯才觉得那种不真实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快意。能阻止茎道,真是痛快,可也很痛,看到茎道,涯又想起作为他养子时的痛苦回忆,被当作实验品,无休无止的人体实验……那些回忆像一小簇火焰,烧灼着他心脏的某一部分,烧得他隐隐痛楚。
如果能和大家一起庆祝任务成功,一起笑,一起乐,或许可以忘了一些该忘的事,但大家庆祝之前的“涯,你要不要来”很明显是例行公事,涯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会以为他对放松这种事完全不感兴趣,不过他知道如果自己也加入的话大家肯定会觉得拘束。他们都有默契,所以在看到他摇头后,大家也就都不无愧疚地庆幸起来。
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精疲力竭,欢欣鼓舞,萧瑟落寞,它们在他的脑子里打起了大战。他站起来,打开窗户。夜风中带着清凉的泥土的气息,清清爽爽的,有些花草香气。他振作了一下,勉强提起精神,去注意窗外的景致。暗黑的海面上,反射着点点粼光。
看着大岛的海滩,涯宁静无声的回忆中,响起树叶沙沙地响声。
从茂密的树叶中探出头来,一手抓住树干努力保持平衡,一手挥动着一顶帽子。
那是个精致而美丽的帽子,有硬挺的阔边和粉色缎子的大绸结,两根长长的飘带垂在帽檐下面。
“拿到了,真名。”
一边挥动帽子,一边看着下方的沙滩。树边站着粉色长发的少女樱满真名和她弟弟樱满集。
风把帽子粉色的飘带吹得轻轻飞舞,视线被挡住,再低头看的时候,发现少女正小碎步地朝梯子移动。
“诶,姐姐,你该不会也要爬上去吧?”集问。
“真名,太危险了,你待在那里吧。”
“哼。”
耳朵听到真名小巧的鼻子哼了一声,还看到真名居然打算把梯子抬起来。
“要是没有了这个,嘿嘿,你就下不来了哦,能看到特里同惊慌失措的模样肯定很愉快,哇唔!”
梯子被真名抬起来了,但由于撑不住重量,结果连她也一起倒在了沙滩上,就那么趴在那里。
集战战兢兢地问:“姐姐……没事吧?”
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
“呜呜呜。”
真名用手捂住脸,坐在地上生闷气。
他担心地向下俯视,最后以愉快的语气说:“原本想要恶作剧,没想到却跌倒了,你一定是觉得丢脸吧,哈哈哈。不过,集可以把被真名弄倒的梯子扶起来吗,不然我还真是很伤脑筋呢。”
“哼,”真名一下子精神起来,把丢脸了的事都忘了,她哈哈笑着把准备上前的集拽回来,“就算可以我也不让集去,你就这么一直待在树上吧。”
她说完就拉着集,得意地笑着跑开,站在远处笑话他。
“唉。”
他故作无奈地叹气,然后从树上一跃而下,以轻盈敏捷的动作落地站起。真名惊讶地瞪大眼睛。
他扬起嘴角露出笑容,朝真名和集追过去。真名连忙拉着集小步奔跑。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愉快的、让人忍俊不禁的回忆。
事实上,涯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并没有什么真正明快或欢乐的日子。如果勉强要算有,应该就是在大岛的日子。他在大岛遇见真名,在大岛度过一生中唯一一段平静安稳的时光,但梦总是突然醒的,就像泡沫一般,越吹越大,最后啪地破灭,什么也没有。
对涯来说大岛是欢情和惨祸降临的地方,也是一个仍然能让他感到安慰的地方,可以使他想起那段平静的时光,可以给他一种被保护的感觉。可是不管大岛发生过什么美好的事,都只会停留在那里。
当决定变强的那一刻起,就有了绝对无法再回到这里的觉悟。但是确实曾经有想要回来,设想过一切都顺利的话回到这里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不过……那样也无法回去,因为已经舍弃了。
涯挺直了脊梁,感到一股凉意,从背脊上蹿起,扩散到自己全身去。窗外月光把树的枝枝桠桠投射在窗纱上摇摇曳曳。
不管怎么样,已经离成功又近了一步。他也想庆祝一下……一个人庆祝,就像他习惯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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